“伯父,這次沈氏和許氏合作,若夏作爲負責人還受了傷,我們沈氏很過意不去,該補償的沈氏一定不會推脫吝惜,伯父不用擔心。”沈其睿神色淡淡的與白聞聲對視片刻便挪開了目光。
白聞聲卻是抿抿脣有些難爲,這個年輕人開口閉口就拿沈氏來壓人,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女兒做得不錯,只是……若夏夜不歸宿跟別人來酒店住,這未免有失顏面。
白聞聲想了想,銳利的眼神緊鎖着沈其睿,又在白若夏身上掃過,無比威嚴的道:“沈先生,沈氏的好意我們白家心領了。這裡不是公司,我們白家難得一家四口都在,只談家事,只談家事……”
沈其睿何等聰明,白聞聲一句家事就要把他給打發走。
他倒不在乎,只是偏頭看了看白若夏,她素面朝天的臉上,一雙疲倦的眼睛下烏青的黑眼圈尤爲醒目,鼻翼間細小的雀斑也沒了粉底的遮掩,她明明看起來那麼憔悴,但是她身體緊繃着,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堅不可摧。
沈其睿疑惑,看白聞聲的樣子,並不像是狠心的父親,這一家人,何以讓白若夏狼狽至此還要打起精神負隅頑抗?
她真的是在負隅頑抗。
可是他心裡生出許多不忍來,他想要站在她的前面爲她擋了擋,讓她變得柔軟,不要豎起那麼多的刺。
“既然伯父要談家事,那我和若夏就先行一步,把這裡讓給你們。”
白情受不了這個年輕人對白若夏那樣的袒護,而且這個姓沈的,不過就是在沈氏上班的小職員,普普通通得很,哪裡能用那麼囂張的語氣和爸爸說話?
“沈先生,我爸爸說了這是我們的家事,希望你一個外人不要插手。”白情毫不客氣。
沈其睿卻是勾脣嗤笑一聲,透亮的眼裡滿是精銳的光芒,他看着白情裝作好奇道:“白小姐,若夏是你們的家人?”
李慧看不過去,沉聲反問:“請問沈先生什麼意思?”
沈其睿卻不看她,轉頭看向白聞聲,氣勢凜然,明明看起來溫和有禮的人,臉上堆着笑,卻讓人覺得脊背發涼,一股逼仄的氣息壓了過來,白聞聲微不可察的擰眉,沈氏的人當真不俗,只是一個小員工哪裡來的這種氣勢,不知道是不是沈家的人又在謀劃什麼……
“晚輩無意冒犯,只是據我所知,若夏花工資來租房子住,上班擠的是公交車,吃的是許氏公司的食堂,我實在看不出什麼白家大小姐的影子來。”
白聞聲再次強調,“沈先生,若夏從小要強,我白家的女兒要是不去外面歷練一番,以後怎麼來接手白家的事業?”
這句話卻讓白情和李慧驚訝起來,白情氣得跳腳,指着白若夏就問,“爸,你這些年給她的錢還不夠嗎?還打算讓她接手我們白家的企業?”
白聞聲皺眉,不悅的看向白情,“小情,你這樣成什麼樣子,昨晚鬧得還不夠嗎?我帶你來是希望你給你姐姐
道個歉,接你姐姐回家的,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聞聲,小情也是替你鳴不平啊。”李慧說道。
白若夏覺得頭疼,坐在沙發上眉頭直跳,這一家人,這對母女,演技都太爐火純青,又太樂此不疲,她看厭了才從那個家出來,現在他們又要把她拉回那個生活軌道,她怎麼可能回去呢?白聞聲就算再疾言厲色,對白情也只是呵斥一句不懂事,一句不懂事就可以成爲白情的保護障,二十幾年前是這樣,二十幾年後還是這樣,他們都當她是幾歲的小孩麼?
她緩緩站了起來,拉了拉沈其睿袖口,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和白家硬碰硬,沈其睿卻對她笑,那樣雲淡風輕,他根本不在意這些,他只在意她。
白情看着俊朗無二的沈其睿對白若夏這個平凡的女人這樣溫柔,而自己卻還要和一個小秘書繼續往來,那個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少爺是那樣遙不可及,她一想到這些,就對白若夏討厭極了。
“爸……”
白若夏艱難的叫出聲來,她有很久沒有再好好叫過白聞聲了。
“若夏,原來他們真的是你家人。”沈其睿說得驚訝,神情卻是淡漠的,甚至是鄙夷的。
白若夏看了沈其睿一眼,堅定道:“爸,我不能跟您回去。”
白情聽了,作勢就要擡手推過來,手到了半空卻被沈其睿捏住了手腕,她尖叫道:“你想幹什麼?我姐姐不肯回家是不是受了你的蠱惑?”
沈其睿毫不客氣的甩開她的手,嫌棄道:“蠱惑?要真是如此,還要多謝白小姐的幫忙。”
他言語裡的意思白情再清楚不過,他在說她找人欺負白若夏的事,她自知理虧,只能退回白聞聲身邊。
白若夏看着白聞聲護着李慧和白情的樣子,心裡一陣痠痛,她也是白家的女兒,也是他的骨肉,爲什麼區別就這樣大?
“若夏,爸爸再問你一遍,這家,你是回還是不回?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受了不少委屈,可是爸爸老了,爸爸再也經不起這些折騰了,我就想你們兩姐妹和和睦睦,一家人能團團圓圓。小情比你小几歲,閱歷也不如你,她還不懂事,做的那些事……你們兩姐妹身上流着的都是白家的血,你做姐姐的,要多多包容。”白聞聲看着大女兒蒼白的神色,又補充道:“我回去一定好好說說小情,若夏……你一向乖巧聽話,就邃了爸爸這個心願吧?嗯?”
“爸……”白若夏的心始終是肉長的,白聞聲那一句爸爸老了,讓她的心裡揪得疼,就在她心軟的時候,沈其睿溫熱的大手捏了捏她的手掌心,一股溫暖的熱流滑過心底。
她莫名看着他,沈其睿只是心疼的扶着她坐下,提醒道:“站久了腳疼,你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你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呢?白若夏聽到這話,也不知沈其睿是不是另有深意,只是看着他溫暖着急的神色,就生出一些淒涼的感覺來。
白若夏啊白若夏,你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呢?當初離開白家,走得那樣義無反顧,就爲了自己的自由,現在,就因爲那個這麼多年來對你不聞不問的男人的三言兩語就動搖了嗎?她忽然知道爲什麼沈其睿提家人這個話題了,他在嘲諷白家的人不配做她白若夏的家人。
她的腳受傷,站久了會疼。
這樣的小事,竟然是一個認識不久的人來關心她,而所謂的她的家人……隻字未提她受傷的事,他們來這裡的初衷恐怕只是爲了看看她白若夏離開白家的庇佑有多麼落魄不堪,他們來施捨恩情,做表面上的偉人。
“我餓了,其睿,你都買了什麼?”白若夏旁若無人的問道。
沈其睿眉眼一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去的那家店嗎?我去給你照單買了一份,想吃嗎?”
“嗯。”白若夏鼻頭一酸,點點頭不再說話。
白聞聲漸漸退出門口,步伐沉重,他深深的看了沈其睿一眼,沉聲道:“沈先生,謝謝你照顧我女兒,以後若有我白聞聲能幫到的地方,儘管開口。”
說完,他看了看若夏,不動聲色的推開李慧和白情挽着自己的手,一個人邁步走了出去。
白情卻高興的湊在李慧耳邊說:“媽,你看吧,我就說沒什麼好擔心的,白若夏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回到白家!”
李慧看着沈其睿和白若夏,神色凌然並不說話,沈其睿這個年輕人,她今天也算是瞭解了一些,她總覺得,這個年輕人在聞聲那樣居於高位的人面前表現的遊刃有餘,並不像是一般的人能做得到的。
另外,沈其睿和白若夏站在一起,兩人的感覺實在不是很搭,沈其睿人長得俊朗不凡,表現也不錯,卻偏偏看上了白若夏,他看上了她什麼呢?
一個其貌不揚的醜小鴨,作爲女人,既沒臉蛋也沒身材,除了能幹一些,能對他有什麼益處呢?
李慧搖搖頭,拉着白情要走,卻聽白若夏忽然大聲道:“慢着!”
“白若夏,爸爸一走,你就膽子大了起來是不是?你看看你那個樣子,和你情夫在一起簡直就是雲泥之別,真不知道他怎麼就看上你了?這男人啊,有些時候的確挺飢不擇食的。”白情見白若夏居然敢大聲對自己說話,便嘲諷起來。
“小情,不要亂說話。”李慧雖然勸阻白情,但是臉上的笑意那樣明晃晃的刺得白若夏眼不舒服。
“媽,你們今天怎麼都向着這個賤女人!”白情跺腳。
白若夏卻笑了一聲,反問道:“你是在說白家的血統骯髒嗎?其實我也這麼覺得,但是一想到你也是骯髒的,我心裡就舒服了許多。”
李慧和白情訝異的張大了嘴,許久不見,白若夏居然敢這樣說話了,這還是頭一次……
“若夏,我和你爸爸都希望你回來,今天這樣的話以後就別亂說了,你妹妹還小,你跟她計較些什麼?”李慧嚴肅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