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睜眼所見,是一片熟悉的古色古香。
雲水間。
我又回到了雲水間。
臥室裡靜悄悄的,寬大的牀上,只有我一個人的痕跡。
我定了定神,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知道樂樂是被紀寒深的人帶走,不會有危險,揪着的心這纔敢放下。
我想打個電話給樂樂,可是沒找到我的手機。
緩了緩,我慢吞吞的下了牀,開門走了出去。
整個樓層都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下了樓,有傭人跟我打招呼。
“太太,您醒了。”
“太太,早。”
太太?
我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叫我的嗎?
呵,我不一直都是“冉小姐”的麼?什麼時候成太太了?
我冉苒何德何能,配當他紀寒深的太太?
那個位置,不是隻有清純無辜悲情善良的陶婉婉才配坐的麼?
走到門口,不出意外的,被保鏢攔下了。
“太太,紀先生吩咐了,請您在家裡安心休息,如果您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
我轉回身,仰着臉看着這棟別墅。
三層高的小樓,古色古香。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萬分驚豔,感覺像古時候的宮殿一般,富麗堂皇,雍容華貴。
然而現在,這座小樓居然成了囚禁我的牢籠。
我嘆了口氣,問保鏢藉手機,他居然唯唯諾諾的,不肯借給我。
好啊,這是要切斷我跟外界的一切聯繫啊!
我憋着一肚子氣,卻沒地兒出,只能悶悶不樂的回去。
劉嬸端着碗迎過來,笑呵呵的讓我喝藥。
“太太,這是紀先生重金請來的名醫,開的安胎藥,聽說是古時候專門給宮裡的娘娘們用的,好方好藥,最滋補了,您快趁熱喝了吧。”
“太太?”我輕蔑的笑了,“我什麼時候成太太了?”
劉嬸堆着一臉尬笑:“哎呀,太太,您跟紀先生就差一場婚禮了,您不早就是紀太太了麼?”
“是麼?”我諷刺的反問,沒接那碗安胎藥,往沙發上一坐,問道,“樂樂怎麼樣了?”
“常小姐好着呢,回學校上班去了。”
“上、上班?”我吃了一驚,怎麼也沒想到,樂樂居然會去上班。
“常小姐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路了,落下足足一個月的課,要不是有紀先生兜着,她早就被拉進系統黑名單了,以後再想吃教師這碗飯,怕是難了。”
這麼說,樂樂回南湖一中上班,是紀寒深乾的。
樂樂那個脾氣我知道,能讓她乖乖回南湖一中,紀寒深一定使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說不定就是拿小桃威脅她了。
“小桃呢?”
“李小姐在念高中啊,她現在可忙了,禮拜天都要上課,我看着都心疼。”
我怔了怔,劉嬸打量我一眼,繼續說道:“李小姐考進高中時的成績並不好,幾乎是墊底的,分到了普通班。現在她進了重點班,重點班的老師講課速度快,講的也深,李小姐跟起來比較吃力,就只好每個週末補課,才能勉強跟得上。”
……
該死的紀寒深,果然是對小桃下手了!
他捏着小桃,樂樂沒轍,就只能妥協。
而樂樂和小桃都被紀寒深捏得死死的,單憑我一個自由行動都沒有的孕婦,怎麼跟他對抗?
從一開始,紀寒深把樂樂和小桃弄進京城來,我就知道,他是爲了捏着她倆控制我。
果不其然,這兩張牌,現在派上用場了。
我氣得不行,胎動都變得頻繁了。
劉嬸把安胎藥遞到我面前,笑眯眯的勸我喝。
我憋屈的厲害,氣不打一處來,揮手就把藥碗打翻了。
劉嬸也不惱,仍舊是一臉慈眉善目的笑,趕緊吩咐傭人清理打掃。
“太太,您不想喝藥就算了,總要吃點東西吧?您睡了這麼久,就是自己不餓,肚子裡的寶寶也該餓了。我熬了燕窩粥,我去給您盛一碗。”
我那個氣啊!
劉嬸很快就盛了一碗燕窩粥過來,我本來不想吃,可一聞到那個香味,肚子裡就忍不住直打鼓。
我最近胃口格外好,巨能吃,基本上吃飽之後兩個小時就餓了。
一覺從大理睡到京城,早就餓的不行了,也就顧不得生氣,端起碗就狼吞虎嚥起來。
一口氣吃了兩碗粥,把碗放下時,剛好對上劉嬸那副笑臉。
我又氣又囧,板着臉冷哼一聲,氣呼呼的上了樓。
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我不由得犯起了愁。
稀裡糊塗就被抓回來了,還被關了禁閉,這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漸漸睏倦了,迷迷瞪瞪的,就睡了過去。
醒來時,一睜開眼,眼前漆黑一片。
莫名的,感覺鼻端縈繞着一股陌生的氣味,好像是煙味,挺重的,薰得我直犯惡心。
我擡手揮了揮,碰到一個東西,摸了一下,嗯,是個人。
至於是誰,想都不用想,除了那個王八蛋,壓根不做第二人想。
紀寒深一把抓住我的手,在黑暗中湊到脣邊親了親,溫聲說:“苒苒,你醒了。”
我用力推開他,吃力的撐起身子開了燈。
紀寒深側身躺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他瘦了好多,一臉菜色,跟受了長期饑荒營養不.良似的,眼窩都塌了,憔悴的厲害。
我心口顫了一下,隨即板起臉怒道:“你……我……”
想說你怎麼會在這裡,可這本來就是紀寒深的房子。
想說我怎麼會在這裡,可他都已經把房子過戶給我了,而且我是被他抓回來的,壓根沒必要問。
紀寒深“撲哧”一聲笑了,坐起身一把抱住我,親暱的蹭我的脖子。
那股子煙味一薰,我又控制不住的噁心起來,推開他就吐,硬生生當着他的面,吐了一牀。
紀寒深的臉一下子變得僵硬慘白,被濺了一身,都沒躲開。
等我吐完了,他才顫着嗓子問:“苒苒,你現在看見我,就那麼噁心?”
我沒力氣回答他,兩手撐着牀鋪,渾身都軟了。
是的,噁心。
他身上的味道,他的聲音,他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噁心。
這個男人,根本就不值得我爲他付出真心,爲他心碎神傷,爲他茶飯不思,爲他輾轉反側。
紀寒深就像中了定身法似的,目光呆滯的看着我,一動不動。
我受不了嘔吐物的刺鼻氣味,掙扎着下了牀,趿拉上鞋子,扶着牆艱難的往外走。
剛走出房門,紀寒深突然追了出來,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我。
他磨着後槽牙,在我耳邊發狠的說:“苒苒,我告訴你,我既然把你找回來了,就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
我使勁掰他的手,卻怎麼也掰不動,用力掐用力擰,他卻絲毫不爲所動。
“苒苒,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以前紀寒深說這話時,我是很感動的。
我以爲他是沒有安全感,所以纔會不停地宣誓主權。
那時候,我享受被他完全擁有的歸屬感。
然而現在,這句話令我打從心底裡厭惡,噁心。
我淡漠的諷笑:“你的白月光太清純太美好,我不夠資格給她當替身,紀先生還是另請高明吧。”
紀寒深的手臂猛的收緊,後槽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你守着你的真愛,我過我的日子,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打擾。”
“你想都別想!”紀寒深緊握成拳的手慢慢鬆開,覆在我隆起的肚子上,聲音裡滿是寒意,“你想帶着我的孩子遠走高飛?做夢!”
我心一顫,莫大的恐慌如烏雲一般,壓頂而來。
孩子在我肚子裡已經有五個多月了,我能感受到越來越清晰的胎動,每一次產檢,都能看到他變大了些,變完整了些,漸漸的有了小嬰兒的模樣。
他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是我的心頭肉,是我永遠都割捨不下的牽掛。
我說什麼都不會讓我的孩子被奪走。
我死死地咬着嘴脣,咬得滿嘴血腥氣,緊握成拳的雙手顫的跟中風似的。
我深吸一口氣,毅然道:“紀寒深,我不愛你了。”
紀寒深的身體猛地一顫,渾身的怒氣剎那間泄了一大半。
我掰開他的手,扶着牆壁吃力的往前走。
我要離開這裡。
雲水間的別墅,悅華府的套房,我什麼都不要。
紀寒深給我的一切,我都還給他,一根布絲子我都不會拿他的。
我只求個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顫抖的呼聲:“苒苒,我錯了!”
一句我錯了,能改變得了什麼?
時過境遷,我已經不需要他的道歉了。
我連他這個人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那一句輕飄飄的“我錯了”嗎?
身後傳來倉促的腳步聲,紀寒深的聲音越來越近,萬分焦急。
“苒苒,我們結婚吧!我們去領結婚證,我們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所有你想要的,我通通給你!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然而,我的心裡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用一句很流行的話來說,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有點笑。
“晚了。”我沒回頭,扶着欄杆慢慢下樓梯,“我早就已經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