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正在剪枝的倩影緩緩回身。她似是早已察覺,不急不慢地行禮,道:“參見吾王。”
擡頭時,一對紫瞳勾人心魂,卻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言霖月驚訝地說:“是你!”
她醒來之時見到過這對妖異的紫瞳,印象深刻。
“正是微臣。”
古嵐心不僅人美,聲音更撩人。這世間怎會有這樣完美的可人兒!言霖月一個女孩子都忍不住渾身一顫!
這女子身姿綽約,近距離觀察,她白皙的肌膚晶瑩剔透,吹彈可破。只是,年輕的人兒卻有一顆滄桑的心,她神情中有淡淡的疏離涼薄之感。
“這些花,是你種的?”言霖月找着話題。
畢竟是自己官配的神侍,人生地不熟的,她應該是爲數不多可以信任依靠之人。
“是,微臣喜歡侍弄花草。”古嵐心認真的回答,語氣不冷不熱。
言霖月心想,大長老帶出來的果然不是正常人。
言霖月有些遲疑地說:“嗯,那個……你還是不要自稱‘微臣’了吧,明明你要年長於我……我們都隨便些,我倆之間就不講那些規矩了?”
言霖月盡力展示自己的善意,將自稱改成“我”,希望對方能隨意親近些。沒想到古嵐心毫不客氣,直接淡淡點頭表示同意。
幸好這仙女姐姐不像大長老那個老古董一板一眼的。
有一句沒一句聊了一會,兩人稍微熟絡了些。言霖月忍不住問出心裡憋了好久的疑問:“從我醒來,怎麼沒有見着我父親和母親呢?”
古嵐心說:“您的父親正是上一任王,第二次歷練時失蹤了。長老會猜測是冥族人所爲,您的母親不顧勸阻偷偷逃出聖域爲先王復仇,結果被冥族殺害。”
言霖月有些詫異,不只爲這原主的身世,更因爲古嵐心對她說這些時語氣平靜神色坦然。似乎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想想也正常,古嵐心是知道她之前並不是“原主”的,與先王最多有些血緣關係罷了。
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言霖月繼續問:“他們是怎麼發現我父親……父王失蹤的呢?”
古嵐心盡職盡責地回答:“歷任神王在離開前額心都會被種下一顆相安子,一種靈術。若平安,則每日向其中注入靈力,長老會高層就會感知到。先王在您出生後五年於凡間失去聯繫,跟他同去的歷從皆杳無音訊,長老會曾多次派人找尋卻無任何線索。”
聽完,言霖月心裡不踏實起來。之前只覺得歷練定然會吃些苦頭,現在看來……說不定還會小命不保!這幾天一定要認真跟着大長老學點保命的東西!
“我能冒昧問一個問題嗎?”
“請問。”
“你……怎麼會成爲大長老的義女?”
古嵐心古井無波的臉上出現一絲變化。
言霖月忙道:“抱歉。”
古嵐心面色不改,擺手說:“無妨。我是您的神侍,您本應對我全面瞭解。”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便跟母親同住在北域的一處城郊。”
古嵐心聲音輕緩卻清冷乾淨,她眼神失去聚焦,陷入了回憶,紫色雙眸似有攝人心魂的作用,言霖月愣愣地沉浸入她所描述的畫面中。
“記憶中母親很溫柔,她也愛花。屋外的小花園裡一年四季都有花開,吸引來很多城郊的孩子。可他們看見了我的紫瞳,紛紛罵我是妖怪。我和母親被當做異類,只有父親會疼惜我們。每隔幾天,他就會來看我們,買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古嵐心臉上露出些許的溫柔,但語氣依然冷淡,“我曾問過母親,爲什麼父親不能一直陪在我們身邊。母親只說父親身份顯赫,他的家人不肯接納我們,父親願真誠以待已是她最大的幸福。”
“可是……”她眸中突然泛起絲絲寒意。
五歲那年,古嵐心的父親接連一月都未出現。終於等到父親來的那天,夜色已深。
她和母親被一陣沉重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看着母親匆忙打開門。門外的父親神色怪異,身上帶着重傷。她想撲上去,卻被母親攔住。只見父親眼中一掃以往的溫情,兇狠得像一隻受傷的殘豹。母親想給父親包紮卻被他制止。
年幼的古嵐心很害怕,流着淚小心靠近父親。父親用微顫的手揉了揉她的頭,側過頭對她母親說:“瑤兒,神殿內亂,我不幸捲入其中。現在,我們趕緊離開此處……”
話音未落,屋外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迅速逼近。父親神情大變,手裡畫了個咒印一把將她塞到狹小的儲物櫃中。緊接着,木門被強大的力量衝開,十多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闖了進來。
來不及看清外面,咒印使古嵐心昏睡過去,連帶着屏蔽了所有氣息。當她醒來爬出儲物櫃,看到滿屋子的血跡時,她驚恐地大哭起來。
她在院子裡一眼看見了花海中疊在一起的父母的屍體。鮮花染着血,悽美地隨風搖曳。古嵐心哭着喚他們,卻一直沒有得到迴應。屍體已經涼透了,古嵐心趴在他們身上哭喊,邊哭邊搖。直到三天三夜後她才迷迷糊糊醒過來。飢餓迫使她離開那裡。
那時,古嵐心還不懂什麼叫復仇,只想要活下去,年幼的她便開始到處乞食。因爲曾知曉父親在聖城任職,她想到聖城尋找認識父親的人尋求庇護,就一路流浪到了聖城。城裡穿着金貴的孩子瞧見了她的眼睛,全都拿石子和玩具追着她扔,嘲弄她是妖怪。
這時,大長老出現了。他看過靈根後覺得這孩子是個可塑之才,便讓古嵐心留在了身邊。從此,大長老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教她詩書禮儀,傳授她一身本領……
古嵐心沉浸在回憶中,直到被呆立許久的言霖月輕輕扯了下衣袖,她纔回過神來。
她繼續說:“後來……我父母被一羣黑衣人殺害,我流落至聖城,被大長老收養。三十年的養育之恩我無以爲報,只有爲他盡力守護神族皇室。”
“黑衣人……等等,三十年?!”言霖月驚訝道。
突然想起神族人壽命極長,言霖月稍稍明白過來。
她又疑惑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應該多大?”
古嵐心收斂心神,對她說:“應快十八了。”
言霖月鬆了一口氣,幸好年齡是正常的……
“你後來找到兇手了嗎?”
這可是一場赤裸裸的兇殺啊!不過,這種聳人聽聞的事情在靈界或許並不稀奇……
“還沒有。”古嵐心言語又冷淡下來,似乎不願再說下去。
古嵐心知道,父母的死與皇族內亂有關。她後來接觸了一些人,也隱約猜到了一些事情。可幾十年來,內心那兩股濃烈的感情糾葛難捨,她陷入了兩難之境……現如今還沒有什麼鐵證,一切都沒有定數,她不願現在去面對那些。
“父母已逝。不管如何,現在我只盡心扶持皇室便好。”
言霖月有些好奇,難道古嵐心真的沒有一絲怨恨?難道她就這樣放任殺害父母的兇手逍遙法外?說她完全不在意,言霖月不信。恐怕是因爲兇手難尋……
原主與古嵐心一樣,五歲喪父喪母。而自己雖然父母尚在,卻只與奶奶相依爲命。古嵐心與自己一樣,都是孤獨的人。
她想,要是有機會,或許可以利用神王身份的便利幫古嵐心找找當年的兇手。
言霖月又開始忍不住擔心,奶奶有沒有在等她回家?算算時間,應該還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