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姐姐出去逛一逛。”宋清瑤來到宋昭房門口,敲了敲門後跟弟弟打了個招呼。
宋昭打開門,不放心地說:“都天黑了還去逛街?要不我陪你吧。”
“我不會走太遠。出來一趟不容易,快回風華閣了想備着些脂粉。這城中還算安全,你且放心吧。”
“好吧,反正我一個大男人也不好進那些脂粉鋪子。那姐你早些回來!”
“嗯,好好休息。”
宋昭看着姐姐下樓的身影,輕聲嘀咕:“果然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樣,都愛打扮起來了。之前可是極少見姐姐塗脂抹粉,現在又開始搞那些俗氣玩意了……霖月妹妹真是出塵絕俗,沒見她往臉上抹那些東西也是極好看的。”
原霽空房間的窗戶被輕輕推開。一道黑色身影輕巧跳出,隱沒入冬夜濃郁的黑色中,悄悄跟上了一個行蹤詭異的明藍色人影。
城郊一僻靜無人處。
有溫婉的女聲在細微的寒風中響起。
“已經找到目標並且見上面了。”
“他們同意了,明日便能入閣。”
“嗯,不會被發現的。保證將人帶到。”
宋清瑤手上火光乍現,銷燬了三張報廢的符紙。在寒風中搖曳的微弱火光照亮了她的臉,映着眉間纏繞的糾結迷茫之色。
第二天一早幾人就出發了。
臨近黃昏時,遠遠的看見了一片巨大的梅林。滿樹的花朵似烈火燃燒,在這一片雪地裡盡展灼灼風華,映亮了寒冬臘月裡霧濛濛的陰翳蒼穹。
宋清瑤對言霖月和原霽空說:“穿過這片梅林便是風華閣了。”
此時宋昭已經半路上轉向了武尚宗。儘管他想一路跟到風華閣來,可風華閣一向不允許男性進入,他只能悻悻作罷。他不捨地跟言霖月道了別,臨走前遞給原霽空一個不甚友善的眼神。
原霽空並沒有因此多看他一眼,類似的眼神他見得多了。不過像這種程度的,他完全不想理會,連蚊子叮人都比這疼。
“宋師姐好!”
兩個守門的小師妹見到一身明藍色長裙的宋清瑤,急忙迎上來,十分熱情。顯然這宋清瑤在門內人緣是不錯的。
“這兩位是?”一個守門弟子先開口。
她們目光一直沒從原霽空和言霖月身上移開過。這兩人皆是長得超凡脫俗,氣質不凡。而且看樣子……宋師姐是要將這個男子也帶進去?
“哦,這是救過我的兩位恩人,恰好路過此地,我相邀今日在本閣休息一晚。閣主已經同意,你們不必爲難。”宋清瑤語氣溫和,不像在同區區守門弟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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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竟然會同意讓男子進去……”兩名弟子同時說出來,都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很恭敬地讓出路來,讓三人一同進入。
沿着平坦寬闊的青石大道往裡走,沿途栽種了不少紅梅。一樹樹豔麗的花朵與被清掃到樹下的雪堆形成鮮明對比,讓這紅更爲耀眼。經過一座座修築得精巧別緻的房屋樓閣,硃紅漆彩的柱子上是雪白的屋頂,看起來頗有幾分古典的唯美意境,與這片紅梅相映成趣。
坐在溫暖的廂房內,三人撤去了護體的靈氣。
宋清瑤爲兩人沏上一壺熱茶,溫和親切地邀請道:“這雪又下大了,天冷路滑,兩位多在風華閣待兩日再走?正好雪池裡的冰蓮快開了,不妨等花開了一起賞賞?這冰蓮別處可難得一見。”
言霖月笑着應下了,正愁沒理由多賴幾天呢。原霽空也冷淡地點頭應下,宋清瑤露出滿意的笑容。
當晚,言霖月特地在自己院子裡留下一枚靈識印記後,開始悠閒地四處溜達。她要看看這裡有什麼適合藏身的地方,那奪靈者會不會就躲在這風華閣之內?晚上正是那些見不得光的地下活動活躍之時,說不定能發現什麼異常呢?
夜裡獨自走在白森森的雪地上,四處安靜得詭異。她突然覺得,夜裡的紅梅有着與白日截然不同的妖豔悽美之感。
言霖月放開靈域,四周並沒有什麼異常。可剛走了沒幾步,她卻看見雪池邊立着一個人影。她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那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的黑影的確是個人。她在短暫的驚嚇之後很快反應過來,那清瘦的身影除了原霽空,誰還能逃離她靈域的搜捕?
看他似乎在等自己,言霖月快步走過去。
“喂,大晚上的,你一動不動站這嚇不嚇人?”言霖月沒好氣地說。
她絲毫不覺得大晚上自己一身白衣,一聲不響地四處飄蕩同樣嚇人。
原霽空看向她,冷清的眸子中古井無波,“找你有事。”
“有什麼事?你發現什麼異常了?”言霖月一下子嚴肅起來。
原霽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淡淡地說:“你的運氣還真是不錯,來這一趟就讓內鬼露出了馬腳。”
“什麼?你是說你發現內鬼是誰了?!”
“我記得當時你還說過自己觀察力出衆?”原霽空語氣中有些嘲諷的意味。
“你這人……對別人冷漠就算了,對自己人就不能多一絲絲溫和嗎?”
言霖月有些氣惱,自己捂了這麼久的冰疙瘩,就換來這?就這?只會懟她……是虧他吃還是虧他穿了?
原霽空卻一愣,自己人?小東西是怎麼劃分自己人和其他人的?跟她認識就算自己人嗎……
言霖月見原霽空依然沉默,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爲人所難。況且原霽空從小遭受壓迫,在識人辨物、察言觀色這方面定是比自己要敏感很多,他嘲笑就嘲笑吧。
“算了,本王不跟你一般見識。快說,你怎麼發現內鬼的?”
“昨晚聽到的。”
“昨晚?你是說……清瑤姐姐?”言霖月有些難以置信。
原霽空自然是不可能拿這事開玩笑的……
可清瑤姐姐待人溫婉有禮,熱情大度,還是個愛護弟弟的好姐姐。實在是難以將她與嗜血瘋狂、漠視生命的奪靈者相聯繫,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奪靈者的幫兇呢?可轉念一想,那可惡的百里晞不就是這樣僞裝自己,騙過了初來乍到的我嗎?人心,果然是最複雜的東西。
見言霖月陷入沉思,原霽空冷冷地說:“知道你不信,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信,我當然信。爲什麼不信你說的?”言霖月很認真地看着他。
並不知道小東西被外表良善的百里晞欺騙過,原霽空卻因着言霖月這莫名認真的表情觸動。小東西這麼信任他?他頓時沒了下文,已經打好的腹稿只能全部作廢。
當初九墟宮裡那些爲難和誣陷發生在他身上時,就算所有旁觀者都相信他的自白,也都不過是些看戲的。唯一會給予他信任的只有師尊一人,可那信任如此淡漠疏離,彷彿除了憐憫和期望便品不出其他滋味……這是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被人信任。
原霽空心底那片寒潭被投進一塊滾燙的石頭,激起些許漣漪,久久無法平靜。
“所以昨晚你到底聽到了些什麼?”言霖月見他面無表情,忍不住急急地問。
原霽空側過臉去,用夜色掩飾臉上並不明顯的變化,緩緩說:“很早之前我就覺得宋清瑤不對勁。她昨晚突然離開且行跡可疑,我跟上去,聽見她在用問靈符聯繫其他人。很顯然,我們這次的相遇是她有意爲之,而邀請我們來這風華閣就是她的任務。”
言霖月有些驚訝於這悶葫蘆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麼長的話,還講得這麼詳細。原來他會跟人正常交流……
被言霖月盯得有些不自在,原霽空轉過身去。反正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打算直接離開。
原霽空走前只留下一句:“晚上警醒些。”
幸好言霖月被他這說走就走的性子已經磋磨得差不多了。但她有些詫異,這老頭子居然會好心提醒自己?也是,如果自己出事了,麻煩的也是他。
循着靈識印記的方向往回摸索,幸而風華閣佈局不像九墟宮那般迴環複雜。條條大路通羅馬這句話在這裡是適用的,方格子嘛,左拐右拐的總能到達對角線!
回廂房的路上言霖月纔開始擔心奪靈者的事。
“看來奪靈者確實藏身在風華閣,她會用什麼手段?多半會有什麼陣法等着的吧……宋清瑤當時留下我們的理由是賞冰蓮,這究竟只是一個噱頭呢,還是……那陣法就佈置在雪池?”言霖月開始細細思索與宋清瑤有關的一切。
看來這次不是引狼入室,而是甕中捉鱉!雖然言霖月很不想承認自己現在就是其中一隻鱉,但她確實是掉進了一個圈套。原霽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還拉了她一個墊背的啊!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要趕緊弄清楚她們的計劃,還不能讓她們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言霖月輕聲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