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法不錯,可惜根基不夠紮實。”原霽空的聲音突兀地從後面響起。
“我去!嚇死我了!”
言霖月正沾沾自喜於自己的新發現,卻沒注意到背後多出來了一個人,當即嚇得直接驚呼出聲。
用滿心怨懟的眼神剜了他一眼,言霖月憤憤地說:“你來了不能提前知會一聲?”
“我以爲你知道,沒想到警惕性竟如此差,平時獨身在外連靈域都敢收起來。你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你!”言霖月想反駁才發現自己根本無話可說。
收靈域?他,他不會常年都保持着靈域開啓吧?
維持靈域不僅消耗靈力,還消磨靈識。靈域開啓時不僅五感會變強,連細微的變動都會被放大無數倍。長時間開啓會很容易讓人感到疲憊,甚至精神恍惚。這比聽英語聽力時集中精力還累,這傢伙怎麼做到一直維持着靈域的?他是常年需要警惕些什麼嗎?難怪上次竹吟出世時他說動靜很大……是自己錯怪了。
言霖月懷着莫名的愧疚小聲說:“是我太不小心了,出了絡櫻谷後我會更謹慎的。”
原霽空見她又皺巴下去,突然淡淡地說:“算了,以後有危險我會提醒你。”
“嗯?”
言霖月突然擡起頭,卻並沒有在他臉上尋到嵐心那份柔和。她又兀的有些失落。曾經嵐心就是這樣,總是心甘情願承擔着守護她的職責。
沒讀懂言霖月的心思,原霽空有些無趣,正要離開,他卻被言霖月拉住。
隨着原霽空的目光下移,言霖月不自然地鬆開了手,古代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可她只是想讓他等一下,有話要問而已!搞得跟她是故意非禮人一樣。
“什麼事?”原霽空的聲音變冷了一分,似乎想以此拉開兩人的距離。
“我就是想問你點事,這麼緊張幹什麼?我又不吃人……”言霖月拿指節揉了揉鼻尖,“咳,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對九墟宮有些好奇,想跟你瞭解一下。你知道的,我也是神族。”
“你想知道什麼?”
“九墟宮裡都是神族流落人界的子民嗎?”言霖月嚴肅起來。
“九墟宮作爲伏央國首宗、四大宗門之一,每三年都會向全大陸招收弟子,你覺得呢?”
“你這人說話能不能不帶刺兒?”言霖月忍下心頭那反覆橫跳的鬼火,語氣不快。
“我這人就這樣,你愛跟我說話就說,不說我更高興,我挺喜歡清靜的。”原霽空出乎意料地說了一長串無關緊要的。
“呼……”言霖月深吸口氣,繼續說:“那九墟宮裡有神族的人嗎?”
原霽空看她一眼,緩緩說:“有,我師尊。”
“你師尊……還有其他人嗎?”言霖月注意到原霽空提到師尊兩字時眼神黯了一瞬。
“不知,只有師尊才知道。”
“你……能不能帶我去九墟宮?我想去確認一下。”
見原霽空臉色冷了幾分,言霖月想起九墟宮的避世,趕緊補充:“我保證對路線保密!你不放心可以矇住我眼睛,我很路癡的,保證找不着方向!”
“不行。”
“爲什麼?”
言霖月是真的有些失望,九墟宮位置隱秘,只有門派弟子才能找到。沒有原霽空帶路,她幾乎可以直接斷了去九墟宮的念想。
“因爲……幾個月前我被逐出師門了。”原霽空聲音出奇的冷。
“你被……逐出師門了?”
言霖月垂下眼睫,幾個月前……難怪第一次見他時是那幅跟誰都有仇的冷麪煞神模樣。他不僅兇殘地殺了那幾個混混,後來中毒了都一臉漠視生死的樣子,恐怕是心裡難受極了吧。還有……當時嵐心問他是不是九墟宮的人他也否認了,原來如此!
她不願去揭人傷疤,正要就此作罷,原霽空卻突然說:“我可以帶路,不過,我不能進去。”
言霖月頓住腳步,有些驚喜,“真的?”
見原霽空沒什麼表情,言霖月立即笑開了顏。這人其實外冷內熱嘛,硬要給自己包層冰渣子!
“原霽空。”
“嗯?”
“你人挺好的。”
言霖月留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蹦噠着朝山下走去,原霽空卻愣在了原地。
原霽空盯着那個色彩明淨單純的身影漸漸遠去,嘴脣輕輕開合:“我人……挺好的?小傢伙眼睛有問題吧。我可從來沒聽人把這三個字放我身上,他們都喜歡用怪物、災星、惡魔……”
“小言回來啦。來,快嚐嚐嬸子剛炒的兔丁,嫩着呢!”
甘嬸子正在廚房忙活,見言霖月來幫忙,招呼她先嚐嘗剛裝好盤的麻辣兔丁。
“嗯~好香,嬸子好手藝!我能一口氣吃兩盤!”
言霖月抽筷子夾了一塊,一口咬下去鮮嫩多汁,香辣爽口。
“就知道你愛吃辣!嬸子呀,專門找隔壁陳小妞家借的花椒來爆炒的!”甘嬸子笑着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準備和言霖月一起端菜。
“嬸子你真好!”
言霖月拉着甘嬸子粗糙的的手晃了晃。儘管是短短几周時間,她已經對這家人產生了感情。
甘嬸子雖然只比她大十六歲,卻給了她一種長輩的親切感。不僅時常悄悄幫她整理內務,還親手給她和小飴做鞋墊、織襪子,說是深秋了,天冷。
甘郎中平時很少見,基本上都在照料藥草、出門給鄉親們看病、研究醫術。每次見着了言霖月,也總會笑一笑打聲招呼,不忙的時候還會問一兩句傷口恢復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後遺症?
小飴更是可愛,時常被自己欺負,卻也大氣,從不去打小報告,還經常很配合地使點小性子。
言霖月心裡其實有些捨不得這家人了,可她還有路要走,還有唯一的親人在世界的另一邊等她……
飯桌上,言霖月見一向食慾頗佳的小飴焉焉的,筷子左右遊移,就是不往那兔丁裡夾。
言霖月:“小飴,嚐嚐兔丁,你娘做得可好吃了!”
甘飴擡起水汪汪的圓眼,撅着小嘴說:“小飴不吃兔丁。”
璃:“小飴爲什麼不吃兔丁?你怕辣嗎?”
甘飴搖晃着腦袋,趴在桌子邊沿上說:“兔兔好可憐。”
“……”言霖月和陳瑄宇對視一眼,都有些無語。
甘嬸子無奈地解釋:“哎,這孩子。你們不知道,這兔子從楊獵戶那買來就關在了那籠子裡,小飴餵了幾天,給養出感情了,今天我要殺那兔子她還攔着我不讓。估計殺兔子的時候啊嚇着她了。”
“這……”
言霖月其實挺能理解小飴的,可這些太過天真的同情會讓人無法面對殘酷的生活。絡櫻谷確實是世外桃源,可若有一天村民們跟着村長去了外面,生活的殘酷本質就會展露無遺。
言霖月半探出身子跟甘飴說:“小飴,兔兔可憐,其他動物也很可憐啊。你想想你之前吃過的小豬,還有小雞,它們都會疼呢,可你不還是要吃它們嗎。”
甘飴突然眼淚汪汪,聲音委屈地說:“嗚……我以後再也不吃肉了!它們都好可憐!”
“……”連善良的璃也無語了,天真是病,得治!
“我不是這個意思……”
言霖月停下筷子扶額,原霽空投來看戲的目光。
她又說:“那如果我說植物也會疼、會害怕,只是不會表達呢?”
甘飴突然露出驚慌的表情,說:“我……我不吃菜菜了。”
甘家夫婦對望一眼,不知言霖月此舉是何故。
言霖月嚥下去那半口哽得慌的米飯,換上嚴肅的面孔對甘飴說:“小飴,這樣你就沒得吃了呀。你不吃飯不吃肉的話,你也會餓、會難受甚至會有生命危險呢。”
甘飴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言霖月,似乎在思考什麼。
言霖月又說:“小飴,聽言姐姐說。世間萬物都有它存在的價值,現在這隻兔子的最大價值就是被你吃掉。就算它沒有被殺,它以後可能也會被其他動物吃掉……爲了活下去實現更大的價值,我們有時不得不犧牲其他生命。”
言霖月沒有把弱肉強食這樣鋒利的話題引出來,甘飴還太小了。
“可要是以後我沒有多大的價值,我會不會被其他人犧牲掉?”甘飴順着想下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孩童簡單無心的一問卻讓人想到了更深層的含義。
言霖月都不知道該從哪方面去回答,她只能說:“不會的,我們小飴這麼聰明可愛,一定會活得很有價值的!再說了,誰會下得去狠手傷害小飴啊。如果真有那大灰狼要吃你這小白兔,言姐姐一定會幫你打跑它的!”
甘飴低着腦袋思索了好一陣,說:“言姐姐你說話算數,你說了不會讓大灰狼吃掉我的!”
“嗯,只要言姐姐在,沒人能欺負我家小白兔!”
“嘻嘻嘻,言姐姐真好。”
甘家嬸子夾了塊肉給甘飴,笑着說:“快吃飯吧,兔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甘家夫婦已經從村長那裡知道了些事情。儘管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遷村,但毫無疑問每個人都想出去看看。他們明白了,小言這是在提前給單純的甘飴上課。
甘嬸子笑着又給言霖月夾了一塊肉。她心裡是真的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心地善良,勤勞懂事,堅韌勇敢……據姜村長說她在修煉一途還極有天賦。這樣好的孩子要是跟小飴是親姐妹該多好啊!
衆人又埋下頭開始乾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