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柔也是虛脫的很,她知道唯有休息好,才能更有力氣前進。
很速度解決了晚餐後,她拿了睡袋出來。
瞧着靠駱駝而睡的雲少寧,有那麼一刻,她想過邀請。不過想想,又不是雙人睡袋,陌生的一男一女擠在單人睡袋裡,要是真擦槍走火了,怎麼辦?
這樣想着,她很快鑽進去,打算睡兩小時,然後再換雲少寧進來休息。
畢竟時間緊迫,條件有限。
時間不長,在越來越均勻的呼吸聲中,努力保持着半歇息狀的雲少寧睜開眼睛。
怕宋清柔沒睡熟,他就這樣看了一會,估摸着半個多小時過去,這才撐着力氣,一點點的站起來。
首先要做的……
他想吻她。面對殘陽的餘暉,雲少寧無力的閉了閉眼,還是撐着已經嚴重透支了的身體,把之前分來的壓縮餅乾和水壺綁在駱駝上。
這纔是第一重要的事。
第二重要的事,那便是拿記錄本和筆,把所有可能想到的問題和知識點寫出來。
爲防止駱駝再次偷溜,寫的過程中,雲少寧一直把繮繩綁在腿上,藉着軍用熒光棒的光芒,身體用盡了最後的意識,還是止不住的手抖。
筆,對現代人來說,沒有不熟悉的。
可這一刻,它就像生命的倒計時,彷彿每寫一個字,都距離死神更近一步。
有一種只要寫慢點,再慢點,那麼他倒下的時間,也會跟着變慢。
同樣還有另個想法在打斷:萬一要交待的知識點,沒寫完,他已經無力再支撐了,那怎麼辦?
雲少寧就這樣,帶着兩種糾結的想法,寫了很久很久。
斷斷續續,歪歪斜斜,寫到最後,手抖、體虛,全身冒着冷汗,噁心和頭疼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扶着駱駝腿,他哆嗦的站起來。
嘴角都咬破了,這才吃力的把宋清柔弄到駱駝背上。
可能是之前發燒,吃藥的原因,睡在睡袋裡的她,雙頰紅紅的,儘管剛纔有喝水,這會嘴角還是乾乾的,嚴重缺少水份的感覺。
做出這樣的決定之前,雲少寧並不是衝動,是實際計算過,從戈壁進入沙漠外圍,再到遇見那位阿拉伯老伯,他總用了一天一夜。
再進入沙漠禁地,幸運的找到宋清柔,又用了一天一夜。
之後,在她發燒的過程,他帶着她最多走了半天一夜,也就是說,如果宋清柔僥倖走不錯的話,至少還要一天一夜的時間,才能再返回戈壁.
在這樣高溫的沙漠裡,一壺水和僅剩四分之一的壓縮餅乾,太緊張太緊張了。
眩暈之際,雲少寧喘了口氣,從揹包裡拿了軍工刀,想都不想的划向手腕。
“清柔……清柔……”他顫巍巍的握拳,把滴血的手腕懸在她嘴角上方,讓血水一滴兩滴的滑下去。
放在都市,他這樣喂血的動作,無疑是太愚蒙,太可笑,可這裡是沙漠啊!
瞬息萬變,隨時隨地都會死人的沙漠。
甚至在來的路上,他親眼見過皚皚白骨,在勁風吹開黃沙的時候,刺眼的暴露在本就迷失恐慌的人類面前,那麼直白的提醒:闖進沙漠的後果。
放血的片刻,他眼前的影子,一黑一白,恍恍惚惚的。
爲怕宋清柔再半途醒過來,雲少寧沒敢喂太多,結束喂血,再擦血的時候,他太貪戀這張愛了23年的臉蛋兒,這張脣,這個人。
有那麼一刻,他忽然有些怨恨。
是誰說付出一定會有回報?臨別之際,他多麼奢望,能感覺到她的回報。
可是得到了以後呢?
依她的性子,肯定是不會讓他離開——不爲愛,只爲義。
往大了說,她是兵,他是民,兵護民是天職!
往小了說,他剛剛救了她,所以她再救回他,是天理。
是了,她一定會這樣做。
片刻鎖眉,望着這張近在咫尺的容顏,雲少寧抿了抿嘴,有淚最後從眼框裡滑下來。
這淚。究竟是替少尉流的,還是替自己流的,這一刻,他已經無暇理會,用了殘餘的力氣,彎腰拾起筆和記錄本,落筆:清柔……
-
翌日,上午。
宋清柔晃晃悠悠,在顛簸中醒來。
入眼的黃沙,有什麼在駝着她前行,速度極慢,緩慢的很。
頭頂的太陽啊,火辣辣的焦烤着,嘴裡幹得都能感覺到了血性。
不敢舔脣,她努力嚥了咽口水,本想跳下駱駝,這才意識到被綁了。
“死呆瓜,誰讓你綁我的,趕緊鬆開我!”這會,宋清柔想得簡單,只認爲雲少寧是不想她太累,所以才把駱駝讓給她騎。
其實在活命和保存體力面前,什麼男女之別啊,兩人完全可以同騎!
這個呆子,宋清柔又叫了一聲,“呆瓜,你聽到了沒有?”
迴應她的,是駱駝的嘶叫。
宋清柔一怔,莫名的慌,“姓雲的,姑奶奶跟你說話哪!”
還是沒有迴應。
駱駝還在嘶叫,還在繼續前行。
有燥熱的風,捲起了黃沙,籠罩了四周的同時,宋清柔隱隱意識到了什麼。
曲腿,牙齒咬着綁她的繩子,一點點撕扯。
好在她有特種兵的經歷,不然這會光繩子都解不開,磨牙:回頭看她怎麼收拾他!
噗通!
繩子一開,宋清柔像南瓜一樣,摔在了地上。
要不是栓駱駝的繮繩,就係在她胳膊上,她又反應夠敏捷,這會駱駝都被驚跑了!
只是那隻呆鵝,哪去了?
宋清柔拍了拍天靈蓋,怎麼都記不起,她怎麼到駱駝背上,悶葫蘆又去了哪裡。
倒是她身上啊,臭死了。因爲之前殺了那條蛇,這會身上的血,被驕陽一烤,散發着陣陣的惡臭。
“死呆子,你給我滾出來!”宋清柔咬牙,在漫天的黃沙裡尋找。
熱浪中,忽然一陣雞皮瘩疙襲來。
下一刻,所有的僥倖全飛,她臉色也跟着瞬白,一種不好的預感……
“雲少寧,姓雲的,雲少寧!!”漫漫黃沙中,她不停喊,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喊,甚至牽着駱駝爬上最高的沙頂,去瞭望遠方,去呼叫。
卻是視野之內,一片黃沙。
除了黃,再就是沙。
寥無人煙的四周,除了她和這只不會說話的駱駝,再沒有其他生命力。
轟,腦中好像有什麼炸了鍋。
像是記起了什麼,宋清柔立馬去看掛在駱駝背上的揹包。
果不然,裡頭原本分好的水壺、餅乾都在。
因爲洪澇,有太多的災民用去了屬於維和站的援助物資,所以才導致他們出行,基本上只帶三壺水和兩袋餅乾。
目前看來,除去找到她後,被她喝掉和吃掉的,他根本就沒吃沒吃!
這個呆瓜,怎麼就……
宋清柔一下明白了,他之前那樣小氣的分食物,還說什麼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完全是怕她不肯吃!
所以暴露出來的真像就是:根本就不是救援找到她的!
那他之前所說的,天亮救援隊就會在戈壁集合地等他們,也是假的?
一時間,站在黃沙裡,宋清柔想哭想不出來,想笑又無力發聲。
最後一股腦的打開揹包,入眼就瞧了寫有密密麻麻字體的地圖,一份看起來比較正規,還有一份雖然是自制卻比正規的還要詳細。
兩份地圖,只標了一條出路。
再翻開記錄本,入眼的字體,宋清柔怔了怔——呆子的字,很漂亮,雖然有點歪。
卻是越往下看,宋清柔眼框越紅。
這哪裡是歪,明明是寫字的人已經虛到了極致,不然又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隻傻呆瓜,竟然真的是他,隻身進了沙漠,找到了她。
瞬時,宋清柔鼻腔裡酸澀無比。
模糊的視線裡,那歪歪斜斜的字體,寫着:根據太陽、月亮以及星辰,再結合現代課本的知識,很明確的寫有傍晚和黑夜,晨起和正午,四個時間段中,是如何辨別方向。
甚至還考慮她會歪線,用筆着重畫出:在沙漠中,即使前行的目標很準確,也要每前進一百米,一定要回頭看看,上個一百米所丟棄的東西,你和它是不是在同一條直線上。
再後面又是遇到哪種情況下,該怎麼解決等等,一一有了例舉。
從字體上,可以看出,他的每一筆都是艱難,像錐子一樣直戳她心窩。
丁當當的一陣。
一旁的駱駝,有些不安分的想跑。
宋清柔一手牽着它,又翻開記錄本,炙熱的烈日直射在頁面上,肉眼看上去,彷彿只要多看一秒,火苗會燃燒,從而燒傷眼睛。
記錄本上,雲少寧最後寫道:
清柔,當你看到這裡,一定也發現我不見了,不要返回來找我。
清柔,按我留的路線,一直往前走,勇敢大膽的,相信我,你一定能出去。
清柔,從我們在孤兒院那年的初見,到現在整整23年了,看你幸福,是我一直不變的初衷。
清柔,殊途同歸,我想說這四個字,雖然我們現在的路不同,出發點也不同,但我相信,我們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加油。
清柔,我在祖國,在海城等你。
清柔,別放棄,別哭,也別爲我悲傷——呆子留。
宋清柔,“……”胸腔裡一陣劇烈的翻滾,她張嘴‘噗’的一口鮮血,灑在記錄本上。
簡短的幾句話,明明沒有一句告白,沒有一句提到愛,只是簡單的陳述,可是可是,她眼睛爲什麼這麼澀,胸口爲什麼會這麼難受,這麼憋悶?
“雲少寧!”站在黃沙裡,淚水打溼了宋清柔的眼框,她放聲低吼,“你出來,你給我回來!雲少寧,你給我回來說清楚,什麼叫在祖國等我?雲少寧,你這個標準的呆子,你去了哪,告訴我,你現在很好,一定不會有事的!”
吼到最後,宋清柔泣不成聲。
膝蓋一軟,生生跪倒在滾燙的黃沙裡,耳邊彷彿迴盪着誰的呼喊:清柔,清柔,清柔……
-
維和站。
吳大尉站在門口,來來回回的走。
身後長長的通道,吱呀一聲,是派出去救援的車輛趕回來。
“回來了!怎麼樣?”吳大尉急忙的跑過去,隨着救援車打開,被擔架擡下來的傷員,是之前和宋清柔同車的戰友,以及後來和雲少寧同行的醫生。
拋開兩人不算,還有三名戰友下落不明。
去尋找的支隊長,把搜救路線、區域和基本情況報告了一遍,擰眉說,“大尉,已經三天三夜了。”
黃金營救是72小時,可在高溫沙漠中,就算不打折,也得縮減。
再加上其他因素,生還的機率很懸。
對於這一點,吳大尉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他埋頭研究着地圖。
片刻沉默後,黑着臉說,“不管幾天幾夜,生要見人,死要死屍,再有和其他駐守蘇丹的維護陪隊求救,請他們也一起幫忙!”
這樣的命令一出,救援車輛很快再次出發。
彼時炙熱的陽光,正焦烤着暴雨過後的大地,有陣陣的惡臭時不時的散發。
駐紮蘇丹的各國維和站,收到消息後,很快也派了人手。
吳大尉更是把維和站安排後,隨車前往。
站在人煙稀少的戈壁外圍,老吳作了最新部署:爲避免有遺漏,在進戈壁前,先派幾支小隊,統一了區域,以地毯式前進。
剩餘的其他國家的幾支救援隊,負責詢問生活在沙漠周邊的遊牧民,以及戈壁外圍的空中援救。
與此同時,基地那邊有傷員清醒過來。
在範圍縮小和人員加快的前提下,黃昏前,又找到一名暈厥的傷員。
綜合傷員所提供的大體方向,吳大尉很快推測出雲少寧有可能去的地方,還有宋清柔車子失事後,有可能被勁風捲到了什麼地方。
一時間,偌大的沙漠,進去援救的人員再次調整了方位……
傍晚時分,陽光灑滿了整片沙漠,最容易在高溫後,產生海市蜃樓的幻樓。
宋清柔趴在駱駝背上,顛簸中,彷彿又回到了帶大尉回海城的那年。
微風吹着湖面,波光粼粼的,別說是水,各式各樣解渴的水果和冰淇淋,就擺在河對岸的太陽傘下的餐桌上,等着她過去品嚐。
潰散的意識中,她奄奄一息的嚥了咽口水,兩眼直直的盯着幻境。
渾渾噩噩中,好像有人在不停的叫她:清柔,清柔……
這是誰?
很明顯不是大尉的聲音,記憶裡,他聲線晴朗,幽谷,像大提琴一樣悅耳。而一遍遍叫她的聲音,卻沙啞乾澀,好像幾百年不喝水一樣,嘶啞的很。
就這樣,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如夢似真……
宋清柔再醒過來,除了全身痠軟,再加上火燒火燎的嗓子,擡手她想看看在哪,身旁的人可能留意到她醒了,立馬說,“小宋,你醒了!”
宋清柔還有點迷糊,“老吳?”
她不怎麼確定,只因爲腦海裡還殘留着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叫她清柔,清柔,清柔……
那個聲音是誰?
名字還沒叫出來,淚水已經跟着滑落。
宋清柔這樣虛弱的一面,是老吳和其他戰友不曾見過的。
老吳在她視線上方,擺了擺手,“小宋,你能不能看見?我是老吳啊!”
宋清柔,“……”是老吳,所以她安全的,健康的,回到了維和站,那麼他呢?
那隻呆子去了哪?
一旁有戰友猜到她的意圖,剛要開口,被老吳給制止。
老吳說,“小宋啊,救援隊發現你的時候,差一點啊,你當時呼吸特別微弱,幾次搶救,這才把你從死神手裡拉回來啊,你好好休息,回國的專機這兩天就過來,祖國等我們一起參加閱兵,上級領導還給我們嘉獎,好好休息哈。”
說完,一個、兩個、三個的全部離開。
一副生怕她會問什麼的架勢,越是這樣,越讓宋清柔恐慌。
因爲起身太猛,她噗通一聲,滾在了地上,倒也沒喊,因爲肯定會有人過來照顧她。
宋清柔猜的不錯,馬上有兩名護士過來。
將她弄到牀-上,重新紮針,然後又幫她擦臉、洗後,除了有關雲少寧的消息,其他基本上有求必應。
宋清柔算是看出來了,這是老吳下了封口令!
憑什麼?
當她是算什麼?
手背針尖一扯,藥水袋砸門,下秒臉盆、各種用具,只要她能撈到的,全部丟。
雖然一句話沒說,卻用行動來表達着,只要不告訴她,雲少寧的情況,那麼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一個個的,都當她好哄,是不是?
就這樣,第三天下午,維和站已經沒有人再能頂住她的潑辣。
老吳硬着頭皮,剛走進來,立馬一隻鞋子朝臉上砸,嚇得隨時的戰友們,頻頻嘖嘴:也就是這位,敢給最高指揮官摔臉子!
“小宋!”老吳端着臉,進門。
那意思是讓她收斂收斂,誰知道宋清柔看也不看的,又將另只鞋子砸過去。
所瞄準的部位,正是老吳的鼻樑:既然有本事瞞她,那就應該承擔一切,誰要他這樣做的?
其實老吳初衷也是爲宋清柔好。
要他怎麼說出,派了那麼多維和部位,依舊沒找到雲少寧的話?
四目相對的一瞬,宋清柔靠在牀邊,眯着眼也不說話,扯着手背的針頭,揚手那針頭所對的位置,又成了老吳的鼻樑了。
唉喲,老吳剛躲了兩隻鞋,又來了針,恐怕再不交待清楚,等待他的就成了刀子。
“咳咳,清柔啊,你是進過沙漠的人,你該理解想要在沙漠裡找人,談何容易啊,再說有時間擺在這裡,發現你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老吳嘆氣,把那天尋找的情況又說了說。
除去雲少寧沒有音訊之外,還有兩名戰友,也失去消息。
聽到這樣的答案,宋清柔鼻翼動了動,有哭的衝動卻沒哭,只是生新跌回病牀,瞭望着那扇窗。
耳邊好像有人不停的在叫她,還有那句:
---這雙眼睛,孤單了太久,它不遠萬里而來,只想見想見的人,想看看想見的人,是不是真幸福。
---你會給這雙眼機會,讓它一直看着,幸福的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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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國閱兵在十月一。
三天後,也就是九月底,維和站來了新人前來接替。
同時,他們這批爲期18個月的維和兵,算是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除了人羣裡,有三名戰友捧着,兩份用國旗包裹的盒子,以及一份孤零零的,只有一隻菊花的盒子。
三名禮兵,前兩名帶國旗的,無疑是那兩名不知下落的戰友。
而隨後的那個,卻是她認識了23年呆瓜。
有生之年,宋清柔沒想過,會再遇兒時的夥伴,也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原來,早在她五歲的那年,就認識了九歲的雲少寧。
當真沒侮辱了,她取的名字:呆子,呆瓜,真是個悶葫蘆。
如果不是這次,都不知道,他能把這個秘密封存多久。
看着那個黑漆漆的盒子,宋清柔說,“給我吧。”
因爲他不是兵,沒有軍籍,即便爲此奉獻了生命,也沒有先前那兩名榮耀,這一點她理解。
畢竟無規矩不成方圓。
既然爲他爭取不了英雄的榮耀,那就由她帶他回國吧:姓雲的,這一生,我欠你一條命。
專機升空,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再落地到達了久違的祖國——帝都。
在這裡,沒有海城的那條海河,沒有相熟的親朋好友,有的是最隆重的歡迎。
有一束束的鮮花和錦旗,隨着他們步出機場,紛紛前來送獻。
宋清柔很清楚,她心裡有云少寧,可不是因爲愛。也說不爲什麼,自己就是高興不起來,談不上撕心裂肺,卻有淡淡的被悲傷一直籠罩在周身。
能參加閱兵儀式,無疑是每個兵的驕傲和榮耀。
參加典禮前一天,她找上了老吳——已經成了少校的老吳。
決定轉業,是她近幾天以來,一直思考的事,並不是一時衝動,雲少寧沒發生意外之前,她誓言要替少尉那份一起活,要代他貢獻一份力量。
現在忽然好累好累,不想再奔波。
彷彿以往那個喜歡滿世界跑,對什麼都滿充了好奇的女人,一下子成了雲少寧。
像他一樣不滿追求刺激,喜歡安定,過着呆呆的日子。
對於她這樣的選擇,老吳特別的惋惜,也瞭解她說一不二的性子,只問她,“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啊!”她手指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敲打着屬於‘雲少寧’的盒子,“或許會帶着它,隨便走一走,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她知道,他喜歡這片土地。
溫潤如陽的他,喜歡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
帶着它,看盡世間的繁華和幸福,或許是她剩餘的方向。
——-呆鵝,你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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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好是週一,國慶節。
全國上下,除了觀看閱兵就是出遊。
前者宋清柔沒有多大的興致,參與了後者,出遊。
她沒換揹包,還是用的雲少寧之前掛在駱駝身上的那個。
背裡也沒什麼雜物,兩瓶水,幾代壓縮餅乾,外加一個精巧的木盒,盒子邊框正中間,貼着一張彩色的一寸照片。
是她在他護照上,撕下來的。
一路走走停停,從長城到了*,最後輾轉又到了峨眉山。
中間她有想過回海城,卻又不知道該找誰,該說些什麼,於是帶着這樣貼身的物品,繼續朝下一個目的地出發——那是少尉家鄉。
一座抗戰根據地的老區。
莫名的,不知道是她太敏感,還是職業使然,總感覺有人遠遠的跟着她。
鬼魂這一說,宋清柔並不相信。
這天傍晚,找好旅社,她同樣帶了揹包,聽說前面有條老街,街裡有各種各樣的小吃。
她嘴饞,打算過去轉轉。
老區人們很好客,宋清柔沒打出租車,選擇了那種腳蹬三輪。
夜晚有風徐徐吹來,輕佛着面部,暖暖的。
也正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