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天一緊拽衣角,抿脣,目光猶豫。口開,卻是無聲,揚手,卻是放下。神情激動,隨之無奈於平靜,看着默默離去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自嘲。
“留下又能怎樣?該說的說了,該做的做了,然後走了。我有什麼權利把他留下,留下來爲自己的無知擦眼淚嗎,爲自己的愚蠢而無語嗎?”
什麼都裝作明白,卻又什麼都做不明白的不就是自己嗎,有什麼權利去阻止什麼都明白的他,無理取鬧地還不夠嗎,終是把自己的無能歸結於他,他有什麼欠你的!別在一邊撒嬌了!
仰面,呼出心中的無能,看着被老人捏得一團糟,拋棄在地的鍛魂,呢喃而語:“真是連豬都看得懂呢!”
“或許自以爲是的東西連豬都不如吧!”
盤膝於地,彎腰伸手,發現這短小的距離卻有如註定般的遙遠。就像那水中月的朦朧,看是能看到,卻怎麼也摸不到。
左手撐地,右手竭力伸長,註定的距離在喜人的收縮,然後纖弱的手指跨越了註定的鴻溝。而觸摸到書的那一刻,行天一卻是想到—
(其實站起來的話,根本沒必要弄得這麼麻煩!)
拍了拍手中髮捲的書本,又是用力展開,卻依舊無法改變它的翻卷。
跳過了無意義的書頁,直接翻到唯一的經脈圖。而這一次行天一不敢再有馬虎,仔細查探着經脈的遊走方向,果然如同老人所言,這經脈圖上的遊走確實清晰無比。一遍遍的臨摹,他漸漸地感受到了這經脈圖的不同。
太多不明在心堆積,一時想不明其因,於是行天一便翻開第二頁,希望能有解惑之說,可結果依舊是一張白紙。
“果然還得把這圖先學會啊!”行天一爲難地搖了搖頭,倒不是因圖太複雜而記不住,這運行線路早就被行天一刻在腦子裡了。可就是因爲記住了,行天一才深深的知道:不可能!
首先不管那運行線路的奧妙,單就是這簡單,清晰明瞭的走向就讓行天一頭疼不已。十四條經脈同時控制,也就是分心十四用,這未免太強人所難,即使退一步說,行天一撞大運真的控制住了,那該怎麼構建經脈之間的平衡呢。
然後就是行天一自身的經脈圖和書中所畫相差甚遠。也就是說要學會經脈圖就必須逆轉經脈重新架構,可強行逆轉經脈的危險性行天一是最明白不過了。
“有時候太聰明也是種麻煩,只知道悶頭衝的笨蛋還真是幸福!”
捨棄了那些無用的想法,沉下心神專心於描繪鍛魂運行線路。有過一次不愉快的體驗,行天一學會了小心應對,他只是在腦海裡不斷勾畫着,一遍又是一遍。儘管知道這單純的自我想象只是在增加自己的心理安慰,但他也不得不做!漸漸地他就沉迷在奧妙之中。
單純存在於想象中的經脈圖在一遍遍沉淪中慢慢擴大了範圍,可就是這單純的想象卻在不知不覺中流轉了起來,彷彿它本身就是一種存在般的流轉。一道道微小的流光在其中飛逝,然後整幅圖在流轉中歸於了虛無。行天一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當他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啊!好痛!”
無中生有的劇痛把行天一從沉迷中抽醒了過來。慌亂間,趕緊喚出經脈圖,就因這痛苦是那麼似曾相識,而看到的瞬間他就愣住了。
“爲什麼?居然自行運轉起來了!”
雖是不明,可如潮的痛苦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行天一不得不緊守心神,放棄對疼痛的壓制,因爲疼痛已經超越極限了。失去鎮壓的疼痛瘋狂地撕咬而上,腦海之下的防禦全線崩潰,但他只能謹守心神於腦海。
魂力的流動雖是緩慢,但發自靈魂的疼痛卻是劇烈。
切膚之痛怎辦?熬!痛的死去活來怎樣?死熬!因爲它終會過去。
靈魂之痛怎辦?熬!痛的撕心裂肺怎辦?死熬!因爲你終將過去。
行天一獨自沉靜在痛苦中,雖放棄了對身體的控制,但痛苦並不打算放過行天一,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耳邊囈語。
(放棄吧!這樣死熬有什麼意思?你也知道橫豎都是死,爲什麼不選擇輕鬆點的死法呢。這樣的堅持有什麼意思呢?沒人會表揚你的努力,也沒人會誇讚你,你什麼也得不到!就這樣你還有何堅持的理由嗎。即使退一步說,你能熬過去,又怎麼樣,你都已經死了。就算這樣活着早晚都要去見閻羅。你活着能怎樣?被個神經病一樣的老頭玩弄於鼓掌之中有意思嗎。放棄吧,不值得這麼堅持!)
“我只想試試我能在這裡走多遠而已!”行天一嘗試着與惡魔溝通。
(如你所願!)惡魔說完就從行天一的腦海中消失了。
被行天一放棄的身體,被疼痛佔據的身體,已被陰森的黑色吞噬,一圈圈淡淡的死灰在行天一身邊徘徊。一聲聲哀嚎從黑色中,從死氣中滲透出來。
“混蛋!”
“殺了你個畜生!”
“你到底想幹什麼?好痛!”
怒罵,詛咒,是來自靈魂的吶喊,是源於痛苦的巡禮,死氣翻滾,痛苦與吶喊並集。
……
不知揹負了多久的沉重,在不知多久後的瞬間,從行天一被壓到變形的脊樑上消失了。意識在朦朧與未知中掙扎出來,那難以想象的疼痛如那無根之水,來的快去的更快。
“熬過去了?”
行天一明顯的不安着,展開經脈圖,經脈的逆轉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安全地度過了。魂力按照着鍛魂中的運行線路開始流轉,巨大的齒輪已安全運轉起來,但心中的浮躁依然。行天一不知是爲什麼,問題肯定是有,且就在自己的身上。但從經脈圖上,卻看不出個所以然。爲了安全起見行天一分出了一小部分意識去查詢恐懼的源頭。
意識出腦海的瞬間,視線就被蠕動的漆黑所淹沒,行天一本能害怕着,不知道原因,不敢輕舉妄動。
“我到底是怎麼了,難道這纔是原因之所在?”
待得越久,心中的不安和恐懼就越是加劇。無奈何他只能以身試險,即使心中不願,可除此之外並無他法。哆嗦着伸出手指,接近蠕動的黑,看着指尖與黑相融,他下意識地又縮了回來,手指打顫,黑色靜靜。
“不行!”
猶豫並不能帶來答案,於是手指就插進黑暗,粘稠的觸感吞噬着手指,隨之那痛苦又是再現,外形已無法維持,只能化作一團意識瘋狂地翻騰着。想要逃,卻是不能。
黑色蠕動,凝聚出一張人臉,他嘿嘿笑道:“想逃?還是留下吧!”伸手化作一片烏黑吞沒了行天一。
烏黑一縮,再次化手,那人笑嘻嘻地翻開手掌,看着瑟瑟的行天一笑道:“沒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不過這只是前菜,真正的大餐我還給你留着呢!”手一緊,一抹,行天一在哀嚎中扭曲着,勉強地睜眼,映入眼簾的卻是熟悉的臉龐,那人好像是故意在等行天一甦醒般,看到他的錯愕才道:“死吧!”
“爲什麼會在這裡?”
淡淡的疑問飄散在空中,那人看着白色的腦海,“因爲你在那裡,所以我就在這裡。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