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陷的大地,以命換命的戰鬥,賭的也只是對欲的忠誠而已。這場戰鬥或許是可笑的,或許是不理智的,可所謂的理性真的能讓這隻普通到極點的屍鼠進化嗎?
四周寂靜無聲,風清揚,月輕柔,石磐然,如兩片樹葉般,攔腰而斷的屍體,悠然地在空中飄落。
悠然?是的!紫瞳屍鼠的屍體彷彿是失去了所有的重量般,輕飄飄的。掉落的屍體,緊閉的巨口,怒目圓瞪那是因爲死前的不甘,面容上的猙獰是因爲死前的掙扎。而這些感情卻無法積蓄,因爲輕飄飄的!
屍體旁
“哈哈...”
跪立的行天一忽地仰起頭,激烈的喘息了起來,然身體因失力而前傾。而即將摔倒之際,兩手及時地按住地面,撐住傾倒的身體,只不過手臂也是在不爭氣地顫抖着。僵促的呼吸一停一頓,似乎有意識地在控制。
手指上傳來的粘稠,突進鼻子的腥臭。眼神流轉,兩片輕飄飄的屍體。
“血?屍體?”好像還沒理解過來似得,感受着血色,體會着粘稠,他才輕輕地道了句:“成了,終於!”
記憶隨着現實的同步慢慢甦醒,回想起剛剛的一幕,仍是心有餘悸,呆呆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幸虧是賭對了!”
絕對的劣勢下,唯一的選擇只是賭,賭它的自以爲是,賭它的弱小,賭它絕對的慾望。而結果只是行天一賭對了,僅此而已。當然這個賭字裡也包含了太多的不確定性。
“要是出點差錯,結果就是兩樣了吧!”行天一以勝利者姿態地自嘲着。
“不可能!結果早已註定。”
行天一沒有回頭,也不想回頭,跟老人說話實在太累,自己拼盡一切在他看來只是註定的結局。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臉上不是寫的一清二楚嗎?”
行天一下意識地摸了下臉,苦笑着收拾下情緒,再問道:“憑什麼說這是註定?”
疑問中夾着明明的不忿。
“不是明擺着的嗎?它終究只是只老鼠,一隻只會忠誠於欲的畜生。雖然畜生在生死邊緣上掙扎過無數回,學會了冷靜,但相對地心中的慾望只會更加貪婪。貪婪會讓它強大,但也能讓它毀滅。”老人的話語,充滿了淡淡的冷漠,不對它,也不對他,只是單單對着一個事實做着最簡單的陳述。
“欲的畜生?”
嘴中喃喃,看着兩片失去生機的死肉,再可笑地看看自己。行天一何嘗又不是欲的奴隸,爲欲而生,爲欲而死!這樣的自己和它又有何區別,或者說更不如它。因爲它到最後的最後都忠誠着自己的欲,而奴隸卻沒有這個資格,只能自欺欺人。
過度的深思臉上不自覺地又開始表現出憂鬱。
老人無奈,嘆口氣道:“小子!你沒必要殺個東西都這麼感慨吧!有意義嗎?我明白的告訴你!你既然選擇了這條不歸路,只要你不死,你只能選擇殺!到那時候面對着屍山血海,你還能感慨嗎?”
“東西?”心中悽慘的笑了笑,理所當然的疑問卻是再也不想回答。
風清清,草瑟瑟,鬼立立,話幽幽。
老人的話雖是無情,但也是不可辯駁的事實。從行天一死了到現在纔多久,就已經親手殺了兩個生命。雖然他們不是隨地可見的冷漠高貴,他們只不過是最廉價的死物。但因爲有他們,行天一纔有了活生生的,深入靈魂的記憶,而他們的結果卻是被行天一殺死了!
活着是因爲記憶,而行天一卻把這些給予自己重要回憶的對象殺了,毫不留情地...
似乎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慢慢地起身,默立於風中,沒有過多的解釋,也沒有單薄的回答。殺該殺的,想該想的!這並沒有錯,或許以後會殺得更多,但自己並不是一臺殺戮的機器。
......
暗暗的決心,並不需要過多的表露。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迫不及待道:“傻小子,趕快把老鼠眼收起來!”
行天一不明用意,畜生並沒進化成功,要他勞什子眼珠何用!
“叫你收着你就收着,老頭子我還害你不成。記住要用魂力去蘊養它,理由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有千萬別去好奇那神秘圖案,不到時候我也不會告訴你它叫什麼?”說完之後,老人便如風般地消散了。
如此舉動讓行天一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他也明白能讓這乖戾老頭如此重視的東西肯定不會簡單。
蹲下身,好奇地打量着進化失敗的紫瞳。除了不甘和怨恨外,行天一併看不出其他。無奈地拿出鐵片,插入屍體中,然後屍體就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乾癟着,化作了一張枯燥的皮,掉落了兩顆紫紅的眼珠。而屍體所化的魂力則是通過鐵片流進了行天一的身體,身體隨着魂力的滋養恢復如初。
“不過這老鼠皮既然能留下來又豈會簡單,先收着吧!”
做完該做的工作後,慢慢地轉過頭,看了眼沙沙作響的草叢,行天一知道瘋狂還沒有結束,因爲欲依在。
今夜,瘋狂依舊,廝殺無寧。
柔和的月光下,慘淡的沙場上。飛躍的兇物,血腥的粘稠,孤獨的身影,糅合着,編織着一場安詳的華爾茲。
華麗的轉身,頭炫麗地掉落!
輕柔的擡手,身平整地撕裂!
粘稠的腥臭四起,噴灑而出,逸散在血色的包裹中。流溢着最後的溫情,凝結着,在月光的映射中爭豔着,然後悽美地落向了它們終將的歸屬。
樂曲有着初章的柔緩,有着中章的高昂,但最後只是落寞於末章的悽美。
華爾茲有着初時的盡情,有着中段的瘋狂,但最後卻是歸結於悽慘的冷漠。
悽美的冷漠中,不可計量的粘稠隨着最後的高音一齊激昂,然後雨落。
曲畢,屍落,舞盡。
行天一沐浴着血雨,淡淡地轉頭,望着地上無盡的殘碎,聞着雨中瓢潑的腥臭,冷冷的瞳孔中映射不出任何感情,只是麻木地擡手,充滿了空洞。
“爲欲?可惜,你們註定只是魚肉,從開始的猶豫就註定了!”激烈的話語用着沉靜的聲音表述,卻是得不到些許的迴應,他就那麼的站着,那麼地伸着手,似乎是高傲地哀悼。
屍堆,血海,一陣清風劃過,載着血腥幽幽地飄向遠方。
“吸!”
清風的夾雜着行天一冷語,藏於手中的鐵片發出強大的吸力,空間在手中扭曲,零碎的肢體在顫,腥臭的液體在沸騰。匯成魂力的細流從地上攀升而起,在空中留不下任何的痕跡,匯聚於小小的屠刀上,再是流入行天一罪惡的身體。
靈魂瘋狂地吸收着被轉化過的魂力,精純的魂力流進經脈,滋潤着行天一的每一寸,每一釐的靈魂。與紫瞳屍鼠一戰中所留下的暗傷也是在龐大魂力的滋潤下得到了恢復。滾滾魂力在經脈中波濤洶涌,道道激流在經脈中隱現,奪魂圖在龐大魂力支持下熠熠生輝,遵循着某種特定的規律運轉不已。
......
“呼”吐出黑氣,睜眼,霹靂般的亮光在眼中沉沒。握拳,十足的力道傳來。附魂,速度暴增,出手,目標碎裂。難以解決的同步問題也在不知不覺中成功。
“這就是機遇的魅力嗎?”把神經繃到極限,把自己逼到生死的絕境,爆發出積壓的潛力。
生死搏殺中的行天一併沒感到身體的變化,盡情虐殺中的行天一也沒注意到身體的異樣,所有的一切都在沉靜後才慢慢地浮出水面。
“控魂,控的是心,還是魂?”生死廝殺後,一抹明悟瞭然於心。
慘淡的大地上沒有一點痕跡,沒有零碎的屍體,沒有腥臭的血液,乾淨好似剛剛的屠殺就沒發生過般,乾淨地永遠不會有誰知道發生在這裡的驚心動魄。
......
嶙峋的山石上插滿了不知死活的野草,不知死活的野草上粘滿了不知死活的蟲子。行天一漫步這片世界,沒有叫喊,也沒有放肆,只是老老實實地走着。
而通過搜索那些畜生的記憶,行天一不但找到了聚點的線索,更是知道了一個關乎身家小命的消息。那就是地府的生物並不是靠眼睛和鼻子來尋找獵物,而是靠着氣息。因爲眼睛看到的,鼻子聞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只有靠氣息才能準確地尋找到獵物,而不同的獵物是有着不同的氣息。
神奇的是單從氣息的流動和強弱上是可以判斷獵物的實力,這樣不僅可以讓獵物們獲得更高的存活率,獵手們也可以提高捕捉率。值得一提的是,要是不控制氣息,那麼它就永遠處於釋放狀態。換句話說,之所以行天一吸引了那麼多兇物,不是叫來的,而是被他弱小氣息吸引過來的。
“老頭,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有關氣息的事情?”行天一對着空氣抱怨着。
“你又沒問,我就沒說嘍!”
這麼坦率地承認,這麼犀利地轉移責任,行天一根本無言以對,只能換了個問題道:“那你總可以告訴我神秘圖案到底是什麼東西吧?”
.......
“不打算說?”
老人的沉默讓行天一不耐,難道自己連知道的權利都沒有嗎?拼死拼活那麼多,到最後卻換不來一句答覆。
“混蛋!你到底打算幹什麼?”冷傲的沉默讓行天一有些歇斯底里,他已經顧不得自己在講什麼了。
“爲什麼?”一種叫悽慘的感情在心中激盪,自己算什麼,是狗?是白癡?爲什麼連知道的權利都沒有。
“因爲沒有實力!”老人不屑地看着他的不甘,“廢物,沒有實力就不要問太多,你沒有那個能耐承擔。”
行天一撇過頭,老人已經不在,自嘲地笑了笑道:“實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