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麼呢!”許晚晴嗔道,堅決地推着輪椅在繁華的街道上慢慢走着。“我如果是那種在意別人目光的人,又怎麼會生下顏顏跟晨晨?”
“我知道,可我不願讓你受別人異樣的同情的目光。”封洛恩黯然說,“這些目光我已經習慣了,但我不想你被人這麼看,不想讓人覺得你是個可憐的女人……”他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嘆息道:“終究還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沒想過你的處境,晚晴……”
“洛恩,你不要說這種話。”許晚晴打斷他的話,將他推到路邊的花壇旁,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覺得你很了不起,遭遇這麼大的打擊,心態還這麼平和,不抱怨,不憤世嫉俗,爲別人着想,溫柔地對待每一個人。洛恩,你真的很了不起。”
至少,別某個只會強迫別人的男人好得多了!
“是嗎?”封洛恩笑了笑,垂了垂眼,忽然說:“晚晴,你還記得那個大橋嗎?就是我們掉下海的那個,我們去那裡,好嗎?”
他們的相遇中斷的地方嗎?許晚晴點頭:“好。”
等兩人再次上車之後,街角的一個貌不起眼的男人對着衣領上的通訊器說道:“總裁,二少跟許小姐上車了,準備去某座橋。”
“跟上,注意保護他們的安全。”冰冷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出。
“是。”男人立刻跟上。
城市的那一頭,封凌夜將耳機摘下,仰頭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嘆了口氣,隨即又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怒與煩躁,擡手便將桌上的文件、電腦、咖啡杯狠狠地掃在地上。
“咣啷——”巨大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裡迴盪,卻叫他的心更加暴躁。
溫柔的海風吹着,陣陣吹過橋面,拂亂了許晚晴的長髮。她伸手按住,望着波濤起伏的海面怔怔地出神。
雖然六年沒到過,但她清楚地記得,當年就是在這座橋上,他們與對方發生激烈的交戰。最後,對方狠狠地撞上他們的車,她被人抱着,一同掉進了海里。
“那時候我以爲我會死。”封洛恩也望着海面出神,又轉頭看着許晚晴。“再醒來時,我媽媽告訴我,我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了。這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但我不在乎,晚晴,你知道嗎?”
許晚晴心裡知道答案,而且看着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睛,她也從裡面讀出了答案。
“是因爲你。”封洛恩說,“我不在乎自己受了多重的傷,將來會怎麼樣,我只想知道,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怪不怪我。是我許下一生的諾言,是我將你帶入這一場意外裡,如果你收到了任何傷害,我不會原諒自己的。我問他們,我懷裡的女孩呢?他們卻跟我說,救我起來時根本沒有什麼女孩。癱瘓的消息沒有打垮我,但是聽到你失蹤了,我……”
封洛恩聽了很久,別開眼睛不去看許晚晴,但臉上的驚慌與傷痛根本掩飾不住,哪怕現在許晚晴已經好好地出現在他身邊了,那種滲入骨髓般的驚恐與悲傷就像養在骨子裡的毒蛇一樣,噬咬着他的心。
這種驚恐、擔憂、傷痛,纔是共同經歷了那場意外的人該有的表現,這種擔心與自責纔是那個愛她的男人該有的樣子。她愛的同時也是愛她的那個男人,不該是封凌夜那種冰冷、無情、冷漠的表現,將過往忘得一乾二淨,那麼深刻的愛,怎麼可能忘得掉呢?
許晚晴心中大動,不禁蹲下去握住封洛恩的手叫道:“洛恩……”
“我沒事。”封洛恩收回目光,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
“昨天在機場見到你,我高興壞了,一直到早上再次見到你時,我都以爲是自己在做夢。我只想着自己是那麼愛你,終於跟愛了六年的人重逢,想每分每秒留在你身邊,牢牢記住你的每一個表情。但是剛剛去了鬧市我才知道,晚晴,你還是你,美麗、優雅、明豔,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能奪去每個男人的目光、呼吸,而我……卻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驕橫自信的男人了,別人眼中的我,不過是個只能靠着輪椅才能活下去的可憐人而已。”
“洛恩,不要這麼說!”許晚晴有些生氣地打斷他的話。“你這樣妄自菲薄,我聽了會很傷心的!你不是可憐人,你比大多數人都優秀,都驕傲,都溫柔,都好!”
“晚晴……”封洛恩目光閃動,執起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指尖,將那溫暖的手貼在臉頰上,嘆息而感動地說:“你還是這麼溫柔善良,所以我才愛慘了你。晚晴,我……我現在已經成這個樣子了,你還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也不在乎我的殘缺,那麼,我……我能不能有那個福氣,跟你共度一生,一起撫養我們的孩子長大?”
這是……求婚嗎?
許晚晴的心中騰的一跳,立刻紅了臉,卻不知道怎麼的並沒有傳說中那種激動得不能思考,忍不住落淚的感覺。大約,是她等得太久了,所以真的到了這一刻,她竟然比想象中的清醒。
“晚晴?”封洛恩忐忑地叫道,期待地看着他。
“洛恩,我……”許晚晴避開他的目光,輕聲說:“對不起……”
封洛恩抓着她的手的動作登時一僵,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好一會兒才笑着說:“啊,我……我……”但是怎麼勉強自己笑,也無法從容地面對被拒絕的事實。
“洛恩,你聽我解釋!”看到一直從容溫柔的他失措成這樣子,連圓場面的話都說不出來,許晚晴心中滿是愧疚,立刻抓着他的手說。“我不是嫌棄你,我如果嫌棄你,今天就不會跟你出來,更不會跟你來這個地方。六年前愛過的人,我至今不變,否則的話,我怎麼會將過往的一切記得這麼清楚?”
她的解釋十分有理,封洛恩失措的情緒終於鎮定了下,他平復了慌亂的呼吸,問道:“那是爲什麼?”
“因爲……”許晚晴猶豫了一下,還是有所保留地說:“我跟喬氏的少爺喬琰有婚約,我不能背信棄義。但是!”她着急地說:“我跟喬琰不是真心相愛的,我們只是合作而已,不過,即便是合作關係,我也要跟喬琰商量過才能選定一個時機接觸婚約。洛恩,你能理解這種做法吧?我不能做出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