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錦忍不住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真是冤孽!他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她的!
咬了咬牙,決定念幾首詩詞哄她睡覺,可是他沒有她那麼天賦異稟,會的詩詞很少,即使會的,也忘得差不多了。於是他去了書房,不一會兒又折回來,手裡多了幾本唐詩宋詞。
拿起書來,隨手翻了一頁,毫無感情地念着:“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李白的《怨情》,簡直就是眼下她活生生的寫照。
“繼續……”她居然笑出來,起先蹙緊的眉頭全都展開。
他揉了揉太陽穴,隨手又翻了一頁,“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
這是一首溫庭鈞的《夢江南》。唸完,慕雲錦自己的眉頭也皺起來了。怎麼他隨手就翻到一些期期艾艾的怨婦詩?他可不想惹她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趕緊換了本《詩經》,正要翻開,誰知肩頭被什麼一搭,倒把慕雲錦給嚇了一跳。
他微微側首,見蘇繡將頭枕在他的肩上,接着聽到她在他的耳邊喃喃地道:“這些詞都太淒涼了,你是想要諷刺我,是這個家裡的怨婦嗎?換首開心的吧,比如‘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之類的句子就很好啊……”
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像極了清脆的百靈鳥,醉了之後從小嘴裡吐出來就更像是在誘惑人了。
慕雲錦無力地看着她嫣紅粉嫩的小臉,還有水潤雨滴的脣瓣,他只覺得心裡壓抑得難受,真想狠狠地蹂躪她那櫻紅的脣啊……
可是想了想,還是算了。跟一個喝酒喝到意識不清醒的女人較什麼真呢!就是跟她昏天黑地糾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她也會跟他哭鬧得,就像在湖邊小屋裡一樣。
還是再等等吧,終有一天她會明白他的苦衷的……
他懊惱地將她抱回牀上躺下,她深深地打了一個哈欠,順手把一本書砸在他的腿上,嘴裡唸叨着:“快點給我念啦!”
慕雲錦長嘆了一口氣,她就像是一個每晚睡覺前都要聽故事的小孩子一樣撒着嬌,而且已經乖乖地窩着身子側躺在另一邊了。
沒轍,他嘆了口氣,只得繼續念下去:“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她閉着雙眸,竟然十分平靜地替他接下去,聲音淡淡地,很輕很柔。
慕雲錦一雙睏乏的眼睛眯了眯,看着她在心裡咒着:“還不快睡覺?跟着我念個什麼勁兒!”
接着他又眯着眼從唐詩唸到宋詞再到元曲……不知唸了多少首,濃濃的睏意一陣陣向他襲來,實在支持不住了,這才擁住她睡過去。
翌日。
蘇繡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她看着停止叫囂的電話機,懊惱地拍了拍腦門,然後看向牀頭的鬧鐘,居然已經是早上七點了。要是等她洗漱完畢,再吃個早飯,司機肯定在樓下等急了。
可是真的好睏啊……
她將臉埋在被子裡又掙扎了一會兒,驀地,她屏住呼吸,隔了幾秒,她試着嗅了嗅,整個被窩裡都充斥着熟悉的氣息,但不是屬於她的。
她猛地掀開被子,從牀上坐起來,一雙屬於男人遒勁有力的精實長腿赫然映入眼簾。
她瞪大了眼,迅速低頭看向自己的睡衣,還好,都安然無恙地穿在身上。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他慕雲錦怎麼會和她用一牀被子睡覺?!
這事兒她得澄清一下,前幾日雖然准許他睡一張牀了,可都是各蓋各的被子,相安無事。可昨晚上……
要死!她想起來了!
昨天晚上請了一大幫子同事朋友來別墅裡喝酒作樂,慕雲錦這廝就回來了。耶,對了,那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兒,她怎麼一點兒也想起不起來?
管他呢,只要睡衣還在,就沒事兒!
她迅速從牀上跳起,奔出臥室。
她剛走,牀上的慕雲錦就睜開了雙眼,轉眸看向玄關,蘇繡穿着一襲卡通睡裙下了樓,原本順直的長髮,早已捲成了彎彎曲曲的波浪,蓬鬆地頂在頭上,看不出她究竟是梳了還是沒梳。
他微微彎脣,這才慢悠悠地從牀上坐起來。
不一會兒,慕雲錦洗完了澡下來了。
蘇繡聽見有聲響,探了探頭,意外地看見他穿着睡衣優哉遊哉地從二樓下來,那一頭黑髮微溼,看來是剛剛沐浴過,空氣裡還散發着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氣……
“早。”他從沙發上撿起一份報紙,看向她說。
“早。”早個屁!蘇繡在心中回道。都快八點鐘了還早?他一個當老闆的,是想什麼時候去都沒有問題,可是對她這個普普通通的中學教師來說,可是得嚴格按照學校的規章制度來的啊。
她瞪了他一眼,開始動手吃早飯。看樣子,劉嬸已經送寧子去上學了,至於黃阿姨,大概不是去買菜就是去幹其他的活兒了。她就納悶了,爲什麼她們都不來叫她起牀?
吃着香噴噴的油條豆漿,蘇繡頻頻點頭。心想還好有劉嬸幫她照顧寧子,還好有黃阿姨幫忙做早飯,要不然今天她鐵定遲到。唉,以後還是不要喝那麼多比較好,現在頭痛得厲害,看來一會兒去學校的途中該買盒止痛藥了。
想起昨晚上的事兒,蘇繡就納悶,她所有的記憶只到慕雲錦回別墅爲止,至於後來發生了些什麼,她都不記得了。
要不,問問他?
思及此,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昨晚……那個……”
見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慕雲錦本打算來個小小的偷襲,怎料剛一靠近,蘇繡就擡起頭來了,相隔不遠的兩個人,視線一下子撞到了一起。
呆滯了足足兩三秒,蘇繡纔回過神來,正準備開口,慕雲錦卻先問:“想知道昨晚上的事兒?”
蘇繡輕輕地應了一聲。
慕雲錦勾了勾性感的脣沿,衝她曖昧一笑,聲音蠱惑如魔音,“昨夜,你是喝了不少,說吵吧,也沒怎麼被吵着,但就是死纏着人不放,很黏人,很色(和諧)情,而且還硬把我拉上了牀……”
話說了一半兒,他頓住,饒有興味地看着她的臉色。
蘇繡的臉色驟變,秀眉似乎要擰結成團,嘴裡的一口油條還沒吞下去,就像是被哽住了一般,上不上,下不下,臉都憋紅了。
她急急地伸手端起豆漿,灌了一大口,好不容易把油條給嚥下去了,然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強迫自己鎮定,啞着嗓子問:“然……然後呢……”
難不成,她做了什麼很奇怪的事情嗎?還有,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她竟然死纏着他不放,還很“色(和諧)情”地硬是把他拉上了牀?這……可能嗎?她可不信,他一定是瞎掰的!
“然後嘛……”慕雲錦又將身體向她緩緩傾去,他的臉離她的臉只有寸許,他迷死人不償命的漂亮桃花眼忽地眨了眨,眼波中滿是輕佻勾逗的意味。
蘇繡的眉頭擰了又擰,咽喉處抑制不住地動了動,連自己吞嚥口水的聲音都能聽見。伸出雙手即時抵住他的胸膛,想要阻止他再度開口。
“傻妞兒,跟你開玩笑的啦!不過話說回來……”
誰知,他忽地收斂笑意,蹙着眉頭,微有薄責地說道:“拜託你以後少喝點兒酒,要想開party不是不可以,但是也沒必要把自己灌那麼醉吧?你沒事兒喝那麼多酒幹什麼?喝一杯也就算了,還喝了四五瓶!想知道昨晚上發生了什麼是吧?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你讓我當了一晚上的復讀機而已。”
“復……復讀機?”蘇繡的嘴角有點兒抽,但是卻對這個詞兒一時半會兒理解不了。
“嗯,”慕雲錦抿了抿脣,嘆了口氣,“你昨天讓我念了一晚上的唐詩宋詞,搞得我夢裡都是那些子乎則也。感覺是不是有點兒小變態,我看改天你啊,得去找個醫生好好看一看,讓醫生幫你解決一下你的怪癖。”
什麼怪癖!竟然醉了讓人唸詩!
蘇繡啞口,無言以對。不對吧,爲什麼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她一邊用湯勺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裡,一邊蹙眉思索着,想着慕雲錦所描述的情景,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慕雲錦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慢慢走向餐桌,在她對面坐下。他盯着她的臉,有些失神。
這些日子裡與她同牀共眠時,所看到的她幾乎都是素淨着一張臉,之前沒結婚那會兒時常看到的都是她精緻淡雅的妝容,現在倒是更喜歡看見她素顏的一面。
就像現在,她的臉看起來滑滑嫩嫩的,像極了剝掉殼的雞蛋,是一張精緻的瓜子臉,但是腮幫子微微有點兒肉,讓人見了忍不住想要輕輕捏一捏的感覺。
他發現她沒有上妝時的皮膚感覺更好,細膩光滑,是古人常說的膚若凝脂,吹彈可破。那頭捲翹的長髮雖然有些亂蓬蓬的,但是襯着卡通的睡衣顯得十分可愛,很有種居家的感覺,眼前這樣冥思苦想的她,倒是顯得很嫺靜,與平日裡咄咄逼人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女人真是一個矛盾體。
蘇繡感覺到對面那放肆的目光,擡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慕雲錦收到警告,不以爲意地笑了笑,然後伸手在她粉嫩嫩的臉頰上捏了捏,說道:“氣多了很容易長皺紋,不漂亮了。再說,該生氣的是我,而不該是你,是你害得我一個晚上沒睡好。”
真是賊喊捉賊。
蘇繡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揮開他的賊手,說道:“別跟我得瑟,一碼歸一碼,昨晚上的事兒我謝謝你了,可不代表說你能隨心所願地揩我的油!”
慕雲錦收回了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她正吃到一半兒的粥,竟然將就着那隻碗和勺,舀了一口進自己嘴裡。
挑釁地看着她,那眼神彷彿在說:不揩你的油可以,我吃光你的東西,總行了吧?瞧瞧,我們多親密啊……
“慕雲錦,那碗是我的!你要吃,不會自己舀嗎?”蘇繡尖叫,這廝也太噁心了,竟然吃她吃過的碗和勺子。
慕雲錦卻聳了聳肩,不在意地說:“這有什麼,反正我們都結婚了,吃你的不就是吃我的?”
“你胡說!什麼你的我的!”
蘇繡抽了抽嘴角,索性把那碗粥讓給他吃。這時候正好手機響了,蘇繡走過去接聽,電話是趙雯雯打來的。
“喂,雯雯,啥事兒?”
電話那邊傳來趙雯雯十分抱歉的聲音,“蘇繡啊,昨晚上你老公沒打你吧?”
聞言,蘇繡蒙了,“打我?你說誰打我?”
“你老公啊?昨天你來上班,看見你臉上那些傷,還有你昨晚上喝醉了酒說的那些話,姐妹們都知道是你老公打了你。哎呀,蘇繡,真對不起,昨晚上讓你老公撞了正着,我們都很擔心你又被打呢,所以就……”
“打住!打住!”蘇繡無語了,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這個趙雯雯啊,就會瞎猜,都說了不是慕雲錦打的,她竟然還亂說,現在可好,恐怕“蘇繡被老公打”的消息已經傳得學校風風雨雨了。
蘇繡深呼吸了一口氣,沒好氣地說道:“趙雯雯,我拜託你別瞎說好不好,都說了那傷口不是我老公打的,你瞎嚷嚷啥呢?!”
“啊?不是嗎?那你昨晚上……”
趙雯雯的話還沒說完,這邊蘇繡的小細腰就被人給摟住了,某男忽然出現在她的身後,重重地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那“啵”的一個響亮聲,保準電話那頭能聽個一清二楚。
不但如此,他還用十分曖昧的聲音說:“繡兒,快點兒穿衣服,別鬧了昂,你看看時間,再不走該遲到了!”
蘇繡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廝沒事兒說得這麼曖昧做什麼……
她可以想象趙雯雯在那邊估計驚訝得下巴都掉下來了,果然,下一秒只聽見趙雯雯恐怖地尖叫,“啊——蘇繡,我該死!是我誤會你老公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罪該萬死!我不但誤會了你老公,還一大早打擾了你們的清夢,木桶,哦不,慕大總裁一定不會放過我的!蘇繡,你一定要替我說說情,我不是故意亂說的哦,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那啥,一定要記得幫我解釋哦,那就這樣,拜拜!”
說完,電話就斷了。
蘇繡握着手機,手指關節都泛白了,被人氣的。一半兒原因是被趙雯雯那個活寶給氣的,另一半兒原因當然是因爲慕雲錦。
她回頭狠狠地瞪他,他卻朝她挑了挑眉,“我又不是開玩笑,你看看,都幾點了,再不走,真該遲到了!”
蘇繡回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下一秒,尖叫聲衝口而出:“啊——”
要命啊!真的要遲到了!
風風火火地趕到學校,上面交代下來一大堆的任務,都是些雞毛蒜皮綠豆大點兒的屁事兒,可必須親力親爲去做。蘇繡暗咒,心想這個星期怕是要加班了。
事實上,之後的好幾天她真的很忙,這期間蘇繡幾乎是住在學校的宿舍,偶爾一兩天回別墅,都那麼“恰好”地與慕雲錦在家的時間錯開了。
慕雲錦明面上倒是沒說什麼,可七分心思都用在了觀察蘇繡的情緒上,至於剩下的三分精力則用在照顧寧子身上,他幾乎成了半個奶爸。
終於熬到順暢了,時間已過了一星期。這天晚上下班後天色擦黑,慕雲錦順道來接蘇繡回家。
一個星期沒怎麼見面,兩人似乎還有些尷尬,尤其是蘇繡,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怒,還是該板着一張冷冷的面孔。
倒是慕雲錦率先開口說了話:“走吧,我請你去吃晚飯。”
蘇繡點了點頭,確實有些餓了,心想沒必要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於是乖乖跟在他後面去吃飯。
本以爲他要請自己吃大餐,哪知道是將就着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館就餐。儘管是家小餐館,但是菜品新鮮,味道也不錯,飢腸轆轆的臟腑被最後一碗溫湯妥帖得極其滿足。
不想,出門時居然電閃雷鳴地降了暴雨,蘇繡嫌涼氣太重,不想出門,要回學校大樓裡等雨停。
慕雲錦笑話她:“躲什麼雨啊,開車半個小時就能到家了,你這麼怕冷?”
蘇繡點頭,“還怕陰怕水怕潮溼,小時候家境不好,住一樓,一下雨就膝蓋疼。像這種鬼天氣就算是已入了夏也應該守着烤火爐纔好。”
這場景着實難以想象,慕雲錦受不了她,“你這種體質只怕在南方受不了,那裡冬天的室內比北方還要冷,因爲南方人一般都不用暖氣的。”
“如果真能去南方,我也能住得慣,比如昆明,一年四季如春,我覺得那地方很適合我。”蘇繡隨口回答。
慕雲錦側首,眼神微波盪漾,覺得這樣與她閒聊着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彼時,他壓根兒沒想到有一天蘇繡真的起了去南方生活的念頭,所以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甚在意,想着要是她喜歡,改天蜜月旅行就補着去昆明好了……
雨勢纏綿,沒有停的意思,把天地籠罩得陰沉潮溼,不見光亮。蘇繡想用目光追逐一滴雨的墜落,卻不行,只能捕捉到一瞬。
慕雲錦也望着雨霧,蘇繡回頭看到他的側面,發現他黑亮的眼睛噙着笑意,比雨珠的水光還亮。
從什麼時候起,只是這麼看着他的側面,也能悸動不已……
蘇繡抿了抿脣,回過神來:“是不是覺得雖然很冷,但是這雨卻下得很漂亮很美?”
他回頭,“不,我覺得你更漂亮。”
蘇繡翻他一眼:“就知道拍馬屁!”
慕雲錦笑了笑,忽然說道,“你說話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幾米漫畫裡的巫師,戴着有破洞的草帽,騎着掃把,說着自己的預言。”
蘇繡聞言,眨了眨眼,想象着他所描述的那副畫面,兩秒後回過神來,笑出了聲,“好啊,慕雲錦,你罵我是巫婆啊?!”
“嗯,你只說對了一半兒,”慕雲錦看着她,眼神極認真,“你就像是個小巫婆,不知不覺就迷惑了人的心智。”
“……”蘇繡愕然,下一秒臉就紅了。前不久,慕雲錦像這樣的暗示越來越多,令她越來越迷惑和困擾,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
阻止?迴應?還是裝傻?不得而知……
雨漸漸小了,只偶爾掉落幾滴大雨點,潮涼的空氣吹得兩人都極不舒服。慕雲錦看她瑟縮着身子,他擔心她着涼,便脫下外套給她罩上,催促道:“回家吧?”
蘇繡難得溫順地點頭。
剛準備出去,蘇繡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折回辦公室裡,很快又下樓來。
慕雲錦回首,看見她手裡多了一樣東西,是一簇薰衣草。
他不禁蹙眉問道:“這花兒是誰送你的?”
蘇繡秀眉一挑,看了一眼慕雲錦,略俏皮且譏誚地說:“慕雲錦,咱們可是先說好的,互不過問互不干涉對方的私生活,你忘了?”
慕雲錦語遏。
可他並沒說什麼,不動聲色地看着蘇繡走在前面,眼睛裡卻閃着狡黠的光,視線準確定焦在花叢中的一張小卡片上。
然後,趁蘇繡不備之時,長臂一伸,從身後掏出那張小卡片,一轉身,便把卡片裡面的內容看得清清楚楚了。
“噯,慕雲錦,你怎麼耍詐啊!”蘇繡氣結。
慕雲錦拿過來一看,卻是很失望,因爲那張卡片上除了一句“致美麗的你”之外,再無其他。
該死,那個不怕死的男人,竟然敢送花給他老婆?!慕雲錦濃眉一皺,臉色也驟然暗沉下來,那張可憐的小卡片幾乎要被他捏碎了……
蘇繡見了,卻是掩飾不住的快意,暗自嘲笑着這廝也有爲這種事兒緊張的時候。
這束花兒其實是柳子鬱送來的,連日來他的花兒不曾斷過,自然是爲了賄賂蘇繡。他知道許文心和蘇繡走得較近,蘇繡又是蘇墨的姐姐。套句他的話,這樣做既是請蘇繡撮合他和許文心的婚事,同時又是想要爲那一日毆打蘇墨的事兒道歉。
蘇繡自然不會傻到以爲他這是在追求自己,即使柳子鬱真有那份歹念,她也不會上當。當然,她更不會相信他那番說辭。
你想啊,你要是真有心與許文心交往,真心想要向蘇墨道歉,那就該去找當事人賠禮道歉,而不是來找她這個局外人。
他這麼做,一定別有用心!所以,她纔不會上了柳子鬱的當呢!
不過,眼下用來刺激一下慕雲錦,倒是極好的方法。
瞧瞧他現在那副臭臉,蘇繡就覺得好笑。不一會兒聽見慕雲錦說:“原來你喜歡的是薰衣草,而不是薔薇。”
他的嗓音幽幽地,帶着一抹淺淺的黯然神傷。
蘇繡微怔,“我對花不挑剔,不過薰衣草可以幫助睡眠。這人好像知道我睡眠不好,竟然連着給我送了三天薰衣草。”
這最後一句話,蘇繡本來是揚揚得意地說完的,只等着慕雲錦開口追問,誰知道他只是哦了一聲後就沒了下文,好像忽然間興致缺缺,她不禁有點失望:“你不想知道這個送花的人到底是誰嗎?”
慕雲錦沉思片刻,擡眼說道:“我知道,是柳子鬱。”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蘇繡吃了一驚。
“反正我就是知道。”
蘇繡再度一驚,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良久才問,“慕雲錦,難不成你監視我?”
“別冤枉我,是有人主動跟我交代的。”慕雲錦聳了聳肩,一副無辜相。不過,他說的話倒是實話。
蘇繡眨了眨眼,終於想到是誰透露風聲了,除了那個大嘴巴的趙雯雯還會有誰?!再加上像慕雲錦那樣狡猾的男人,隨便幾句話就能從趙雯雯的嘴巴里套出點兒內容來了。
蘇繡只覺得有一種在身邊放了個監控器的感覺……
頓時氣得七竅冒煙。
慕雲錦摟了摟她的腰際,說道:“好了,我們不要再說這個了,我不說柳子鬱送你花的事兒,你也不要探究我是怎麼從趙雯雯那兒得到你的消息了。誰叫你不接我的電話,我沒辦法,擔心你麼,只好找認識你的人瞭解情況咯……”
聽聽,說得還挺可憐的。
蘇繡哼嗤:“好吧,這件事兒就算是我們扯平了,但是以後再不準有下一次。”
“好,沒問題!”慕雲錦倒是答應得爽快,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柳子鬱這人,你還是多提防着點兒,千萬別和那種男人有過多接觸,否則吃虧的就是你自個兒。”
蘇繡怒目圓瞪,即刻吐槽:“我看啊,我該多提防的是你吧,你看看你,纔給你點兒顏色就想開染坊了,這是把爪子放哪兒了呢?!”
原來,慕雲錦的一隻狼爪正輕捏着她的小蜂腰呢!她猛地拍了拍,慕雲錦笑着躲開。
爾後,他變得極其認真地說:“蘇繡,我是說認真的。明天我要出差,我擔心我不在的時候,你會出事兒。”
“你這烏鴉嘴,別說些有的沒的!再說我又不是小孩子,會出什麼事兒!”蘇繡咂了咂嘴,“對了,你說你要出差?去哪兒?”
“印尼巴厘島,暮光在那裡開發的蓮花度假村,出了點兒小問題,我必須過去看看。”
蘇繡微微頷首,沉吟道:“要去多久?”
“三天,今晚就走,十一點的飛機。”
“什麼?今晚就走?”蘇繡懵了一下,竟然這麼急?
“嗯。”說話間,慕雲錦眼神凝然。
蓮花度假村確實出了點兒事問題,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是他作爲集團法人,必須親自去處理這件事。而幾天前許雨晴口口聲聲所說的很重要的消息,應該就是指的這件事。
蓮花度假村內發現了礦藏,暮光正積極開發中,事實上那裡不止暮光集團一家公司旗下的度假村裡發現了礦藏。但上個月巴厘島當地居民中有人舉報某某公司肆意過分開採礦藏,影響了當地生態平衡,印尼政府介入調查,暮光集團同爲開採礦藏的公司之一,被捲入這場紛爭中。
慕雲錦對自己的公司很有信心,污染生態平衡的事兒他也不會做,但唯一擔心的是有人惡意陷害暮光。
因此,他必須親自去一趟印尼。
蘇繡看他表情嚴肅,猜到這件事可能會有些棘手,於是點頭說道:“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你放心去做你自己的事兒,不用擔心我。”
這天晚上,家裡的氣氛很融洽。
慕雲錦帶着寧子在室外的小遊樂場裡玩耍,而蘇繡則坐在鞦韆上一搖一蕩,看他們嘻嘻哈哈地打鬧嬉戲……
雖然她恨透了慕雲錦的我行我素霸道不羈,也恨透了他的陰晴不定,可是有一點她卻是很欣賞的。他對寧子特別好,一開始她以爲他是爲了討好她,纔對寧子表現得那麼關愛呵護,可慢慢地她發現,他是真的很喜歡寧子。準確地說,他是喜歡孩子。
她想,既然他能對別人的孩子都這麼好,那麼對他自己的孩子呢,應該會更關心愛護吧?
說起孩子,她開始天馬行空起來,想象着他的孩子會有一雙清澈晶亮的眼睛,小巧玲瓏的嘴脣,粉嘟嘟嬰兒肥的臉蛋,毛茸茸黑黝黝的毛髮,可愛的小手臂和小手指……
等到她回過神來時,蘇繡發現,自己竟然笑着沉浸在無邊無際的遐想中。
天啊!她在想些什麼?慕雲錦的孩子?她怎麼會想到慕雲錦的孩子?
臉頰開始莫名地發起燒來……
“在想什麼?那麼出神。不會是在想我吧?”男人低笑的嗓音出現在她頭頂上方。
她愕然擡首,仰視着那張英俊的面容,心想這廝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
即刻回首,別開視線,“我是在想,時間不早了,該哄寧子睡覺了。”
話落,遠遠地朝寧子喊道,“寧子!走了,回去睡覺!”
說着,逃也似地起身,去招呼寧子回屋睡覺。
慕雲錦遠遠望着她的背影,面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正好九點鐘,他也該出發去機場了。
回到房間,先洗了澡,然後又換了一身西裝。在系領帶的時候,也不知怎麼了,今天的領結怎麼打都非常不舒服,似乎有什麼事兒刻意牽絆着他一樣。
他心裡莫名地煩躁起來……
始終不得法,慕雲錦開始胡亂地扯了扯,誰知領結越扯越緊,努力了一分鐘後,依然沒有解開這個讓人煩躁的領結,他索性放棄了。轉身拿起外套,準備離開臥室。
“等一下,我來幫你。”清脆銀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是蘇繡。
她小跑兩步走進來,接過他手裡的那根領帶,十分熟練地替他戴上,尤其是那個領結,系得格外漂亮,不偏不倚,正好在領口的正中央。
慕雲錦看着她嫺熟的一舉一動,突然蹙緊了眉頭,沉聲問道:“看你動作這麼熟練,是給多少男人系過領帶才練出來的?”
她揚了揚眉,挑釁地看着他,“不多不少,就一個。”
“慕楓?”他的臉色一下暗了好多。
“不,是蘇墨。”蘇繡回答得很平靜。
慕雲錦的臉色微變,可眉宇之間的皺褶明顯鬆弛了許多,蘇繡見了心裡微微一哂,心想就知道他會說慕楓。
蘇繡的個子要比慕雲錦矮許多,見她一直舉着手費力,慕雲錦便抱住她的腰肢,輕輕往上一託,讓她踩在自己的一雙大腳下。
她不意他有此舉動,驚得輕呼了一聲。
他笑了,“這樣的話,你舉着雙手也不會很累了。”
她抿了抿脣,不說話,只是專心繫領帶的最後一道程序。終於繫好後,她用柔柔的手掌心細細爲他熨平。
見狀,慕雲錦心念一動,將她的腰際更攬緊了些,兩人便胸貼胸,面對面地互望着。他擡手撫平她額頭上被夜風吹起冒出頭的髮梢,輾轉又來到她的下巴上。
良久,娓娓說道:“要是你能一直對我這麼溫柔,該有多好……”
他眼神裡璀璨如星的含意是那麼明顯,他說的話是那麼小心翼翼又帶着柔情,蘇繡豈能看不明白聽不明白?可是她卻無端躲開,被他輕輕捏住下巴,復又側過頭回望着他。
下一秒,蘇繡看到他那弧線優美的薄脣便落了下來。
他吻得極淺,好像生怕一用力就會揉碎了這虛幻的夢境一般。此刻的他就像是在淺淺地品嚐着人間最極品的紅酒,淺淺啜飲了一口她口內的蜜汁以後,復又鬆開柔嫩的脣瓣,試探性地看了看她的神色。
見她沒有反抗,只是本能地把手抵在他胸前,他便乾脆握住她的手腕,細細的腕部握在他的手裡像是容易折斷的翅膀,他小心翼翼地拉攏她的身子,然後把她的一雙小細胳膊繞在自己的雙肩上,這樣便可以讓她既可以踩着他的腳,又可以攀着他的肩,省力多了。
她明顯在猶豫,眼神眨了眨,像是要退縮,可他不讓,趁她愣神之際再次吮住她的脣,慢慢探入她的齒間,緩緩用力。
如此柔軟的雙脣讓她開始找不到自己呼吸的節奏,急迫地想要從他的繾綣悱惻中擺脫出來。
可是,他卻是那麼貪婪地吮吻着……
她覺得自己要暈眩過去了,事實上,是慕雲錦轉着圈兒把她引導到牀邊,男人對這樣的擁吻似乎還不太滿意,身體微微一俯,索性將她推倒在牀上,隨即緊緊地服帖在她的身上繼續糾纏着,流連忘返。
就在她以爲自己要融化其中,幾乎失去氧氣的時候,他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脣,將頭深深地埋在她的頸窩裡,蹙眉閉上雙眼,一遍又一遍地緩緩唸叨:“繡兒,繡兒,繡兒……”
蘇繡不知爲何,似乎被他的這種情感感染了一般,聽話地沒有再推開他,而是乖乖地迴應:“嗯?”
“繡兒,”他又一次輕輕喚了一聲,那是一種能讓人沉醉入魔的溫柔嗓音。
蘇繡覺得心裡癢癢的,卻又是暖暖的,她道不清說不明那種感受是什麼,手卻已先行於大腦的指令,伸手緩緩地圈住他的頸脖,重複迴應:“嗯。”
“等我,等我回來……”
“嗯。”她再次迴應。不知爲何,她有種預感,他說要她等,似乎是有很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思及此,她把他再次抱緊,索性窩在他的懷裡,享受這片刻的溫暖和纏綿……
——一葉扁舟《婚內纏綿》——
翌日,皇城內最好的骨科醫院。
“嘀鈴鈴——”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病牀上正午休的年輕女子霍地睜開一雙凌厲幹練的眼睛,側首從抽屜裡拿出手機。
“喂,我是許雨晴。”是她慣常公式化的口吻。
“許總,我是錢秘書,有事兒向您彙報。”
“說!”一雙嬌嫩的脣瓣內吐出一個犀利的字。
“有消息回報,暮光集團的慕雲錦總裁剛剛已飛抵印尼,請許總下達下一步指令。”
許雨晴眼前一亮,“很好,馬上開始按計劃行動!”
“是!”
掛斷電話後,許雨晴臉上起先還是冷然的神色,眼下卻是勢在必得的笑容。飽滿的脣微微輕啓,細語呢喃間看不到瑩白的貝齒,聲音軟軟地說:“唉,雲錦啊雲錦,我就知道你最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的事業,你一手打拼出來的暮光集團哪!”
說話間,單手抱臂,另一隻手則放在脣間,微微露出,咬住指甲細細咬着,滿腹盤算着一個又一個陰謀……
許雨晴住院已一週有餘,雖然小腿骨折並算太嚴重,但是骨折癒合一般也需要兩個月時間,而小腿骨癒合在全身骨骼裡算是最慢的,又是負重骨,所以起碼要三個月才能下地走路。
換句話說,這期間只能坐着輪椅了。
接了剛纔那通電話,許雨晴的心情大好,想到計劃正一步步按照軌道行進起來,離成功之日也就越來越近,她一高興,便動了心思想要出去散散步。
她小心翼翼地坐上病牀邊上的一輛電動輪椅車,打開控制開關,車子便緩緩向前滑行。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出門,所以操作起來自然是熟練的。
此時正是午休時間,中午來探病和看病的人都不多,走廊裡很安靜,也恰是如此,她才無意間聽見安全通道里有道清脆纖細的聲音。
“蘇墨,你放開我!”
許雨晴驚了一下,這聲音很耳熟,像是妹妹許文心,但是她又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測。
最讓人迷惑的是,文心的身旁好像還有個男人的聲音,“不,我不放,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
許雨晴張圓了嘴,這個男人又是誰?是文心的男朋友?難道,就是爸爸提到過的那個窮小子?!
在好奇心趨勢之下,許雨晴謹慎地操縱着電動輪椅車,悄悄靠近門邊,透過門間縫隙窺向那一對正說着話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