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曼離開別墅時,秦吾還呆在三樓,她聽到別墅的防盜門重重的被人摔上,嘈雜的客廳裡一瞬間恢復安靜。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門板,心裡不斷重複着顧曼說過的話,自己一直以來想要的痛快並沒有因爲顧西爵病危的消息而如期而至。相反的,他病危的通知讓她像極了一個溺水的人,措手不及,驚慌失措。
“咚咚!咚咚咚咚!”
“二小姐,中午你想吃點什麼?”芹姨始終擔心秦吾的情況,她從樓下上來,敲門詢問道。
儘管她聽不見門內的聲響,看不見門內的情況,可是秦吾是她親自撫養長大的孩子,對她的脾氣總也瞭解一些。剛纔顧曼說了顧西爵病危的消息,雖然秦吾沒有別的反應,但是她越強調自己對顧西爵的恨意,就越是心虛,越是難受。這會兒指不定已經難過成什麼樣子了呢。
秦吾擡手,抹去臉上的眼淚,稍微壓了壓自己的嗓音,對門外的人說,“芹姨,我中午約了人,不在家裡吃飯了。”
“你……”她說話時停頓了一下,“你如果要去醫院的話就去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的用意,可是想到讓芹姨去醫院照看着那個人,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
芹姨在醫院照看着,這樣如果那個人有什麼意外,自己就能第一時間知道了吧?
“二小姐,那我一會去醫院照顧着。如果有什麼情況,我會馬上通知你。”芹姨是過來人,她知道秦吾的心思,爲了能讓她安心,她就去醫院看着。
對她而言,顧西爵的安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二小姐,能夠高興幸福就好。
秦吾在房門的裡面,暗自點了點頭,沒有出聲回答芹姨。芹姨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她的回答,嘆了口氣走下樓梯。
別墅的三樓是兒童房,這兒還是顧西爵知道了秦深是自己兒子之後特意讓人連夜裝修的。整個房間是海天藍的色調,房門對面放着一張船型的兒童牀,藍色的牆壁上貼着各種海洋生物的模型,乍一看,這兒彷彿是一片海洋,充滿活力。
秦吾環顧房間四周,她到別墅這麼久,每天都會在這個房間哄兒子入睡,可她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房間裡的裝修和擺設。聽顧曼說,這兒的每一件擺設都是顧西爵親自挑選的,有些國內沒貨源的,他還特地拖朋友到國外帶來。
他對秦深是真的好,他想用全部的愛來彌補兒子這三年來缺失的父愛。儘管他從來不說,可看見他擺設的用心,就能知道他心底的父愛與對他們母子的愧疚了。
“顧西爵,你不用這樣吧?你既然三年前就選擇了拋棄,三年後的現在就不該再來表現愧疚啊!”
“爲什麼?爲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呢?!”秦吾的情緒幾近崩潰,她摔着從地上爬起來,踉蹌着走到小牀旁邊,看着牀頭的照片哭了。
眼淚溼潤,流淌過的地方將小臉覆過。眼淚偏鹹,沾在左臉的傷口上,一陣刺疼。
她把照片拿起,盯着全家福上的男人。照片裡,顧西爵穿着運動休閒裝,兒子趴在他肩頭,不停的和他嬉鬧。他們背後是自己在細心的鋪着餐布,大片的綠色草坪成爲他們全家福的絢麗背景。
這張照片是顧西爵給秦深做完肝臟移植手術之後拍攝的,那時他剛剛出院,儘管笑的燦爛,可臉色還是略顯蒼白。
“爲什麼?”
“你快死了!我的計劃還沒有真正的實施你就認輸了,我明明應該覺得高興,覺得雀躍,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我一點都不高興呢?我爲什麼還會難過呢?”秦吾看着照片上的男人,喃喃自語,眼淚流下來,掉在鏡框上,相片上的人臉越發模糊。
可是她依然盯着,依然看了很久,直到舉起在半空的手僵硬無比,她才緩緩地把相框放下。秦吾把照片丟進房間的垃圾桶裡,抹去臉上的眼淚,走出兒子的房間。
無論以前如何,現在她不會忘記自己肩頭的責任,不會把打算好的事情再弄亂了。顧西爵生也好,死也罷,都已經和她沒有半分關係了。
秦吾去二樓房間換了衣服,看了看時間,拿了包出門。她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纔到別墅區外,攔了車去往藍海餐廳。
她到餐廳門口時,門外的侍應生一眼就認出了她,趕緊上前招呼秦吾,“秦小姐,顧先生已經到了,請您跟我這邊走。”
侍應生對秦吾鞠了躬,走在她前面帶路。剛纔侍應生說“顧先生”的時候,秦吾有一瞬間的晃神,等她反應過來才知道他說的顧先生是顧青雲,於是她加緊腳步,跟上侍應生。
侍應生領着秦吾繞過餐廳裡的假石噴泉,穿過長廊,到最裡面的包廂。他替秦吾開了一扇房門,恭敬道,“秦小姐請進,顧先生就在裡面了。”
秦吾對他頷首,擡腳走進包廂。
藍海餐廳是津陽市出了名的金碧輝煌,剛踏進包廂,秦吾就深有體會。大型轉盤餐桌的頂上掛着一盞碩大的水晶燈,周邊的裝潢以明黃色爲主,琉璃薈萃,價值連城。
“你來了。”顧青雲坐在餐桌對面的長形布藝沙發上,他放下手裡的茶杯,柱起柺杖點點旁邊的沙發,示意秦吾落座。
秦吾先將四周環顧了一圈,看到沙發正前方的吊頂上有一盞監視器正亮着紅燈,她懸着的心臟稍稍落下來。她挺了挺脊背,往前走去,落座到顧青雲身邊的沙發上。
“秦吾,我顧青雲縱橫商場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女人給擺了一道!”顧青雲對秦吾可一點都不客氣,如果可以對這樣一個破壞了他估計團結安寧的罪魁禍首,他會採取必要的手段來讓她徹底消失。
可是這件事已經牽扯到了穆家,依着穆慶年的意思,如果秦吾這裡不鬆口,穆子晴就會呆在公安局,到時候事情可就麻煩了。
“那我真是榮幸之至了。”秦吾對顧青雲的嘲諷一點都不退讓,她主動迎着他的憤怒而上。
現在自己可不是巴望着要嫁進顧家的女人了,她手裡握着足夠的籌碼可以讓顧青雲來同意她的條件。既然沒有求人的目的,就不會有求人的嘴臉,她安心的做自己就好了。
“你!”顧青雲被她一句話堵的氣紅了臉,拄着柺杖在地磚上連敲了幾下緩過脾氣來。
顧青雲從小就別人阿諛奉承慣了,一下子遇到秦吾這樣不識擡舉的人,他還適應不過來。
“顧總今天把我約來是決定答應我的條件了?”秦吾開門見山,她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繞彎子。
顧青雲知道,她說的條件就是她和穆慶年在公安局裡說過的那個條件,就是她和顧西爵離婚,再嫁給自己的小兒子。
“你要嫁進顧家簡直癡心妄想!無論是顧西爵還是顧少廷,你都別想來禍害他們!”顧青雲很顯然沒答應這個條件,從他義憤填膺的表情中秦吾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不畏顧青雲的憤怒,冷笑道,“顧總可真會說笑。禍害您大兒子的人可不是我秦吾,應該是你顧老先生纔對。”
秦吾這話說的隱晦,她說的就是昨天半夜召開的董事會的事情。可顧青雲不是傻子,他一聽就聽明白了。
“你不是憎恨顧西爵吞併了秦氏集團麼?現在我把他總裁的職位收回來,再把原本屬於你秦家的東西還給你,這樣你就算報了仇了。”顧青雲和秦吾談條件,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要知道讓顧家把咽在肚子裡整整三年的肥肉吐出來,究竟有多難?他作爲顧家的掌門人,得有多少工夫要做!
“顧總就是這個意思?”顯然,秦吾對這個條件非常不滿意,“顧西爵有沒有失去總裁的職位我不關心,我關心的是能讓他生不如死。”
“至於我們秦家的東西,我自然會拿回來。”秦吾盯着顧青雲,把她的決定說出來,“我依然是那個條件。什麼時候我和顧少廷領證,什麼時候穆子晴就能恢復自由。但是如果案件到了檢察院,我就愛莫能助了。”
這番話她對穆慶年說過,如今又原封不動的和顧青雲說了一遍。
“你!不要臉!!”顧青雲擡手,手裡的柺杖受到他的控制,落到秦吾身上。
秦吾靈敏的躲過,她轉身指了指頭頂上的監視器,“顧老先生,現在可是法治社會,如果你傷了我,可是要和穆子晴一樣進去受苦受難呢!”
“你!”顧青雲氣的摔了手裡的柺杖,大口大口的不停喘氣,一隻手還不停的撫着自己左邊的胸口。
秦吾冷眼看過他,擡腳離開,走到門口時,她再次強調,“我要顧西爵生不如死,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失去一切。”
讓顧西爵失去名利對他而言,可比凌遲處死痛苦多了。
她不怕把話全說明白了,因爲顧青雲既然能趁着顧西爵昏迷的時候罷免了他的職務來給自己交代,那麼穆慶年必然是握着他的把柄。既然這樣,後面的事情根本不用她操心了,穆慶年會替她全部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