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洛杉磯。
“李叔叔,下個月媽媽真的會回來嗎?”餐桌上,小念廷捧着碗,此時正一臉期待地看着對面的李末。
“當然啦!”李末伸手摸摸小念廷的頭,很認真地說。
“這孩子,每天都要問個不停,再不好好吃飯,小心……”一旁的紀媛媛忍不住笑了,正想嚇唬他就被約翰打斷。
“Jay,你別老嚇唬他,他一定很想媽媽!”約翰看向紀媛媛,一臉寵溺地嗔責。
“你們這樣秀恩愛,李叔叔會很難過的!”小念廷學着大人樣,一本正經地說。
約翰還在看着她,紀媛媛撓撓頭,臉上一抹紅暈,連忙低頭吃飯。
“呵呵……你這小腦袋裡,懂得可不少呀!”李末揉着小念廷柔軟的頭髮,搖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李叔叔,你也很想媽媽回來,不是嗎?”念廷想了想,歪着小腦袋問。
“呵呵……那個……你媽媽要回來,大家都很不高興的啊!”李末乾笑幾聲,看了看約翰,又看了看埋頭吃飯的紀媛媛,很是尷尬。
這小傢伙,除了比同齡孩子懂事,也有些太早熟了吧?想想小念廷那麼小的年紀,就經歷了很多大人都無法承受的事,李末搖搖頭,對這個小傢伙,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呢……
剛吃完飯,李末看着小念廷吃完藥,才放心地回到自己家裡。
李末家離傅秋家不遠,李末常常過去蹭飯。
準確說,應該是,曾經傅秋帶着小念廷,從李末家搬出去後,就住在李末家附近,畢竟小念廷需要李末每天檢查和配藥。
快到月底了,李末轉了筆錢到卡里。
傅秋是個很倔強的人,也從不想欠別人一分。李末也很尊重她自己的選擇,每個月傅秋打給他的醫療費,他也收着,不過李末全部都存進卡里,一分也沒動過,現在已經是筆不小的數目了。
每個月,李末自己也會往那張卡上存錢,打算留給念廷的。
雖然沒有他,小念廷也不可能活到現在,但那也是天意,一切都是陰差陽錯。每每想起當年自己的自私,差點害死小念廷,想起那個還不會叫她“李叔叔”的小生命,李末就內疚的無以復加。
人本來就是種自私的動物,一旦起了私心,就容易不管不顧,什麼良知,什麼道德,什麼善良……統統都是狗屁,全特麼是唬人的玩意兒。
一旦,犯了錯誤,所謂的內疚,自我的譴責,還有所有的心虛,這些都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那些酸溜溜的,想要獨自消化的情緒,不過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愚蠢和自私,試圖爲自己的錯誤找藉口的不成熟的思想……
所有的目的,不過是讓自己能夠好受些,僞裝成一個所謂的“善良好人”,以此來逃避良心的譴責……
李末靠在窗邊,望着盛開的百合花,往事回首起來,仍是撕心裂肺……
李末痛恨這樣的自己,痛恨自己的軟弱無能……
想起自己寧死,也不願意看到兒子變成惡魔的年邁的老母親,李末內心的譴責就像洪水般襲來,想要將他淹沒……這些東西如同一座大山,全部壓在李末身上,苦苦支撐讓他透不過氣來。
李末每天都一遍遍在心裡懺悔,他覺得自己是個惡魔,是個曾經想要親手斷送一個小生命的惡魔。
母親總是教育自己,做人要光明磊落,要分清楚自己該拿的和不該拿的,不該得到的東西心裡千萬不能有念想……可惜,李末在自私面前,忘記了這些,所以他內疚。
李末從未懷疑過自己是個善良的人,準確說,應該是直到那件事發生以前……
其實,在多年前,白雨柔剛找到他,讓他幫忙掉包孩子的時候,他就動搖了,儘管他沒有答應……
人就是這樣,心裡一旦有了邪念,即使不去觸碰,邪惡的種子一旦種下,也會生根發芽,肆意掠奪人的理智。
他愛着顏月溪,李末也希望陪伴在顏月溪身邊的人是自己……
李末知道,顏月溪並不愛紀廷,不過是因爲紀廷愛她,對她無微不至又照顧有加,又是在顏月溪最痛苦的時候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所有做的事情都讓顏月溪倍感溫暖。儘管如此,顏月溪卻打算用一輩子來報答。
紀廷不知道,但作爲心理學博士,李末卻清楚顏月溪的心情。
每當看到顏月溪眼裡情緒,那些瀰漫的報答與感激被紀廷曲解爲“愛情”時,李末都恨不得紀廷永遠的消失……
後來,紀廷永遠地離開了,李末很難過的同時,竟有些歡喜……
那些邪念,如雨水澆灌下的春筍,肆意生長……
多少個夜晚,李末控制着自己不去回想白雨柔的話,可他知道,他太瞭解人的心理,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念頭越是會瘋長。
已經沒有紀廷,如果沒有紀廷的孩子,顏月溪雖然會很傷心,但自己能夠讓她重新振作起來,自己能夠給她進行心理疏導。
李末猶豫着……
他腦海裡的天平,來回擺動。
終於,白雨柔在天平的一端加碼……
白雨柔抓走了李末的母親,並威脅他。
終於,天平不再擺動。
李末腦海裡的天平,重重地偏向了邪惡那端……
縱使顏月溪愛的人一直是陸銘川,那又怎樣?顏月溪恨他,而可憐的紀廷,他也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陪伴在顏月溪身旁的人爲什麼不能是自己?
只要顏月溪點頭,他李末做什麼都願意,顏月溪爲什麼呢不能愛他呢?就算不愛他又怎樣,憑什麼不能陪他李末一輩子?自己也不比陸銘川差,憑什麼只愛他?他李末也可以照顧顏月溪一輩子……
終究,李末放棄了……從他把迷藥交給白雨柔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棄了,放棄了自己的良知和善良……
那些往事,像毒蛇一樣纏繞在李末心頭,使他晝夜不得安息。
人總是要爲自己的錯誤買單……
他要贖罪,李末準備用一生來償還欠下的債,哪怕不要這條命,也要護他們母子倆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