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簡寧異樣的沉默中,簡語的笑容是那般的張狂不可一世,“有了孩子,那對整個凌家來說可都是天大的喜事,但妹妹卻一直嚷嚷着要離婚,而把懷孕的事藏着掖着,甚至甘願捨棄尊嚴在凌家當女傭只爲救出路單,怕只怕孩子爸爸到時一出獄,你就要偷偷跟他私奔了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簡寧恨恨。
這邊,簡語還自以爲了解的續道,“簡寧,你從頭到尾就不想懷宸哥哥的孩子吧?這避孕藥都沒了半瓶了,你吃了多久,從什麼時候開始吃的,嗯?你在害怕是嗎……不然爲什麼肩膀抖得這麼厲害?”
簡寧死死地盯着簡語的嘴,凌少宸狠狠地瞪着簡寧的眼,三人對立,好一會兒都沒有言語,只有紊亂的喘息。
面無表情地掃視過在場的所有人,簡寧第一選擇不是繼續做解釋,而是朝着身後的凌少宸昂了昂下巴,“你信她,還是信我。”
說是在逼他都好,簡寧迫切的想從凌少宸嘴裡撬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皺了皺眉,凌少宸有點暗啞有點困惑的調子緩慢地響起來,“孩子,是我的嗎?”
混蛋!
凌少宸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簡寧凜冽地凝視了凌少宸許久,隨後有些自嘲地壓低了腦袋,黯淡的黑絲瞬間把失望透頂的眼神掩藏起來。
只是低下頭,無疑會更加助漲處於強勢一派的囂張氣焰。
“看啊宸哥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可以把她難倒!我看她,分明就是心虛了。”簡語的聲音像是魔咒,無孔不入地侵入你的大腦,附在你脆弱的神經上拉扯不斷……
“住嘴!”凌少宸大喝,眼瞼遮不住越來越寒的目光,“我要她親口告訴我!”
“少宸!她是你的妻子,你放着最親近的人不信,偏偏要聽信小人的讒言,你有病是不是!”眼前的氣氛劍跋扈張,凌老爺子更是把拄杖戳得地板鐺鐺作響。
“我要她親口告訴我!”凌少宸還是那句話,他的眼神執着到近乎執拗地凝固在簡寧臉上,“簡寧,你的回答?”
“我說是你的,你信嗎?”你能信嗎?
凌少宸在等,簡寧同樣在等,如果他連“信”這個字都說不出口,那“愛”那個字更是誰也扛不動。
他的身體出現了一瞬間的僵硬,隨後是放鬆、最後是平靜,“我信。”
哦?那你的口吻爲何猶豫,你的眼神又爲何富有深意?
冷笑了下,簡寧突然漠然地看向簡語,“你說,這個孩子是路單的?你敢用你的性命擔保嗎!”
“簡寧!你做的醜事都已經人盡皆知了,還需要語兒擔保些什麼?”寧靜昕尖着嗓子,“我可是聽說了,你早些日子夜不歸宿過,以前我權當你是工作忙,忘記了回家的時間,現在想想……嘖,簡寧,原來你早就跟路單暗通款曲了,虧我家宸兒還一次兩次的給你機會!”
“夠了,你不說話沒
人把你當啞巴!”凌老爺子鷹眸一掃,嗓音沉澱着濃濃的不悅。
只是這回,寧靜昕鐵了心要一鼓作氣除掉簡寧,她自動摒除了老爺子的吹鬍子瞪眼,朝凌少宸吹耳旁風,“兒子,簡寧到底乾不乾淨媽就不評價了,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我們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再說了,語兒只是暫時不能生育,沒準什麼時候就懷上了,你要是讓簡寧順利產下這個孽障,我們凌家百年的聲譽才真是要毀於一旦!”
眸光沉沉,凌少宸自然深知他母親的用意,這個孩子此時還沒曝光,一切都有旋轉乾坤的機會,但如果隨着簡寧的肚子越來越大,孩子的存在遲早會被公之於衆,到那時,不知情的當然會送上祝福,可知情的卻會在明裡暗裡戳他們凌家的脊樑骨,譏諷簡寧這是跟路單珠胎暗結。
而到那時,再想着拿掉這個孩子,被社會各界看在眼裡未免太過殘忍,可如果讓簡寧順利產下嬰兒,是他凌少宸的血脈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若不是……他還能活活把一個孱弱生命捏死嗎?倒不如……現在就狠下心腸,將尚未成型便已構成威脅的禍端扼殺在搖籃裡!
寧靜昕一番話用的聲量不高,只是簡寧距離她不過三、四米遠,自然聽得清楚。
簡寧像是要置人於死地地狠剜着寧靜昕,指着她鼻尖的手指都在顫抖,“寧靜昕!我懷的可不僅僅只是凌少宸的種,還是你們凌家,你寧靜昕的親孫子!你現在每一聲惡言惡語,難道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我怕什麼?該怕的人是你纔對!”臉色有些蒼白,但寧靜昕還是巧言厲色地,“明明嫁作人婦了還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不清不白,連自己的小叔子都不忘勾搭,你是有多大臉啊簡寧?依我看,這孩子有幾個爹,怕是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你說什麼?”雖然不是第一天認識寧靜昕了,但是每一回,對方都會刷新在她心中的三觀,“你再說一次!”
“說就說!你……啊!”
“嘭”!是一個琺琅彩茶壺狠狠擲碎於地的裂響!“啪”!緊跟着的,是在寧靜昕不可能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凌老爺子揮向她的一巴掌!
老爺子無法形容,這個家如今變成這樣,自己究竟有多痛心,“當初我兒子娶了你這麼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媳婦,纔是凌家真正的奇恥大辱!可惜……他死的早,還沒把你猖獗的性子約束好,就走了……”
接二連三的傷心事涌上心頭,任是鐵人都扛不住,更別提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家,寧靜昕還腫着面頰沒有回話,就見老爺子渾身抽搐了下,翻着眼白,無意識地向後仰倒!
老爺子這一休克,凌家上下頓時熱鍋般的炸開來。
而暫且被人忽略在側的簡寧,怔怔地望着凌老爺子被擡上擔架的那一幕,這一幕,幾乎使她的靈魂顫慄,世界定格在黑白兩色。
她突然悲哀的想到,這一秒過後,也許自己真的失去所有的依靠了。
……
當靜靜待在房間成了一
件厭煩的日常後,簡寧選擇推開窗戶,任由冷風灌到眼際。
她眺望着遠方的A市,發現無論從哪個角度觀賞,似乎都看不到盡頭,於是,她乾脆爬到窗臺上坐着看。
因此,只顧擡頭的簡寧完全忽視了樓下的人,正以怎樣毛骨悚然的心理看待她冒險的行爲。
最近,凌少宸只要一下班回家,總會事先往簡寧所在的臥室投去一眼,不爲什麼,只爲安心。
只是今天黃昏下的這一眼,幾乎讓凌少宸目眥欲裂。
簡寧沒穿鞋、沒穿襪的白腳丫在半空中危險的點啊點的,脖子還伸的老長,眸光癡癡的不知在看些什麼!
忍住呼喊的衝動,凌少宸不敢在簡寧出神之際打擾她,生怕她會一個不慎摔下來,自己旋風似地往她的房裡跑。
凌少宸匆忙擰開把手的時候,簡寧的腦袋正偏倚在窗沿處,風夾帶着細碎的雪花飄過,黏在臉上到融化的那刻帶來的消逝感,引來她莫名的唏噓。
忽然,一雙健臂自後輕輕環上她的腰,在確定抱住她後又倏地一緊,“這樣的坐姿,會要人命的。”
要人命?遲早的事,不是嗎?
簡寧頭也不回的,任由凌少宸驚魂未定的氣息噴灑在耳際,嘴裡卻發出熱情的邀請,“也許你該上來跟我一起看看,不過,窗太小了,擠不下兩個人。”
聽着簡寧不知所謂的喃喃,凌少宸抓狂般地低吼,“有什麼好看的!”
簡寧微笑着搖頭,“你覺得不好看,那是因爲你在回來的路上看得太多了,我不一樣,我天天都鎖在房間裡,偶爾推開窗看風景看行人看……自由,自然會倍感新鮮。”
凌少宸發現一定是窗外的風颳得太猛了,要不他怎麼有種張不開嘴的艱難。
“那,看好了嗎?”不自覺的,他換上商量的口吻,“要不要我抱你下來?”
簡寧配合着倒向男人的懷裡,他的身體乾燥且溫暖,這麼躺在他的懷裡,她髮梢、胳膊、肩膀上沾着的那點積雪迅速跟着融化了。
“爺爺呢?”
“還在療養院。”見簡寧的嘴脣哆嗦了下,凌少宸不露痕跡地把她圈得更緊。
經過“那晚”後,老爺子一病不起,無奈,凌少宸只能把人暫且送離這個是非地。
不置可否的“哦……”了聲,簡寧美麗的眼睛拒絕探視地闔緊,又問,“時間都定好了嗎?”
親了親簡寧的額角,凌少宸的嗓音溫柔似水,“定好了。”
如果有外人見到他們深情相擁的畫面,絕對想象不出他們此時對話的內容,是在討論何時打掉一個孩子……屬於他倆的孩子。
簡寧不過二十幾歲,只是她最近的神態卻變得烏沉沉的,顯得有些蒼老,似乎她的年華還沒肆意綻放,就已夭折在萌芽中。
凌少宸自然爲她感到可惜,他忍不住一下下親吻着她的面頰,她的脣瓣,她的頸窩,嘆息低得人聽不清,“簡寧,是我冒不起這個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