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陸逸冰可能是太專注於自己心底的想法了,沒聽清凌喬的話,轉眸將視線從窗外拉了回來,落在凌喬的臉上又問了一句,“什麼?”
凌喬將視線對上陸逸冰,重新問了一句,“爾嵐她還好嗎?”
不明白凌喬爲何會在這個時候提起爾嵐,他先是一怔,而後淡淡地開口,“別在這個時候談她。”影響情緒。
的確是影響情緒,前幾日他親自拉着爾嵐去了趟醫院,藉口一聲上洗手間,人卻不見了,他打了無數的電話,她都未曾接聽,當時的氣氛可想而知,因爲是公衆場合,他只好將怒氣隱忍了下來,驅車想要直奔她的公寓,卻在半路上接到一通電話,說是公司內那幫董事又再度聚集辦公室。
很好,真的是太好了,每次都是這麼湊巧,可是能怎麼辦呢?他只好先回去了,集團內幾個大項目因爲那次調查醜聞,完全失敗,僅僅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因爲信譽受損股價下跌,資金鍊斷裂。
不僅要對抗外患,還得顧及內憂,倒是真的爲爾嵐撐起了一個保護傘。
“不談不代表事情並未發生。”凌喬低頭把玩着面前的湯勺。
陸逸冰心底一緊問道,聲音失了穩度,“什麼事情?是不是爾嵐她跟你說了什麼?”
凌喬輕輕地擡眸,視線很淡,同樣身爲女人,對一個男人有如此的反應,她突然有了皺眉的衝動,心底裡涌起了一抹失望,造成這一切,她也是有責任的,“倒也沒什麼,只是有一天,她找到了我,告訴我她懷孕了,看得出她很愛這個孩子,希望能夠把孩子留下來。”
“這個女人還真懂得爲自己尋找保護傘。”陸逸冰輕哼了一聲,原本緊鎖的俊眉,在此刻驀地鬆動,嘴角勾起了一道譏諷的弧度,只是那雙漆黑的雙眸越發的森冷了起來。
凌喬的記憶中,陸逸冰不是一個會吸菸的男人,但是那一刻他低頭,伸手入褲袋,摸出了一包煙,纖長的手指帶着微微的顫抖,抽出
了一根菸,手法生疏地將煙放入嘴角,打火機在他的手指下滑動了很多次,終於竄出了火苗,湊到眼前,深吸的一口,將煙點燃。
“咳咳咳。”短暫的咳嗽後,他夾着煙的手指從嘴邊拿開,視線渙散放空落在包間的某個角落,彷彿陷入了回憶。
凌喬倒也不打擾,有些事情說起總要給人一個消化的時間的。
過了很久,也許只是幾分鐘,那個極力想要壓制情緒的男人,開口的聲音卻仍然帶着狠戾,“她就是一條蟒蛇,雖然沒有毒性,不會直接要人性命,但是一旦被她纏上了,若想掙脫可真就難了。”
蛇?纏上?凌喬終於沒忍住皺眉的衝動,她秀眉緊鎖,手指一點點地捏住了湯勺的把柄,“如果你真的是因爲我的原因,想就此放開爾嵐的手的話,我覺得真沒必要,那日我在咖啡廳我曾跟你說道,年少時曾經有個人住在我的心裡,你說那是我的幻覺,我曾經迷茫,卻也是那天,我找到了那個少年,沒想到他就是錦瑟。“
“錦瑟?”這個答案似是已經超出了陸逸冰所能理解的範圍,“可你不是說陸哥哥嗎?”
“是。”凌喬點了點頭。
“可是他姓錦,並不姓陸。”
當陸逸冰說這句話的時候,凌喬能夠從陸逸冰的眼神中看出陸逸冰的質疑,甚至帶着一種你被騙上當了的表情。
這也是凌喬一直都沒有弄懂的地方,但是這一刻她不希望在陸逸冰的面前表現出來,“人在幼年的時候多少總是會犯錯,一時沒有記清楚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很多記憶都在,那就是我們之間最好的證明。”
陸逸冰還是有些不死心,“當初你一而三、三而再地出現在我的面前,只是想要尋找童年的那段記憶?”
“對不起。”凌喬此時覺得自己可以站在陸逸冰的角度看待這三個字對他來說到底有多麼的殘忍。
都是人的一顆心可以分爲兩半,一半住着天使,一半住着惡魔,
平日裡總是天使佔據着主導地位,而惡魔多半是個慵懶的沉睡着,但是在某一個你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會驀地竄出,掌控了你所有的思想。
凌喬覺得今天的自己一定是被惡魔喚醒,她不想再去考慮陸逸冰的感受了,她要將一切說清,藕斷絲連並不是她的風格。
“不,不,不。”陸逸冰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傷害,一下子從椅子上竄了起來,椅背重重地砸在地板上,他也顧不上,衝着凌喬嘶吼着,“你以爲你是誰,憑什麼這場遊戲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結束就結束,憑什麼?”
眼眶像是被人從兩邊驀地拉了開來,佈滿血絲的猩紅眼球仿若隨時都能從眼眶中彈出來一般,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出現了詭異的扭曲,拉長的脖頸上血管從皮膚下面突顯了出來,皮膚像是變成了透明色,甚至都可以看到裡面血液正在急速地竄流着。
“不可能,我告訴你,絕對不可能。”
他突然驀地一扭頭,視線落在了自己夾着煙的手指上,似是被菸蒂灼傷了皮膚,他大掌一揚,菸蒂上還留有殘缺的火星,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奇炫的弧線。
只是這麼扭頭的一瞬間,彷彿他的情緒得到了冷靜,今天的行爲真的是有違了他平日裡的素養,他緩緩地坐了下來,端起桌上進門前侍應生沏好的一杯龍井茶,猛地一仰頭,情緒穩定得還是不夠,他止了動作,緩緩地坐直了身子,這才優雅地拿着已經冰得苦澀的茶,小口地飲啜了起來。
等到一杯高高的玻璃杯內的茶水全部被他喝完,他纔像是心情得到了救贖,眼眶緩慢地轉動着,帶着幽怨的冰冷的眸光晃在凌喬的臉上,“喬喬,你真的是把事情看得太過簡單了。若是世界上的事情都能夠用一聲對不起,便可以完全的抹清的話,那麼這個世界可真就亂套了。”
他說,“死去的人也可以隨意的復活,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的人也可以讓他重新消失。三界互通,那到底是怎樣一種恐怖的景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