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別急,回我再去問問。侯三爺的脾氣就這樣……不過,說來也夠奇怪的……”
米咖又把秦芳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臉上盡是納悶之色。
“什麼事情夠奇怪?”
秦芳薇也把自己瞅了一遍,沒什麼不妥啊!
“我這個乾爹現在是兩耳不問天下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日常生活就三件事:看書,下棋,打太極,所以,現在的天上人間,是我和曹放在分管。身邊那些個看上他錢的女人一個都不留,侍候他的那兩個保姆是我安排的,因爲他不放心別人。阿莊和阿馮全是他新培養起來的,對他死忠的不得了。富貴城的事,他除了每月看一下報表,幾乎不插手,江湖上的事,根本不管,可今天,他卻跑來管了你的事,勸得還這麼刻意,我從來沒見過。”
米咖嘖嘖驚怪。
“那你覺得他爲什麼會行爲異常?”
這麼一分析,她也覺得這侯仁心是挺古怪的。
“而且,他是怎麼知道你的事的?誰和他說的?你又不是什麼大名人,他怎麼會注意到你?就算小傅留給他的印象很深,也不至於因爲這個事注意到你……”
米咖自顧自言語着。
秦芳薇聽着,一個想法越來越清晰的在腦子裡形成起來:“會不會是這樣的,因爲他認得我親生父母,又知道誰害了他們,所以才刻意來勸我?”
“嗯,這個可能性挺大。”
米咖點下了頭。
侯仁心這個人,平常脾氣很大,但是隻要他瞧得上眼的,義氣兩字,他也極爲看重。若非如此,他早把曹放給收拾了——不要以爲他老了,眼有點花了,心也跟着被矇蔽了。不是的,那個姓廣的女人和曹放打得火熱,他知道。可他沒管這事。睜一眼閉一眼。心寬得不得了。主因,曹放救過他。
“這樣,今晚上我去再敲敲邊鼓,看能不能套出什麼話來。現在,咱們吃飯去。我早上吃得少,肚子快餓扁了……走了走了……”
米咖笑着把人拉出了辦公室。
*
傅禹航抵達麥德龍時,看了一下手錶,時間爲中午十一點五十分,他打了一個電話給阿海,讓他侵入麥德龍的監控系統,黑掉儲物箱附近的監控。
待一切佈置好後,他進了超市,先到儲物箱區寄存了一下隨身帶的購物包,而後進麥德龍買食材。再到儲物箱區取購物包,將食材放入,順帶把祖瀾放置的一個黑色袋子取出一起塞進購物包,出超市,驅車離開。
回到家時,十二點四十八分,他先將食材塞進冰箱,而後把黑色小包取出,來到餐桌前,十年前秦老師給的那幅字,一點一點被他鋪在了桌面上。豪放灑脫的字跡,叫人看着很是喜歡。
傅禹航雖不是字畫愛好者,但是,欣賞水平還是有一點的。
他可以肯定:能寫出這種字兒的,肯定學過,練過,一般的市民人家,如果家裡的父母不是老師,很少人會在意孩子的毛筆字寫得漂不漂亮,好不好看,只要平常那個字能寫好就行了。所以能寫出好字的,多是家境好背景好的,有從小培養過。
據他所知,當年的罌粟行動隊當中似乎有幾個隊員來歷非同一般,所以,程鐸所說的,秦芳薇生父來頭不得了這個說法肯定是真實的。
可惜啊,罌粟行動隊裡的成員一個個是怎麼個出身,他一無所知,當初在部隊的時候,他就該殺進一級機密系統看上一眼,憑他那一手,進去看上一看,那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可惜了,現在他人在外頭,沒法遠程操控。
至於他爺爺,那是個死腦筋,既然讓祖瀾傳話讓他別管那件事,現在就算他殺過去他也不見得會說。
“老師啊老師,字呢,我是拿到手了,可你們把秘密藏哪了呢?”
來來回回的看,傅禹航實在看不出它有什麼名堂,既沒落款,也沒其他提示性的文字,白紙黑字,簡單明瞭。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彩,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他念了一遍,又一個字一個字的研究,恕他眼拙,看不出什麼花樣來。
於是,他又把它翻過來看,背後乾乾淨淨的,從上到下,他細細觀察,就差用放大鏡來掃了,一無所獲。
不可能沒線索的。
他摸着下巴,審視着,秦老師給他這個東西,肯定是有目的性的——這個字,和他留在軍工密碼箱內的那封遺書的字體,絕對出自同一個人之手,所以,這絕對不是他的隨手贈予,而是一種刻意的行爲。
可,這紙很普通啊,裡面不存在夾層,也不可能像電視劇裡演得那樣,得往水裡洗洗才能現出字兒來。
他繞着桌子瞧啊瞧,不知看了多久,最後看出一點意思來了:北望山,須江,那是平市附近一處地方,而北望山和須江中間則有一座山寺,叫西山寺,正是之前他帶秦芳薇去過的那個地方,據他所知,寺裡有個老和尚,叫一居大師,所以,惜,應該是西山的意思,而一俱就是一居的諧音。
是了,想來東西應是在那個一居大師手上,而這幅畫,應該去取那件東西必須持有的憑證。
如此一想,一切霍然開朗。
而後,他把字卷好,塞回袋子,抓起車鑰匙就出了門往秦芳薇所在富貴城而去,路上打了個電話給秦芳薇,讓她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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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這路之上,刑警隊的小遊一直跟着,心下納悶啊:這個傅禹航這是在幹什麼呀?
*
傅禹航到了富貴城俱樂部門口,秦芳薇和米咖就守在門口。
“這麼急,怎麼了?”
坐上車,她問。
傅禹航和米咖揮手將車駛出富貴城之後,才作了回答:“去西山寺,之前我們去過的。”
“去那邊幹什麼?”
那是一個修心養性的好去處,但現在不是他們該貪戀的地方。
“爸給我的那幅字我取回來了,在儲物櫃裡……”
“真的呀!”她忙取來看:“有什麼發現嗎?”
“北望山和須江的交界,座落的正是我們去過的西山寺,那裡還正好有一個一居大師……”
秦芳薇將那字給抽出來看了一眼,明白了:“這是藏頭詩?”
“八九不離十。”
秦芳薇睇着那字良久,纔將它重新卷好,裝回去。
這時,她想到了之前自己遇上侯仁心的事,就把這前前後後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說給傅禹航知道,最後假設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侯仁心認得我生父,那是不是代表我生父在道上混的時間應該有很長一段日子了?”
“應該可以這麼說。”傅禹航聽完沉思罷,回答道:“不過,侯仁心最初時候混得不是很好,後來他在境外發了一筆橫財,才一路路發達了起來……也就這二十幾年間的事。所以他發起前和誰走得近,難查的很,重要的是,他在境外待過幾年。而那個程鐸也曾在灰色地帶混過幾年。所以他們要是能認得的人,也應是境外的。或是在邊境之上。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想要查這些事,很容易會驚動經歷過那些事的人。所以暫時我們不能再進行明面上的查訪。否則,他們會對我們下狠手的……就像對付爸還有陸瑤一樣對付我們……”
一想到父親的死,以及今天陸瑤的死,秦芳薇心顫的叫了一句:“真的是太猖獗了……”
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說奪走就奪走。
“這些人到底還有沒有人性啊?”
傅禹航扯了扯脣角,一邊觀察着路況,一邊回答道:
“人性?事關利益,哪來的人性可言?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心思單純,這世上就不存在毒王了。
“我告訴你,爲了謀求利益,那些販毒的,都是不擇手段的。而一旦參予進這個利益鏈條,沒有人抽得了身。死一兩個人算什麼……這個世界,骯髒的事,你沒見過的多了去……
“那些境外交易,比如說大數量的毒品交易,毒害的是千千萬萬健康人的身體,而臟器交易,那才叫一個真正的殘忍,真正的沒人性,那是直接要人性命的。
“要真落到那些人手上,是最最可怕的:他們只會把人當作牲口一樣養在小房間裡,一旦臟器匹配上了就……算了,不了說了……”
他沒再說下去,那些醜陋的事,知道的太多,只會讓人心生陰晦。她的生活,應該是明媚而充滿陽光的。
秦芳薇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牙齒打起架來:
“你見過這種事?”
“見過。還沒在道上混的時候。在一次境外維和時,遇上救了二十幾個人,以及一批沒來得及送出去的臟器……”
他看到她臉上都沒血色了,馬上住了嘴:“不說了,這些事說多了,會叫你害怕的。”
“那你進天上人間是因爲毒品,還是因爲臟器?”
求知的慾望,逼得她詢問起這個敏感的話題,等問完她才意識到自己過界了,忙道:“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你不用回答。”
傅禹航默默開着車,好半天才道:“這些你不用知道。知道的少,對你來說越是安全。”
“OK,我知道了。”
“睡一覺吧,等到了,我叫你。”
“好。”
她閉了眼,想睡,可,哪睡得着啊,腦子裡不斷的在想着:她的生父到底是怎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