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薇心頭一驚,這人是冒充的?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就這時,對方臉上閃過一道驚色,但很快就恢復自如了,鎮定得就好像剛剛那失態,是別人看花了眼。下一刻,她秀眉一蹙,自嘴裡迸出一句:“這是什麼話?我怎麼就不是燕鈴了?”
可見,這是一塊老薑。
所幸,傅禹航也是一塊老薑,脣線一抿,冷笑道:“是嗎?好,那你怎麼證明你就是如假包換的燕鈴?”
“你想我怎麼證明?”她反問。
“很簡單,如果你是燕鈴,那就請你把薇薇生父和生母結婚時說過的定情誓言說一遍。薇薇生父的日記本上寫得清清楚楚。你只要說得明白,我們就信……”
咦,不對啊,日記本上哪有什麼定情誓言一說?
秦芳薇心思一轉,明白了,這個男人是在詐她。
燕鈴呢,直直的盯着傅禹航,眼神一點一點冰冷起來,尖尖的目光,就像釘子似的變得無比的扎人:“這麼久遠的事,我怎麼可能還記得!”
這句話一下子就泄了這個人的底。
兩個相愛之人的定情誓言,怎麼可能會輕易忘卻?
如果他們不相愛了,各奔東西了,另有一個人參予進了她(他)的生活,不記得倒也正常。可一個女人,爲了另一個男人獨身一輩子,一心一意不曾背叛他們的感情,這樣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會把當年的美好回憶遺忘掉?
芳薇的心,頓時被這樣一個驚人的轉變給刺痛了。
“你到底是誰?我媽呢?你爲什麼要窮盡一生的在這裡扮演別人?”
還以爲終於母女團聚了呢,結果卻是空歡喜一場。
這個人倒真是會演戲啊,剛剛對着她時,居然還應景的來了一番痛哭流泣,不拿奧斯卡影后獎,還真是太埋沒她了。
與此同時,她的心裡,忽就生出了一層層疑惑:
一,一居大師到底知不知這人是冒牌的?
要是不知道,這些年,面對故人未亡人的到來,怎麼就沒把她生父的遺物取出來由她來保管?當真是因爲一居師父想保她性命纔沒有告知的緣故?如果是這個緣故,如果這個女人確定一居大師手上有她生父的遺物,如果她真是那幫毒品集團派來的,那麼,他們怎麼沒對一局大師大下手?
要是知道,就越發奇怪了:一居大師在將遺物交給了他們之後,卻又把他們引到這個假母親面前,這又是什麼意思?
二,此人守株待兔的在此等候,是不確定一居有遺物麼?她以一個未亡人的身份,怎麼就沒能從一居嘴裡套出話來?是因爲一居大師一早就知道這人是冒牌的?
三,如果此人是毒品集團的人,那麼現在,她和傅禹航的到來,是不是等於告訴他們,一居有遺物?這意味着:他們會成爲這些人追殺的目標。也就是說,接下去,他們隨時隨地都有危險……
如此一想,秦芳薇背上立馬起了一層寒慄子:心下十萬分不解,一居師父爲何要陷他們於危境?
正思量,傅禹航忽就放開了她的手,一記致命的擒拿,欲先下手爲強。
誰知下一刻,那個溫溫雅雅的女人臉孔一翻,快如閃電般,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輕鬆着地後,閃進了房間,砰得甩上了門。
所幸,男人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擡一腳一踹,那看似牢不可摧的房門,立刻就應聲被踹開,身形一閃就尾隨了進去。
“把手舉起來。”
一記驚悚的槍聲,在房裡響起,鑽進秦芳薇耳朵時,直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她驚駭的跟過去,才幾步就停下了步子。
形勢已然逆轉:傅禹航雙手舉高到頭頂,退了出來,一亮錚錚的槍筒正對準了傅禹航的額頭——假燕鈴剛剛溫柔可人的慈母形象一下就被顛覆了。
此時此刻,這個女人的目光利如寒劍,面色削冷。
“信不信,我一槍嘣了你。”
假燕鈴開出口來是這麼的狠厲,眯眼的模樣,讓傅禹航覺得這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或是僱傭兵。
他沒露懼色,濃眉一挑,淡淡道:“你要是嘣了我,那麼,歐陽彥留下的東西,你怕是拿不到了。”
“不是還有你老婆在嗎?”燕鈴不以爲然:“你,傅禹航的大名,我聽說過一些,不好對付的是你,至於你老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而已。沒了你,她什麼都不是了……”
這種蔑視,真叫秦芳薇鬱悶,可事實就是如此,沒有傅禹航,她算哪根蔥。
看來以後,她一定得好好的練功,絕不能讓人如此輕視了才行。
“也是也是,可她不知道我把東西放哪了啊……我要沒了小命,你就肯定拿不到遺物……”傅禹航一徑笑眯眯的,完全視那槍筒爲無物,深不見底的目光幽光暗閃:“而你要是拿不到那份賬冊,那麼,這些年潛伏在此的苦勞就討不來半點好處。窮盡一生的任務沒完成,他們肯定就會斷了你的經濟扶助,那你的後半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想想看,你還得了那麼重的病,這要是沒錢買藥吃,活不久不消說了,恐怕往後的生活質量也會急劇下滑的,這難道是你想面對的未來嗎?”
話音落下,秦芳薇暈了:這個男人是怎麼知道她得了重病,又怎麼知道她是受了那些人的經濟支助的?
她可以確定:這不是瞎蒙的,而是確有其事,因爲這個女人臉上浮現了幾絲複雜的神情,似乎有點難以相信他竟這麼瞭解她的狀況。
“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是燕鈴的?”
她很不甘的質問。
這麼些年,她在這裡扮演着燕鈴這個角色,沒有任何人起疑,爲什麼他輕易就看出來了。
“一,你善樂器對吧……真正的燕鈴應該是個擅長繪畫的人,我可以假設樂器是你的另一種愛好,但問題是,你現在的主業是音樂老師,這就有點奇怪了……”
“怎麼奇怪了?燕鈴本身就樂器繪畫都精通……”
假燕鈴反問。
傅禹航衝書房那邊努了努嘴:“因爲你的書房內完全沒有任何與繪畫有關的設施。這說明你只精通樂器,而不通繪畫。”
假燕鈴冷哼了一聲,繼續再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燕鈴擅長繪畫的?一居說的?”
“不是。是歐陽彥寫下的遺書所用的紙張告訴我的。那是隻爲女性專用的繪畫紙。一個人如果對畫紙的使用都如此挑剔,那麼,只能說明她精通繪畫,並無比熱愛着繪畫……”
靠,這樣一個細枝末節,竟成了一個天大的破綻。這男人根本就不是人。
假燕鈴抿緊了嘴脣,咬着牙,恨聲再問:“還有呢?”
“二,茶几上的花。聖誕薔薇的花語是:追憶的愛情;而雛菊的花語是:隱藏的愛情……看到這兩種花時,我就在想,這是不是你自己買的。如果不是,也許是別人想追求你,可是又有點說不通。如果是,一個曾經熱烈愛過的女人,爲什麼會喜歡這兩種花?僅僅只是巧合嗎?我覺得不是,這該是你對自己愛情的憑弔。我想,你該是歐陽彥的愛慕者。最後卻成爲致歐陽彥於死地的助力……”
話未說完,假燕鈴臉色大變,厲聲就怒喝了出來:“住口。”
臉上青筋橫起,可見這句是戳到這人痛點上了。
傅禹航往後退了一步,不管不顧的繼續往下說:
“三,剛剛在你和我們攀交情時,我一不小心瞄到了垃圾筒裡有兩個用空了的藥瓶,美國輝瑞公司的藥,貴到嚇死人。一個月估計得有七八萬才能買到手。
“試問,你在高中教書的,一個月能有多少收入?怎麼用得起這樣貴的藥?據我所知,吃那個藥前還得做一個檢測,那個檢測費就得上萬。我不覺得你能負擔得起。
“四,你的冰箱內,牛奶是進口的,牛肉是進口的,水果是進口的,大米是最優質的東北大米……
“我想請問,你一個小小的老師,憑什麼本事吃得起這麼好的食物?如果沒有人在背後供應你,你的金錢從何而來?”
揚揚灑灑一番話,令秦芳薇聽得歎爲觀止。
就不過二三十分鐘的事,她只顧着認親了,而他卻把這個房間觀察了一個仔細。這樣一份本事,她真想給他一個大拇指,太牛了。
“傅禹航,你果然像外界所傳的那樣,難纏到了極點。”
假燕鈴聽得也是好一番心驚肉跳,和這樣的男人對峙,無疑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雖然現在她明顯佔了上峰,但是,這種男人絕對有本事反敗爲勝,所以,她必須儘快拿到遺物才行。
“秦芳薇,如果你不想像你媽一樣成爲寡婦,那就馬上過來將這個男人梆到椅子上,繩在門口的鞋櫃裡,馬上……”
她厲喝,認定這是一件刻不容緩的事,語氣無比的決絕:“如果你不乖乖合作,那麼,我就直接嘣了他。然後再嘣了你。只要你們倆個都死了,他們也不見得非要我拿到帳冊不可的……馬上行動起來……”
“OKOK,你別動怒,子彈不長眼,小心走火,我配合你就是……”
秦芳薇緊張的轉身,去門口的鞋櫃找到了線繩。
可她不能聽他的話去梆傅禹航,要是把他梆了,那她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
“哎,我呢,想再勸你一句,還是別存魚死網破的念頭了,我們要是死了,我估計歐陽曼會找你麻煩的,最後,你肯定得不了好下場的。
“我猜啊,一居應該知道你是假冒的,歐陽曼也知道,他們沒有動你,估計是想透過你查找你的僱主。
“簡單來說,你就是一個餌,你的僱主想用你釣出歐陽彥的女兒;歐陽曼則想借你找出誰害了她兒子……
“要不這樣啊,你乾脆就倒戈算了,你的僱主能給的,歐陽曼一件都不會缺的全都可以給你……”
這番話一出,秦芳薇又愣了愣:
怎麼又扯出歐陽曼了呀?
傅禹航的思路,怎麼轉得這麼活啊?
假燕鈴的臉色卻因爲這話,赫然大變。
傅禹航就趁她心神大受干擾時,以快到足可以讓人眼花繚亂的手速,將她手上那把小巧的手槍給奪了過來。
卻在那一刻,回過神來的她,及時一腳前挑,用力又準又猛,踢中了傅禹航的手。
伴着一記砰的槍聲,子彈射偏,手槍飛到了牆邊。
傅禹航見狀,一個擒拿就扣住假燕鈴的腳,用力一拖,女人的身體騰空而起。
也不知她使的是什麼法子,竟就掙開了他的鉗制,一個凌空翻,着了地,並迅速往牆邊奔走,那反應之速迅,就像一頭狂奔的豹子。
可惜的是,經過剛剛那麼一個糾纏,已經有人先她一步將槍揀了起來,可不正是乖乖女秦芳薇。她當即立斷對着那個女人奔來的腳邊,砰的開了一槍。
只是她沒想到這把槍的後挫力竟這麼強,打歪了,本來,她只是想嚇嚇她的,很不幸的是,歪打正打,一顆子彈直接鑽進了假燕鈴的小腿上。
那女人慘叫一聲倒地,雙手捂上了受傷的小腿肚,指間有血水噌噌噌直冒出來,眼裡則露出了層層的難以置信。
第一次使用真槍實彈的秦芳薇完全嚇愣了,手臂被後挫力震得直髮麻,眼裡看到的全是血,卻沒有把槍扔掉,仍緊緊抓着。因爲她更害怕槍到了對方手上,到時她和傅禹航就會危在旦夕。
被這一幕震到了的傅禹航笑了。
天吶,他老婆還真是神助攻,這才學了一天射擊,就幫上了這麼大一個忙,吼吼,太牛叉了。
不過,很顯然,第一次開槍傷人,她有點被自己的行爲嚇到,臉色白成了一張紙。
他忙上去安慰,並小心翼翼的將槍給要了過來:“沒事沒事,你做得很好……”
“可我……可我她射傷了……要不要送醫院?”
她的心情很糾結。
“沒事,小傷,我可以處理,如果她肯配合的話,我們完全不需要去醫院……”
傅禹航把手槍裡的子彈匣給卸了,現在這女人受了槍傷,他不用擔心她會逃走。至於槍,只要裡面沒子彈,那就是一隻紙老虎。
“哎,看來你是流年不吉啊……”
把玩着這把看上去不錯的手槍——勃朗寧M1906袖珍手槍,這把貌似是特製的,很精美,也很女性化。
假燕鈴倒在地上,一張本該溫靜的臉孔,因爲疼痛而扭曲着,目光噴着熊熊怒火,心下在追悔,剛剛她該喂他吃顆子彈的,就打他的腳。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緊跟着,那根線繩被傅禹航用來捆住了這個冒牌貨。
“你的腳呢,傷的挺厲害,這樣,只要你跟我說,是誰指使你潛伏在這裡的,我就幫你治傷……”
挑了一隻椅子坐好,他剛要開始審問,外房門忽就被踹開,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執兩柄AK-47突擊槍闖入,其中一個厲喝了一聲:“不準動,用手抱住頭,蹲到牆腳去……”
我靠,饒是傅禹航見慣了大風大浪,這下也有點懵了,只得乖乖的把手舉了起來,心下正琢磨着要如何逃之夭夭,後進來一個玉樹臨風的青年人對着他“砰”射出了一顆子彈。
秦芳薇看得分明,心頭一駭,嘴裡不由得驚呼出聲:“不要。”
可對方還是射了,傅禹航應聲倒地的同時,那把槍對準了她,而後,一枚長相奇怪的子彈衝她飛了過來。
不過幾秒,她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