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詫異地看向她。
“東庭已經跟我說過了,”葉棠茵眼眶泛着紅,仍是說了下去,“我是過來人,也知道感情啊婚姻這種事,變故很多,不能勉強。我又不會怪你,你也無需這樣避忌着我。你是希承的媽媽,可我也還是他奶奶呀,你常常帶他來看我就好。”
葉棠茵對她一直都好,蘇窈覺得說出那些話於心不忍。
葉棠茵稍事沉默,“還有東庭。”
想起那些一家三口的畫面,幾欲淚目,可迴旋的餘地在哪裡呢?
蘇窈:“自然會的,我不會惡毒的剝奪你們和希承相處的權力。”
葉棠茵欲言又止,最終是伸手抱了抱她,“媽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也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和東庭都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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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不見葉棠茵,陸希承昨天已經開始唸叨‘奶奶’了,蘇窈昨天就給葉棠茵打了電話,問她今天方不方便,葉棠茵獨居,當然想念唯一的小孫子。
剛好在約定把陸希承送去葉棠茵那兒待一天之後,晚上又接到了齊宗臨的電話,說是財產分割手續差不多了,需要她去籤個字走個程序如何如何。
早上將陸希承的日用品打包,準備將張嬸和陸希承送去了葉棠茵那裡。
蘇窈裝東西的時候,陸希承跑去趴在窗上,那裡能看見下面的公園,之前蘇窈吃過晚飯會帶他下去散步,跟裡面的小孩子玩。
他張望了一會兒,沒看見一個小夥伴,倒是發現有雨滴打在窗上,指着那點雨滴獻寶似的向蘇窈激動的說:“雨!下雨啦!”
說完就跑去陽臺的角落裡將他的兒童傘、雨靴和兒童雨衣一股腦從收納盒裡巴拉出來,讓蘇窈都給他穿上,少一件都不行。
蘇窈將一身防雨裝備的陸希承送到葉棠茵的公寓,也上去打了聲招呼才離開,覺得老太太臉色憔悴了好多,心裡越發覺得自己像做了壞事般感到愧疚。
蘇窈走後,葉棠茵看着開心得滿屋子撒歡的陸希承,笑容寬慰又略帶苦澀,真是少兒不識愁滋味。
陸希承將室內穿的小鞋子跑掉了,葉棠茵去將他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一邊替他穿鞋,一邊問:“寶寶啊,你愛爸爸還是媽媽?”
陸希承想了想,“都愛!”
“那你更愛誰呢?”
小傢伙很爲難,但是選了媽媽。
葉棠茵笑,“那你覺得爸爸跟希承,誰更愛媽媽?”
陸希承被這個複雜的問句難到了,思考了一陣才捋清楚,晃了晃小腳丫,露齒一笑:“希承!”
“是啊,你更愛媽媽,”葉棠茵沒反駁,給他穿上鞋又理衣服,原本保養極好的容顏,現在笑起來也擺脫不了滿是感慨的疲態,“可你爸真是愛慘你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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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預報從未準過,陣雨倏然間變成了暴雨。
蘇窈的車堵在了半路,雨刷快速地扇動,晃得她眼花,吱吱的聲音吵得人心神不寧。
觀察着周圍交通狀況,前方好像是發生了車禍,救護車和警車前後駛來,私家車紛紛靠邊讓行,緊張的路況久久也不見鬆緩。
蘇窈那處手機給齊宗臨打了個電話,之後點開微博看了一眼,竟沒想到在關注的營銷號主頁中看到了關於陸東庭的新聞。
標題起得搶眼,類似‘陸東庭手上婚戒消失’,又比如‘陸東庭深夜送一妙齡名媛回酒店’,又‘疑似陸東庭和蘇窈婚姻走到盡頭,已再覓新歡’。
廣大網民,對豪門緋聞的興趣都快媲美娛樂圈了。
蘇窈將手機鎖屏放在一邊,隨着滯緩的車流往前。
暴雨傾盆,黑雲壓空,等蘇窈到了齊宗臨的辦公室,外面的雨勢又減緩。
坐在辦公室裡,秘書給泡了杯咖啡,齊宗臨給她講了好些複雜的程序,蘇窈也不知怎麼回事,心不在焉,“我簽字就行了是吧?”
齊宗臨楞了一下才說:“是。”
看了一眼蘇窈微抿的嘴脣,齊宗臨拿了份文件擺在她面前,指了指空白處,“在那兒簽名。”
蘇窈拿起筆便下手,不帶絲毫的猶豫。
齊宗臨總是卡着時間開口,“你還真是看也不看就簽了,你是不是也太相信陸東庭他不會詐你了?”
蘇窈面色微僵,捏着筆的手也是顯然一緊,仍是落下了最後一筆。
齊宗臨見她反應,用試探的口吻問:“還是說,你根本就沒仔細看過離婚協議?”
“他的個人資產是我的百十倍不止,總不至於訛我。”
而且還要在排除陸東庭他屑不屑的前提下。
外面細雨霏霏,早上氣溫本就低,又經過一場暴雨洗滌,大廈裡的冷氣凍得她指尖冰涼,迫不及待想要結束。
“可你知道不知道,陸東庭給了你多少東西?”
蘇窈猛地擡頭,眼神霎時間顯得慌亂退縮了一下。
“除了紫園那幢別墅外,他名下所有的不動產包括房產和商廈、寫字樓,以及存在瑞士銀行的現金和他手上所持的兩支前景極好的股票。”
齊宗臨說着,觀察着蘇窈的表情,在她震驚之時添油加醋,“不僅把自己所有不動產給了你,連穩妥低風險的流動資產也歸到了你名下。雖說這些東西,抵不上他手上現有的流動資產,僅僅是他在東盛的股票,數目也大得多了去。但你可以合計合計,這些不動產和流動資產將來的增值情況,估量估量一下這個數目對你來說……”
蘇窈腦子裡轟的一聲,像溫水瞬間沸騰,“夠了。”
明知齊宗臨所言絕非虛假,她還是要自己確認,手壓在打印紙上挨條逐字的去看。
結果讓她陷入一種難以置信的情緒的中久久不能自拔。
齊宗臨神情語氣都不再玩笑,“蘇窈,陸東庭之前軟硬兼施都不願意跟你離婚,現在卻突然主動離了,還給了你這麼多資產,你真沒想過到底是什麼原因?”
在財產方面,因爲是協議,她沒有做任何要求,贍養費全是陸東庭主動贈與。
蘇窈是知道,陸東庭肯定會給她一點東西,不會少,但也只應該是他的冰山一角。
這麼大數目的一筆財產,蘇窈自是想都沒想過。
她突然有些厲的盯住了齊宗臨,“你知道什麼?”
齊宗臨被她眼神唬了一下,身子後仰,舉起雙手,“我能知道什麼,我不是問你嗎?你難道就不覺得其中有異常?”
“跟我離婚是因爲分開是對雙方最好的選擇,給我鉅額贍養費是因爲……”蘇窈想強詞奪理,不知道是想說服他還是想安撫自己波瀾狂涌的內心,但還是說不下去。
“你可千萬別說那些錢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這種話饒是蘇窈自己都說不出口,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拎着包轉身就出去,坐在車裡給陸東庭打了個電話,過了很久,接電話的人卻是姚現,“蘇小姐,陸總在開會。”他已然改了稱呼。
“我……我有事想問他。”
“你有什麼事問我,或許我也可以回答。”
蘇窈想起陸東庭將後續交給姚現和齊宗臨處理,他應該也悉知一切。
蘇窈:“東盛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出事?出什麼事?”姚現毫無頭緒似的反問,聽起來不像是裝的。
蘇窈現在腦子裡有點亂,手捏着方向盤,低頭比了比眼睛,盯着方向盤正中央問:“就是,內部有沒有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已經威脅到了陸東庭?”
“蘇小姐,你多慮了。”
“那他爲什麼給我這麼多,所謂的贍養費?這有點過了,不切實際你懂嗎?”蘇窈言語之間有些狂躁。
“蘇小姐……”
“夠了!別一口一個蘇小姐,直接說話行不行。”
姚現沉默了一下,“沒什麼不切實際的,陸總說,這些都是你應得的。這段婚姻中,你承受了很多,他唯一能給的,就只有金錢上的補償了。”
蘇窈的心猶如一盆冷水澆下,火滅了,整個人平息了。
她似乎覺得這並不是個有可信度,且還讓人不那麼愉快的答案,“他真這麼說的?”
“是的,陸總出來了,要你親自再問一下他嗎?”
“不……不用了。”
蘇窈趕緊掛了電話。
盯着地下室昏暗的光線怔忪許久。
聽見齊宗臨空穴來風的話便亂了心神,你究竟是害怕他出什麼事,還是在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