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庭這個男人,你探不透他的城府,觸不及他的深沉,他比蘇窈大了整整九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閱歷在經年累月間潤物細無聲地積累起來,便有了她面前這個他佐。
無論是處理商場大事,還是男女關係,他有足夠的能力遊刃有餘。
而蘇窈呢,在年齡上她也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小姑娘,她可以成熟到拋開一切當孤注一擲的賭徒,但也會幼稚到因異性的挑逗而面紅耳赤。
蘇窈又想陸東庭這人本事真大,訓人的時候嘴巴厲害得很,沉默內斂的時候同樣能夠讓你手足無措。
比如,陸東庭說了那句話之後,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她,也不說話,似乎想從觀察她的窘態中取樂。
蘇窈心跳砰砰砰的亂撞,本能似乎比她的理智要快一步,她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脫口而出一句話,“若是要勾-引你,似乎不穿來得更有效果。”
蘇窈腦子裡胡亂的想,陸東庭爲何要這樣做?跟她理清關係劃清界限不是他想要做的嗎?她已經罷手,他爲何還要像現在這樣如同偷-情一般的對她曖昧親暱?
她腦子有點不清楚,自己的思想活動都有點凌亂。
還是說就像顧漣漪說的那樣,男人通常對於得不到的東西,都會惦念不忘?
若真的是昨晚令他產生了欲求不滿、求而不得的衝動了,那她之前還真是低估了陸東庭體內荷爾蒙的活躍程度。
可是他不是有女人嗎渤?
想到這裡,蘇窈被纏困在他胸前的那種不自在瞬間消失,如同一盆冷水澆下,讓她徹底迴歸清醒。
剛要推開他,他突然單手攬着她的腰,另一隻手空出來去扯了扯她的外套,“那不一定,有時候欲遮還掩的,更有效果。”
他說着,手往裡鑽了鑽,撥開外套,露出她的肩膀,陸東庭皺了皺眉,勾起她肩上那根黑色的帶子就問:“你看你穿的什麼?帶子這樣細,領口這樣低,你也不怕它掉下來?”
蘇窈覺得自己就是他刀俎下的魚肉,而他將她左右監視,尋思着怎樣將她做成一道美味。
“你夠了!”蘇窈臉色紅透,伸手抓住他欲得寸進尺的手。
“什麼夠了?”陸東庭平靜反問。
蘇窈倒沒法接話了。
她憋了許久,憋出一句,“小心我告你性騷擾啊!”
“想告就去告。”陸東庭淡淡說着,手指沿着她的胸線滑過。
蘇窈徹底敗下陣來,冷着聲問:“陸東庭,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無奈她嗓音輕細,沒什麼威懾力,“你就這麼喜歡玩弄別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反覆無常?”
前一秒義正言辭的訓斥她,下一秒就對她上下其手做出格的動作。
陸東庭挑眉看了她一眼,臉色有些冷,“彼此彼此。”
蘇窈心裡自嘲一笑,還真是。
“難不成你還要把損失的都要回來?陸先生你的睚眥必報真是滲透在了每一個細節裡!”她目光懶散刻意的在兩人之間的空隙的掃過,“你這樣做,考慮過你心上人的感受嗎?我真是不得不懷疑你的真心程度了。”
“你一口一個我的心上人,你見過她?”陸東庭的聲音變不耐煩,冷硬着問。
“總之,要麼是你女人無數,要麼就是對你愛的人不忠。”
蘇窈對她沒什麼好臉色,自從昨晚,蘇窈對他絲毫都不客氣,又倔又犟,一言不合就甩臉色,果然是沒有利用價值了,便連個笑臉都不樂意給了,哪怕是假裝的。
陸東庭慢慢鬆開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到大班臺旁解鎖了大門,“滾出去。”
蘇窈覺得自己不僅掃了他的興,還戳中他的痛處了,拂了他的面子,畢竟陸東庭多麼冷傲的人,他可以不忠,但是你不能說他不忠。
可轉念一想,自己是他不忠行爲的同謀,蘇窈唾棄他的同時,也厭棄着自己。
但另一個聲音覺得自己並沒有錯,默默的爲自己開脫,她已經跟他把話說得明明白白了,是他自己越矩了。
蘇窈早就不想待下去,臨走前平穩住情緒,抿抿脣道:“反正視頻的事情,麻煩你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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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窈拿着文件夾下去,交給陳楠徐。
陳經理見蘇窈臉色不太好,翻了翻文件,看見那幾處被陸東庭勾畫出來的痕跡,有些地方用力過狠,將紙張都給劃破了,想必是這個陸總又不滿意,這次卻讓蘇窈白捱了一頓批。
陳經理笑嘻嘻的安慰她,“小蘇啊,你別介意,陸總就是這樣,太嚴格了,這次修改計劃書你沒參與,還白白受了說,這樣吧,這個月給你加獎金。”
但是這話被剛進來的林妤聽見了,這位秘書,自從上次她被陳經理納進北歐度假酒店發展項目之後,對她頗有意見,這時也不忘參進一腳:“陳經理,蘇窈的確是挺委屈的。是自願去送文件的,咱們誰沒捱過陸總
tang的罵?這樣就給獎勵的話,別的同事恐怕會不平衡吧。”
林妤將這話說得很圓滑,表面上同情了一把蘇窈,但是又站在同事的角度發聲。
蘇窈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陳經理也不會看不出來林妤對她有意見。
蘇窈不想讓陳經理難做,“獎勵就算了,哪天拿下項目了,經理請大家吃頓好的就行。”
“行行行,”陳經理趕緊結了這事,目光有意無意瞥了一眼林妤,然後將兩人打發了。
蘇窈早上請了會兒假,下班的時候工作沒做完,只得留下來加會兒班。
一直到辦公室只剩下寥寥幾人,蘇窈才做完了手頭上的事。
蘇窈今天開了車過來,爲了避免太引人注目,故意開去了比較偏僻的停車位,她下了電梯往停車位走,掏出鑰匙解鎖,她剛拉開車門,視線不經意掃到前方。
秦珩站在停車場昏黃的燈光下,之前也不出聲,似乎一直在等蘇窈發現他。
蘇窈拉車門的動作頓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移開視線,拉開車門。
秦珩疾步走過來,一把將她的車門關了回去。
蘇窈不解的看向他,目光很平靜,“秦先生,你有什麼事?”
秦珩薄脣蠕動了一下,但是久久沒開口。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蘇窈見他不說話,也無心跟他在這兒耗,僅僅是覺得沒有必要浪費時間而已。
“等一下,”秦珩關上她的車門,目光挺誠摯的,“蘇窈,我是來道歉的……”
蘇窈不甚在意的聳聳肩,“沒事啊,不用放在心上。”
蘇窈嘴上是那麼說,可秦珩心裡清楚,蘇窈是不想見到他,無所謂的態度只是一種敷衍和譏諷。
“那能跟我談談嗎?有些事……”
“我覺得不合適吧,”蘇窈淡淡的笑,“蘇西溪要是發現我跟你單獨在一起,指不定在心裡怎麼咒我。”
就像剛開始發現秦珩的女友是蘇西溪的時候,蘇窈內心陰暗的想過這兩人最好勞燕分飛。
蘇窈開車門,秦珩再次給她關了回去,似乎跟她耗上了一樣,蘇窈不免有些惱,難道她的話詞不達意,導致秦珩理解有誤?
“我沒什麼跟你談的。”這下說得夠清楚了嗎?
“你想知道昨晚闖進你家裡的人是誰嗎?”
蘇窈猛地轉頭看他,“你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會在這裡告訴你。”秦珩態度很堅決,他還對着她笑了笑,笑得一臉落寞。蘇窈見了,簡直心中五味雜陳。
秦珩的好,秦珩的壞,註定是短時間在她心裡抹不掉的疙瘩,她試着去淡忘,去抹平這段記憶,像用橡皮擦擦掉鉛筆畫一樣,擦掉和他的小插曲,但也需要時間,人心都是肉長成,她的心情還是會因他而起漣漪。
秦珩不言不語,只安靜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覆。
蘇窈頓了兩秒,點頭,“好。”
“坐我的車吧。”秦珩並未因爲蘇窈的答應而表現出異樣的欣喜,只是神色如常的一笑。
蘇窈跟着他走向那輛黑色轎車,秦珩爲她拉開副駕駛車門的時候,蘇窈自己拉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
秦珩的動作頓住,有些僵硬,無法掩飾心中那抹失落。
以前他去接蘇窈下班的時候,爲她打開車門,她會抿着脣輕輕笑說:“謝謝。”
蘇窈對他有感覺,他是知道的,因爲很容易猜到,她不善掩藏。所以表白的時候,他有百分百的把握,他纔會放心的給她思考的時間。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生活已經顛覆。
他不敢再輕易在蘇窈面前說起往事,怕惹她厭煩,而且她不喜,也不會說,靜靜的聽着,不做評價。他挺怕見到這樣的蘇窈,猜不透看不清,笑中帶冷。
秦珩啓動了車,問她想去哪裡吃什麼?
蘇要說:“隨意。”
秦珩接話,“我記得你不是喜歡吃法餐嗎,有沒有覺得不錯的餐廳?”
秦珩自己說完愣了愣,他根就是無意識的說起了曾經。
蘇窈看着窗外飛逝的街景,霓虹閃爍,火樹銀花,都市繁華得耀眼。
“口味和喜好,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東西,我現在喜歡吃川菜。”但是秦珩有胃病,不能吃這般辛辣之物。
秦珩卻立刻答:“那就吃川菜。”
蘇窈看着他開車的側影,無聲的勾了勾脣。
最終蘇窈和秦珩進了一家粵菜餐館,蘇窈變來變去,秦珩一切都順着她。
蘇窈隨便點了幾個菜,其實她並不知道好吃或是不好吃,就像她現在並不在乎對面那個人的口味如何,本來跟他見面吃飯也是敷衍,秦珩也知道,她跟自己對面而坐,不過是想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
等菜的間隙,蘇窈直接問:“現在能告訴我是誰了嗎?”
秦珩看了她一眼,不說話,給她的水杯斟滿水。
蘇窈看着他不緊不慢的動作,心下煩躁,但死死壓制下去。
當你討厭一個人,你會討厭他做的所有事情。
蘇窈語調硬邦邦的,“我待會兒還有事,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吧。”
“什麼事?現在已經下班了,”秦珩噠,非常冷靜的問:“要去見陸東庭嗎?”
蘇窈覺得,他也知道視頻的事了,明知故問非常討厭。
她輕笑一聲附和,“對啊。”
秦珩平靜的表情有一絲皸裂,他動了動喉嚨,問出憋在心中許久的問題:“視頻裡的是你和陸東庭嗎?”
蘇窈大大方方承認,“是,我拍的。”她淡淡笑問:“怎麼,又要說我賤了?”
秦珩心裡鋪天蓋地的怒意剛要爆發出來,聽見蘇窈後面半句話,怒火哽在喉嚨,強嚥了下去。
“你得到答案了,這次換你回答我了,”蘇窈盯着秦珩的眼睛,“闖進我家裡的人,是蘇西溪母女還是蘇淮生派來的?”
“蘇西溪。”
蘇窈點點頭,直接從包裡拿出手機,在空中朝他揚了揚,“我錄音了,別耍賴。”
然後在他複雜的神色中撥了個電話給陸東庭,嘟聲響了許久,陸東庭接起來的時候,她隱約聽見有人在勸酒,他應該是在飯局上。
“喂。”陸東庭那邊一下子安靜了,應該是到了一個安靜能說話的地方。
蘇窈說:“視頻是蘇西溪拿走了。”
陸東庭沉默了一下,只嗯了一聲,聽起來並不意外的樣子。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不愧是陸東庭,很有效率。
陸東庭反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有人告訴我的。”
陸東庭的聲音不明顯的沉了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