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晚不知道爲什麼,心臟便狠狠跳了一下,說的難聽點還真有種被捉-奸的錯覺。
周爾嵐平時活動不少,可是極少會在外面用餐,再高級的餐廳在她眼裡一樣衛生堪憂。所以會在這裡遇到她,溫晚有些意外。
“媽。”她走過去得體地叫人,同周爾嵐一起的幾位太太之前也全都見過,時不時會一起喝茶打麻將的。溫晚禮貌地客套之後,乖巧地站在周爾嵐一側,“您今天怎麼會——”
“這位,不介紹下?”周爾嵐一直盯着賀沉,顯然更關心這個和兒媳一起出現的陌生男人到底是誰。
溫晚之前太懂事,在朋友圈裡還真是周爾嵐的驕傲。人人都說好媳婦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顧家那個媳婦無論學識工作作風,哪方面都沒得挑。
偏偏難得一次她和朋友出來聚餐,結果就撞上溫晚和這麼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一道吃飯,有點兒博她面子了,臉色自然也不太好看。
溫晚沒想太多,直接說了實話:“這位是賀先生,病人家屬。”
答案有些意料之外,周爾嵐還是皺眉打量着賀沉,也不知道信還是不信。
賀沉在老人面前一貫紳士,微微頷首道:“小侄給溫醫生添了不少麻煩,請她吃飯當是答謝,溫醫生這段時間沒少費心。”
他說着又朝餐廳老闆道:“顧太太這單算我的。”
那老闆很會看人臉色也很會來事兒,馬上就迎了過來:“顧太太好,幾位裡邊兒請,雅間環境好,安靜。”
周爾嵐畢竟這個歲數了,看人還是有幾分把握的,這男人不似看起來這般簡單溫和,而且他看溫晚時,眼神不對。
但他又很有分寸,這時候顯然是故意幫着圓場給溫晚臺階下。
周爾嵐雖然不信溫晚會亂來,但要是誘惑太多,再有自制力的人也難免做錯事,想到這些,她看賀沉時便多了幾分戒備和敵意。
賀沉卻依舊是謙謙君子樣地笑着:“既然幾位還沒用餐,在下就不打攪了,溫醫生,我順路送你。”
這是基本禮儀,賀沉一番話說的沒有一點落人口實的嫌疑。
周爾嵐看賀沉那樣心裡就更加不痛快了,可是周圍還有朋友在,她就是再不高興也不會把事情擺在現在解決。
溫晚暗自鬆了口氣,剛想和周爾嵐道別,卻聽周爾嵐說:“銘琛待會來接我,你和我一道走。”
這話已經是吩咐了,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在溫晚身上,尤其是周爾嵐,雙眼直勾勾地望着她,似乎只要她說“不”就會當場發作一樣。
溫晚自然也沒法拒絕,如果這時候非要和賀沉一起走才叫令人生疑,又想到周爾嵐的身體狀況,還是點頭答應了:“好。”
阿爵等車開出一段路,這纔回頭看了眼後座的男人,賀沉一直微微側着臉看窗外的風景,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會還真說不好心情如何。
“那個顧老太太,挺厲害。”
對於阿爵的沒話找話,賀沉只是涼涼看他一眼。
阿爵繼續開着車,專注地直視前方:“一副秋後算賬的樣子,溫醫生回去之後大概不好過。離婚的事也——”
賀沉直接打斷他:“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八卦?別人離不離婚,操那麼多心做什麼。”
阿爵故作訝然:“難道不是替你操心?”
賀沉冷笑道:“自作聰明。”
阿爵從後視鏡看他一眼,不說話了。
車廂又陷入死寂,偶爾有對面的車燈掃過後座,阿爵總能看到那張覆了寒霜的冷淡面容沉如死水,卻沒想到才一會,後座就冷冷傳來一句:“她剛纔拒絕我了。”
這話阿爵聽懂了,這個“拒絕”顯然不是說順路送她回家的事兒。
他驚訝地回過頭:“溫醫生看不上你?”
賀沉眉心狠狠跳了跳,忍了忍才道:“我當時也衝動了,仔細想想,她不適合。以後她的事兒別插手。”
阿爵沒說話,只是看了眼此刻賀沉臉上的表情。
賀沉在男女這事兒上態度挺隨意,一個女人在他的認知裡是絕對不會見第二次的,所以最初看出來他對溫晚有興趣,阿爵也只當他又碰上一個對胃口的女人罷了。
只是現在……怎麼覺得他挺鬱悶的?
溫晚性子淡,所以即使對着一羣老太太她也能鎮定自如。席間氣氛倒是很好,除了周爾嵐不怎麼說話之外,另外幾位還在爲之前麻將桌上的輸贏爭論不休,一屋子五個人還真沒冷場過。
直到顧銘琛出現,他推門進來,看到溫晚時明顯愣了愣,周爾嵐指着旁邊的位置:“過來,傻站着幹嘛?”
那天在警局外鬧的有些僵,溫晚也有好幾天沒見顧銘琛了,這次他的氣色似乎比上次還要不好,下巴上留有淺淺的胡茬,以前這男人非常注意這種小細節的。
顧銘琛往溫晚旁邊一坐,倒是沒再看她,只是側臉看了看周爾嵐:“手氣不好?”
顧雲山去世以後,老太太最大的消遣就是打麻將,輸贏全在臉上,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時候老太太的臉有點臭,顧銘琛只當她下午輸了錢不高興。
周爾嵐看了眼溫晚,最後還是忍着什麼都沒提:“這幾天忙得都看不見影兒了。”
顧銘琛笑:“你也說我忙了,都在公司。”
他說這話時意外地看了溫晚一眼,接着還把手臂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這姿勢看起來曖昧,落在外人眼裡顯得小夫妻倆感情非常好。
果然劉太太就笑眯眯地搭腔了:“這都多久沒見着銘琛了,每次都是小晚陪着你媽。不知道的還以爲小晚纔是親閨女。”
顧銘琛這兩年笑容很少,平時敷衍人也只是淺淺勾起脣,今晚卻好像心情很好,對誰說話都客氣極了:“小晚本來就是我媽半個女兒,不然我媽怎麼疼她不疼我呢,你看我進來這麼大會,她都不問問我吃了沒有。”
周爾嵐被他氣笑了,嗔怪地推了他一把:“就知道貧嘴,沒時間陪我可得好好陪小晚。”
她沒好再繼續說下去,點到即止,又怕被旁邊幾個看出點什麼嚼舌頭,只好嘆了口氣:“你這幾位阿姨,全都抱孫子了,就我這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溫晚有些尷尬,周爾嵐這兩年沒少提孩子的事兒,時不時就旁敲側擊一下,偏偏她和顧銘琛最後鬧成這樣,離婚的話要是說出口,還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顧銘琛看到她走神,眼神微微一黯,搭在椅背上的手輕輕收攏就將她攬進了懷裡:“孩子多煩,我和小晚兩個人挺好。”
溫晚知道他是在敷衍周爾嵐,還是對這狎暱的舉動不習慣,正好擡頭便撞進他一雙黢黑深沉的眸子。
他沉沉望着她,居然有些情深。
“哎喲,還是小年輕好,看這倆恩愛的。”有人忍不住附和出聲,其實前段時間顧銘琛和吳迪的新聞還鬧得上了頭條人盡皆知,只是現在的人思維奇怪,總覺得男人出軌是小事,要是剛纔賀沉和她露出點什麼端倪,恐怕情況又得兩說了。
溫晚從頭到尾都沒吭聲,她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想再讓謊言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說起來,我有個侄女也老大不小了,就是太挑剔。現在條件好的男人簡直就跟稀有動物似的,呃,小晚——”
溫晚聽到有人點名叫自己,擡頭看到是陳太太。她家是做服裝生意的,規模不大,但眼光非常高,連交友圈子都格外挑剔。
溫晚疑惑地望着她,只聽對方又笑道:“剛纔和你一起吃飯那個,就是病人家屬那個。我看他長得不錯,氣質也好,你跟他熟嗎?幫忙介紹介紹?”
溫晚的腦子先是懵了一下,隨即僵在那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給賀沉做媒嗎?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顧銘琛已經開口了。他微微低下頭,橫在她肩膀上的胳膊卻結實有力,像是要將她捏碎一樣:“病人家屬?哪一位?”
顧銘琛開車先將周爾嵐送回家,周爾嵐這一路就發覺兩人間氣氛不對,這時候得了空悄悄把人拽到一旁:“畢竟是你不對在先,我看的出來小晚不是那種會亂來的人。你要對她不好,她纔會想別人。”
顧銘琛伸手捻了捻眉心,難掩一臉倦容:“我知道,你早點休息。”
周爾嵐不放心地又看了他一眼:“銘琛,媽很喜歡小晚。”
顧銘琛的動作僵住,心裡頓時翻江倒海一樣。
他當然知道他媽有多喜歡溫晚,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周爾嵐幾乎是按心目中最完美的兒媳婦形象來培養溫晚的。
他掀了掀眼簾,最後居然沒勇氣再看他媽一眼,只是安慰道:“我知道了,外面涼,你快點進去。”
顧銘琛上車之後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溫晚思前想後,試探道:“是不是媽發現了什麼?不如我們早點告訴她吧,瞞得越緊將來她知道就——”
“溫晚。”顧銘琛忽然打斷她,眼神複雜難辨。
溫晚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繃得很緊,骨節處都隱隱泛白,她忽然有些緊張,手指也不自覺蜷縮起來。
顧銘琛沉沉吁了口氣,再開口居然是:“明天去辦手續之前,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