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真的不會被懷疑?”蕭瀟看了眼身邊的人,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雖然劉主任是我認識的,但醫院這麼多人萬一走漏風聲,即使用我的名字去檢查,怎麼覺得還是瞞不住賀沉呢?”
兩人已經掛了號等在婦產科外,賀沉安排的人也一臉嚴肅地站在不遠處,溫晚一直在想事情,聽了這話只是拍了拍她手背:“放心,我有辦法。
蕭瀟知道溫晚的脾氣,賀沉千錯萬錯、即便不夠愛她這都沒關係,但偏偏和父親的死扯不開干係,這已經戳中她心裡最不能碰的瘡疤。溫晚一旦冷靜理智起來才最可怕,賀沉是還沒機會領教到這一點……
她心裡揪着,忍不住嘆口氣:“要是真懷孕了怎麼辦?這簡直比八點檔的電視劇還狗血。”
溫晚沒說話,微微垂眸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看。
蕭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還是壓低聲音道:“如果有了,咱們倆一起把他養大,讓那兩個混蛋都去死,孩子是無辜的。”
溫晚被她一臉認真的樣子逗笑,內心深沉覺得蕭瀟的提議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但如果真懷孕了,賀沉一定不會這麼輕易放手的,這丫頭還是太天真。
蕭瀟坐了一會,按捺不住又撞了撞她胳膊:“確定是蔣贏乾的嗎?就算與賀家人有關,也未必真是賀沉,他那時候纔多大啊,十三四歲吧。”
溫晚靜了靜才點頭:“當年一定與他無關,但是他知道真相,並且一直在阻止我。他在維護蔣贏。”
蕭瀟聽了也覺得堵得慌:“賀沉到底在想什麼啊,一邊拴住你,一邊又不放棄蔣贏。他以爲天下真有這麼好的事!賀家的男人一個比一個不是東西。”
溫晚看她一臉鬱結,伸手摟了摟她肩膀:“又想起賀淵了?”
蕭瀟鼻頭髮紅,忍不住嗤笑一聲:“我又不是受虐狂。”
溫晚也不揭穿她,只是搭在她肩頭的手臂微微加重力道將人摟得更緊:“如果你愛他,他也確定愛你,你該慶幸你們之間沒有東西能再作阻撓,這是件幸福的事。”
蕭瀟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溫晚是在拿自己作對。
的確,如果賀沉一直遮掩真相維護蔣贏,那和做了幫兇有什麼區別?溫晚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的。對比之下,她和賀淵的問題似乎要容易解決的多。
蕭瀟不好再說什麼,嘆了口氣:“真懷念以前,要是沒認識過這些人該有多好。”
溫晚也在想,如果自己一直沒認識賀沉,到底是不是件好事?那樣父親死亡的真相會一直被掩埋,賀沉當初招惹她的時候,想來也沒預料到最後事情會發展至此吧?
兩人從婦產科出來已經下午了,天色有些暗,大廳裡的人羣漸漸少了一些,但依舊熙熙攘攘的十分嘈雜。蕭瀟也沒說話,一直緊緊挽着溫晚胳膊。
她們穿過大廳往門口走過去,直到有人叫了溫晚的名字。
兩人一起回頭,居然看到了許久沒見的蔣贏,對方大概也覺得尷尬,表情僵硬,卻還是故意露出溫和的笑容:“好久不見了。”
溫晚淡漠地瞧她一眼,點了點頭算是迴應:“這麼巧。”
蔣贏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你不舒服?”
她那樣子像是關切,可總讓人渾身不自在,蕭瀟忍不住微微側身擋在溫晚身前:“賀太太真有心,不知道你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麼好,據我所知,小晚可和你關係很一般啊。”
蔣贏自然是聽懂了蕭瀟話外的意思,咬了咬脣,眸中一閃而過的窘迫:“小晚是賀沉的女朋友,很快我們就是一家人,關心她很正常。”
蕭瀟抱着胳膊冷笑一聲。
蔣贏也不理會她嘲諷的態度,又觀察溫晚的臉色:“嚴重嗎?我認識這裡的院長,不如我幫你——”
“不嚴重。”溫晚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居然彎起眼眸輕輕笑了笑,“大嫂身體不好,倒是應該小心一些。你知道的,畢竟你不年輕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溫晚說完就拉着蕭瀟離開了,蔣贏站在原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賀沉的保鏢從她身邊經過時,微微頷首打了聲招呼:“大嫂。”
蔣贏咬緊脣,這才堪堪掩飾住心底真實的情緒,轉身時臉上早就恢復平靜:“溫小姐怎麼了?”
保鏢老實回道:“溫小姐沒事,她陪朋友來做檢查。”
蔣贏不知道在想什麼,保鏢已經打算要走,她忽然開口道:“哪一科。”
保鏢心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只當蔣贏是關心溫晚,就說:“婦產科,溫小姐的朋友懷孕了。”
蔣贏眸色一沉,沒再接話,轉身直接進了電梯。
“小晚你太棒了。”剛到停車場,蕭瀟就忍不住勾着溫晚的脖子在她臉上啵了一口,“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年紀,你沒看那女人臉都黑了。”
溫晚卻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神色如常道:“不過是佔了點口頭上的便宜,我要真想替我爸報仇,先得讓賀沉不再維護蔣贏。”
蕭瀟正在系安全帶,聞言不知怎麼的心念動了動,側目瞧溫晚,見她正看着前方出神。
“你不會是想——”蕭瀟腦子裡剛蹦出個可怕想法,馬上就搖了搖頭自己否認了,“總之你別私自做決定,小晚,凡事還有我呢,咱們總能想到辦法還溫叔一個公道。”
蕭瀟的手很軟,這時候握着自己的,卻給了莫大的勇氣和溫暖,溫晚臉上露出淺淺的笑:“謝謝你,我這輩子,恐怕真找不到比你對我更好的人了。”
蕭瀟衝她眨了眨眼:“你現在才知道啊。”
溫晚笑着發動車子,因爲顧着和蕭瀟說話,一時沒留意居然撞上了前方正在倒車的一輛黑色路虎。蕭瀟也被嚇了一跳,兩人下車查看情況,幸好撞得不太狠。
車裡的人很奇怪,被撞了也沒馬上下車,倒是賀沉安排的人已經率先圍了過來:“我處理就好,溫小姐上車。”
溫晚不想把事丟給別人,何況她現在特煩和賀沉有關的一切,於是直接對那人說:“我自己解決就好,不用麻煩你。”
那保鏢表情訕訕地:“不麻煩。”
溫晚沒再理他,徑直朝車邊走過去,透過車窗玻璃只能看到男人清冷的側臉線條,頭髮很短,正在講電話。
他餘光感應到有人,微微側過頭來。
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溫晚禮貌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着他下車。
幾分鐘後男人終於講完了電話,但他只是將車窗緩緩降下,似乎依舊沒有下車的打算。烏黑的瞳仁非常明亮,目測年紀尚輕,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溫晚一眼,說:“沒事,你走吧。”
溫晚一愣:“可是——”
“我現在沒時間。”男人皺着眉,一臉的不耐煩,似乎真的有急事必須馬上走,“能讓讓嗎?”
男人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揚,示意她將車子挪開。溫晚想了想飛快地跑回車邊,拿過包裡的便籤紙寫了自己的名字和郵箱,遞過去時有些不好意思:“我電話前兩天丟了,但是你可以用郵箱將賬單分給我,我一定會負責的。”
男人看了眼她認真虔誠的臉龐,不由勾了勾脣,指尖輕輕一動將那張便籤夾住,隨意地瞟了一眼:“溫晚?”
他念到她名字的時候,音調微微頓了下。
溫晚沒發現這細微的變化,只是點頭說:“是我不小心,我會賠償,你有空的時候再聯繫我。”
那男人眼底的笑意更深,臉上卻沒有多少變化,只是再次挑眉道:“現在可以讓我過去了?”
蕭瀟看着男人的車揚長而去,忍不住吁了口氣,又開始逗溫晚:“這麼帥,應該你主動要電話纔是,說不定又是一朵桃花呢。”
溫晚暗笑着搖頭:“我對姐弟戀可沒興趣。再說了,那男人一看便不是好惹的。”
此刻被說成不好惹的某人正挾着那張藍色便籤紙研究,薄脣微微一動,又低低沉沉地念了一遍溫晚的名字,忍不住笑出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居然誤打誤撞也能找到。”
回去保鏢果然把事情全都跟賀沉說了一遍,檢查、撞車,包括遇上蔣贏,真是毫無遺漏。溫晚正在電腦前看新聞,那人端了杯牛奶就推門進來,徑直走到她身邊:“沒事吧?”
溫晚猜測他說的是撞車的事,頭也不擡地回他一句:“我膽子沒那麼小,別用你對其他女人那招來對付我。”
賀沉安靜地瞧着她,黑眸微微一黯,倒也沒被她刺激到,反而俯身從後面將她密密實實地圈住,手掌交疊在她小腹前:“聽說今天陪蕭瀟去檢查了?”
他那副誘哄的語氣,還有在她小腹處不安分的雙手都讓溫晚不舒服。她乾脆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皮椅,認真地看着他:“你的人已經全都跟你彙報了,幹嘛還要來問我?”
賀沉現在是越來越鎮定了,大概是習慣了她這副無時無刻扎人的樣子,居然也能一臉平靜地等她說完,然後微微笑道:“看來賀淵還是有一樣贏過我的,不過他不是太喜歡孩子,祝蕭瀟好運吧。”
溫晚冷着臉看他,手背都氣得直髮抖。
“沒話對我說?”賀沉站在她面前,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溫晚和他對峙幾秒,心臟一緊,面上卻嗤地笑出聲:“你覺得呢?”
賀沉好像沒看到她的壞臉色,伸手摸了摸她發頂,說:“喝完牛奶早點睡,別老對着電腦。”
房間裡的光線很暗,只剩電腦屏幕發出的微光,溫晚看不清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那背影居然讓她看出了幾分落寞的味道。她強迫自己移開眼,直到那輕輕的落鎖聲傳來,心跳的頻率似乎才正常一些。
溫晚伸手摸了摸小腹的地方,劉主任是蕭瀟的姨媽,所以說絕對不會出賣她們。但是眼下看賀沉的反應,溫晚隱隱覺得他好像知道了什麼,她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要是賀沉知道她有了孩子,而且……
那麼他的反應絕對不可能還這般鎮定自如。
她看着那杯牛奶,還是端起來喝了一口,剛好電腦下角有新的郵件提示。
溫晚看了眼,是個陌生賬號——來自周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