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在心裡罵了句髒話,看也不看顧銘琛一眼,說:“奇怪,這是小晚的房子,你怎麼會有鑰匙?”
溫晚也有些納悶,可是顧銘琛顯然不想回答。
他沒理蕭瀟,直接走過來把手裡的東西扔到溫晚懷裡,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離婚協議我看過了,沒問題。”
溫晚以爲他已經簽過字,正準備打開文件袋,忽然又聽他說:“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蕭瀟一聽這話就是衝自己來的,馬上蹦了起來。她個子低,比顧銘琛矮了不少,故意踮了踮腳:“有什麼怕人聽的啊?”
顧銘琛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要我把你丟出去?”
這人向來沒什麼風度,此刻更是渾身陰鬱駭人,蕭瀟倒是不怵他,挺起腰板挑釁地瞪了回去:“又不是沒打過女人,你顧銘琛什麼事做不出來。”
顧銘琛的眸色瞬間暗了幾分,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緊握成拳。
這兩人以前就不怎麼對付,每次見了總要吵,蕭瀟是最不待見顧銘琛的了,顧銘琛就更不用說,只要是和溫晚有關的人他都討厭。
溫晚拉住蕭瀟的胳膊,話是對顧銘琛說的:“我們去書房談。”
她也想知道顧銘琛還要說什麼,離婚這件事對他沒壞處,他應該不會耍花樣。
兩人進了書房,蕭瀟就躺在沙發裡看雜誌,耳朵卻一直留意着房間裡的動靜,像是隻要顧銘琛再欺負溫晚就會第一時間衝進去一樣。
溫晚把文件放在書桌上,回身看着顧銘琛,他們已經許久沒這麼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說過話,最後一次,大概還是兩年多以前。
顧銘琛坐在沙發裡並沒有擡頭看她,額前的頭髮柔順地耷拉下來微微擋住了眼眸,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樑和緊抿的嘴角。
這樣的顧銘琛很陌生,像是有點……悲傷?溫晚都懷疑自己一定是看錯了,這麼軟弱的情緒,他怎麼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顧銘琛擡頭時正好看到溫晚在盯着他看,眼神有些奇怪。
他忍住不適,輕輕清了清嗓子,卻還是有些低低啞啞地:“紀顏……到底爲什麼會走?”
溫晚明顯就是一愣:“什麼?”
顧銘琛看過來的時候一雙眼紅的嚇人,他狠狠瞪着溫晚,一個字一個字地從脣間擠出來:“我爸真的是因爲想要我娶你才逼她走的,沒有別的原因?”
他雙眸緊緊攫住溫晚的每一寸表情變化,這個女人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直到今天他似乎也沒真正看清楚過。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到底有着怎樣一副鐵石心腸。
溫晚沉默地和他對視着,須臾,輕輕點頭:“對。”
顧銘琛額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他倏地站起身,在溫晚還沒看清楚的時候已經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的手很大很有力,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幾乎要將她粉身碎骨一樣:“真把我當傻子?那你告訴我這些是怎麼回事!你他媽告訴我。”
他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沓照片摔在溫晚身上,表情猙獰,卻早就過了歇斯底里的那股勁兒。
溫晚看着散落一地的東西,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顧銘琛忍不住冷笑出聲:“你果然,果然早就知道。”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有他一個人還是傻子。
以爲是父親使手段逼走紀顏才讓她死於空難,甚至將這一切都怪罪到了父母中意的溫晚身上,他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是溫晚太狡猾、太會討好父母,這才讓父母被她的虛僞矇騙選她做顧家的兒媳。
可是此刻,事實卻比這些還要不堪。
照片上的女人就是紀顏,她是娛樂圈紅極一時的電影明星,因爲外形清秀討喜,一直很招人喜歡。
然而,照片上的她卻露-骨刺眼的很,修長白淨的大腿牢牢夾住男人穩健的腰肢,表情痛苦而迷醉地躺在一箇中年男人身下。還有許多淫-靡而難以想象的姿勢,男主角也換了好幾個……
這些照片溫晚並不陌生,看了眼氣到胸膛劇烈起伏的男人,她難得遲疑了幾秒:“紀顏她,也是無辜的。”
顧銘琛根本聽不進去,雙眼赤紅充血,攥在她肩膀上的手指不斷收緊。
溫晚很疼,卻還是忍耐着繼續說:“你知道她沒什麼背景,一個女孩子在娛樂圈很艱難。最初就是被人設計了,一再威脅纔不得已和這些富商政客做桃色交易的。”
溫晚知道顧銘琛一定很難過,十六歲來的顧家,她早就對這個男人的性子拿捏很準。別說紀顏是他最愛的女人,就是一件曾經屬於他的玩具被人染指褻瀆了,他也會抓狂發怒好幾天。
她不太會安慰人,咬了咬脣,還是極小聲地說:“她愛的始終是你。”
顧銘琛卻好像沒聽到她說的,深深地望着她:“所以我爸不讓我娶她,真正原因是這個?而不是因爲你……”
溫晚抿了抿脣,再次點頭。
顧銘琛痛苦地往後退開一步,他安排吳迪進紀顏曾經所屬的經紀公司,這才漸漸將這一樁掩埋許久的醜聞慢慢剝開。可是隨着事實擺在他面前,他才知道自己誤會這個女人整整兩年,可是她明明知道,卻什麼都不說。
說到底,他的誤會,於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當初是我爸讓你別告訴我的?”他幾乎已經猜到了,溫晚很聽顧雲山和周爾嵐的話,只要他們吩咐的,她一定會照做。
溫晚看他這語氣就知道事情已經被他查的差不多了,再否認也沒什麼意思:“顧叔怕你難過。”
“那你呢?”
顧銘琛忽然問她,問的溫晚又是一頭霧水:“我?”
顧銘琛看着面前的女人,他想問問她,這兩年被他無視冷淡、甚至羞辱的時候,她的心都沒有一丁點感覺嗎?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疼?
溫晚第一次被人這麼注視着,認真而且專注,她臉上的所有表情慢慢凝固,最後,坦然地望着顧銘琛:“不會,你一直都討厭我,我也被人討厭慣了。沒有難過。”
顧銘琛從來沒有這麼仔細地聽溫晚說過話,聽着她那樣輕飄飄的語氣,那樣釋然而放鬆的神情,胸口有個地方忽然……瘋狂地痙攣起來。
“然後他就簽了?”蕭瀟等顧銘琛一走就抓着溫晚審問她,溫晚把那男人簽字的過程一說,讓她驚訝的合不攏嘴,“奇怪,也太容易了一些,之前看他一直推脫還以爲是不想離呢。”
溫晚失笑:“怎麼會,他之前大概在忙吧。”
“不管怎樣,離開這個混蛋都是件開心的事兒。小時候把你當丫頭使喚也就算了,結婚以後還總是欺負你,讓他以後見鬼去吧。”蕭瀟撇了撇嘴,拿着那份離婚協議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好像驗證真僞似的。
溫晚卻沒搭話,只是望着桌上的玻璃杯發呆。
蕭瀟發現自從顧銘琛走後,她的笑便一直有些勉強,眼神也有些飄飄忽忽地不自在,她忍不住瞪大眼,伸手戳了戳溫晚的肩膀:“你們倆在書房……不會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兒吧?”
溫晚瞪大眼,臉頰有點紅,急急忙忙地用力擺手否認道:“他聽我說完就簽了,連話都沒和我說就走了,好像挺生氣的。”
“真的?”
“真的。”
蕭瀟卻鬼機靈地眯了眯眼角,忽然陰測測地笑起來:“我懂了。”
“懂什麼了?”溫晚糊塗地皺起眉頭。
蕭瀟只是賊兮兮地眨了眨眼睛,起身拽着她雙手用力往房間裡帶:“走走走,你恢復單身咱們怎麼也得好好慶祝一下,今晚我就帶你見識一下單身女人的精彩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