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灃回到房間的時候，同室的呂老師已來了，這位老師挺健談，他對職業中學的教學瞭解很多，對學校的各方面事也很清楚，可能是因爲沒有同校老師的顧忌，很多事說得很直白。
兩人談到教材問題，這是令王冠灃最不能接受的，呂老師說道：“王老師，書的問題哪是學校能決定的，都是教科所搞的，教科所爲啥這樣搞，是因爲利益，職教室幾個不知從這裡面掙了多少錢，你注意到沒，有些書還是盜版書呢。”
原來如此，看來真是金錢決定一切啊，王冠灃想着有點氣憤，說道：“你說這些人也太過份了吧，爲了錢，用過時的書，用盜版書，還是搞教學研究的，我看是研究怎樣搞錢的。”
“你這樣想就對了，所以大家都不管，只要自己能掙錢就行了。”
“我們靠點工資，能掙點啥錢？”
“王老師，你可能才參加工作不久，我也不知道你們五龍的情況，不過我知道的幾所學校的電子專業課老師都搞得有第二職業，在外開得有維修部，現在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了，買的電子產品多了，維修部還是能掙錢的。”
王冠灃點點頭，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第二天上午宋雪梅到市財政局買資料，王冠灃在賓館會議室開會。
王冠灃對這次會議相當重視，畢竟是第一次參加這次會議，來之前也對想要問的問題進行了準備，上午在會議室開會，兩個老師的發言讓王冠灃很受啓發。一是市第一職中，從實習基地建設、校企結合等方面作的經驗發言，這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王冠灃關於學生就業問題的一些想法；第二是T縣職中老師就他們學校職教對口高考方面的經驗作了發言，王冠灃直接的想法就是，李碧玉也能去讀大學，如果這個想法在學校落實，對學生無疑是一條好的前途。
下午組織參會人員到市第一職中進行參觀，約三點左右回到會議室進行討論。
本以爲會相當熱烈的討論，卻感覺相當冷清，大家也沒有啥多說的，老師們平常聽領導說多了，自己也懶得發表看法，反正這些看法說了也等於白說。
只有三、四個人象徵性地作了發言，氣氛一時顯得很沉寂，這時分管職業教育的教科所副主任黃德榮感到有點尷尬，他看了看剛印製出來的參會人員通信錄，說道：“五龍職中的王冠灃，你是今天在座的最年輕的教師吧，你談談你的想法。”
王冠灃在教學中的疑問太多，與教務處的爭論也是自己的問題之一，於是他說道：“各位領導、各位同仁，我是五龍職中的王冠灃，今年才大學畢業分配到五龍職中，我今天是抱着向各位領導和電子專業的各位老師學習的態度來參會的，通過今天的學習，我總結一下我的學習心得吧，不當之處請各位批評指正……”
王冠灃從專業課程內容的更新，談到實踐能力培養，從學生讀書的目的談到學生就業和專業培養的方向等，將自己在教學上的大膽實踐拿到了會上，當然更像做論文一樣，講得有理有據，足足講了十多分鐘。
當王冠灃將自己的觀點說完時，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包括幾個領導都認真地聽着，拿着筆認真地作好記錄，王冠灃頓了一下說道：“我到職中也才一個多月，很多理解都不全面，請大家批評指正，我的發言完了。”
會議室不知道是誰帶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黃所長則顯得特別興奮，他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新教師能有這樣深刻的認識，就像發現了千里馬一樣。
但教科所職教室的向主任對王冠灃的說法卻不感冒，說道：“小王啊，你的想法是有一些道理，但我們的教學計劃是國家的，教材也是國家編的，你說改革，哪有那麼容易，一個教材的更新也要花幾年時間，你太年輕了，這些還不懂。”
王冠灃從昨天呂老師的交談中知道這裡面無非是向主任在乎的利益關係，心中有氣，不由說道：“我們可以結合我們本地實際進行探索啊，能改一些就改一些，我上的兩個學科，來之前統計了書中真正實用的知識和技能，比例僅佔百分之三十多，這還不改，學生出去能就業嗎？我覺得我們培養的職高生，要找準他們的市場定位。”
去年畢業前王冠灃隨班上關係最好的鄭凡到過廣州，親自到了十多家企業，從大型國企到小型民營企業都做過調查，企業缺少的是兩頭的人才，一是高水平技術人才，另外就是普通技術型人才，現在職業中學的教學是沒有將教學定位搞清楚。
其他老師也發表了同樣的看法，向主任雖然也有點生氣，但也無法表達，倒是黃所長不斷點頭，興趣有加。
大家討論結束，黃所長點名擔任全市電子專業聯合教研組組長的市第一職中的胡老師、五龍職中的王冠灃、Ｔ職中的趙老師三人留下。
黃所長顯得特別高興，他招呼教科所職教室主任向主任和其他兩個人一起圍坐在辦公桌，擡頭問王冠灃道：“王老師，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啊？”
“NJ大學。”
“NJ大學，你家是五龍的？”
“不，我家是黃江縣的。”
“那怎麼分到五龍去了啊？”
“我也不知道。”
很多人問過同樣的話，王冠灃也習慣了，也沒有當初的委屈了，顯得很平淡。
黃所長畢竟是官場老手，掩蓋住不解的表情，微笑着說道：“我也是黃江縣的啊，我們還是老鄉哦，小王啊，我今天一看你就不錯，不愧是NJ大學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樣。”
幾句寒暄，王冠灃感覺黃所長是那樣親切，一點也沒有領導架子，和剛纔開會時的威嚴判若兩人。
黃德榮明年滿五十，本來上半年原所長調離他就能任所長的，但因爲這幾年主管職業教育期間，沒有一點點政績，比他年青的一個副所長主管普通教育，近幾年成績不錯，兩人明爭暗鬥，錢都用了不少，上級也不好辦，最後決定所長之職暫時空缺，考慮他年齡大一些，由他任常務副所長，如果今年再沒業績，這所長職務，也許再也不會降臨到他頭上了。
職業教育處於快速發展的階段，但作爲教科所對職業教育一直不重視，對職業教育的研究也處於停滯，雖然黃德榮想搞點成績出來，但也苦於無人可用。
職教室幾個人原來也是從普教轉到職教，近幾年主要經營着全市職業中學的訂書和考試，從中牟利，哪裡將教學科研工作列入議事日程。
黃德榮今年升職受挫後心裡就一直想從職教科研方面進行突破，但職教室幾個對此不感興趣，而他自己也不好說，因爲職教室弄到的錢也少不了他那份。
今天王冠灃說到的改革，讓他突受啓發。改革，是給自己工作業績樹碑立傳的最好突破口，黃德榮感覺一下子居然就找到了明年由副轉正的最好途徑，經過對權力和金錢的一陣權衡，他心裡暗暗作出決定。
所以，幾個人留下就職教課程改革問題進行研究，黃德榮提出自己的想法，就是從電子專業入手，對職業教育的專業發展進行改革探索，儘快申報課題，成立課題組，而且要爭取一定投入，在最短的時間內搞出一些成果。
黃德榮知道，今年再沒有點成績，連常務副主任的位置都是不穩的，而如果能抓出成績，自己在所長的競爭中必然有更大的勝算。
他要求職教室的向主任做好課題申報和課題研究的協調工作，學校的專業課教師參與課題研究，他自己任課題組組長，向主任、一職中呂老師、王冠灃三人任課題主研，課題要馬上申報，儘快實施。
一切安排妥當，他笑着向大家說：“希望大家齊心協力，將我市電子專業發展成爲全省甚至全國的重點專業。”
會議結束，黃所長又問了王冠灃一些家裡情況，兩個笑着道別，王冠灃回到了房間。
下午是財會專業報到，所以晚上是安排了會議伙食的，而王冠灃則沒有會議伙食了，宋雪梅也安排了會議住宿，正在王冠灃房間的對面，聽見開門聲，宋雪梅走出來，問王冠灃：“今天晚上你打算吃啥，要不要又出去吃飯。”
兩人現在感覺親切而坦然，王冠灃笑着說：“不用，我等會自己在外面找個地方對付對付就行了。”
宋雪梅正待說什麼，房間中的呂老師喊到：“王老師，電話。”
“電話？”王冠灃心中奇怪，宋雪梅也很奇怪，站在走道上，王冠灃來到房間接過電話，問“喂，那位？”
“喂，王老師嗎，我是職教室老向。”
“向主任啊，有什麼事嗎？”，
“你馬上到一樓８號包間來吃飯，黃所長親自點你，快點下來哈。”
不等王冠灃回答，對方就把電話掛了，呂老師問道：“有飯局？”
王冠灃點點頭說道：“那我出去了，”說着出了房間，看到宋雪梅還站在那裡，笑着說“我有飯吃了，你別管了。”
“誰請你，不信這裡你還有熟人？”
“黃所長請我。”王冠灃低聲說道，
“不可能吧！”宋雪梅詫異地提高了聲音，但看着王冠灃一臉認真的樣子的確不像開玩笑。
王冠灃和宋雪梅一齊來到一樓，會議伙食在大廳，所以宋雪梅直接到寫有會議用餐標識的餐桌，而王冠灃由服務員帶着走到最裡面的房間，來到８號房間，輕聲敲敲門，打開門王冠灃走進去，一看，只認識黃所長和向主任兩位，其他都不認識，黃所長一看，高聲說道：“來、來，在這來座。”說着指向一個空位。
“各位，這就是我剛纔說的五龍職中的王冠灃，我的小老鄉。”
王冠灃向在座的人點點頭，黃所長指着一位肥胖的男人介紹道：“這是市一職中的熊校長，”又指着三個打扮時尚、濃妝豔抹的女人說道“這幾位美女你就喊姐吧，反正你最小。”
王冠灃一一點頭打過招呼。
幾人坐定，黃所長坐正上位，左側一位30歲左右的略胖的女人，再左邊是向主任和另外一位女人，在黃所長右側是熊校長和一位女人，聽黃所長的口氣，三個女人都是學校老師，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這三人的老婆。
幾輪酒後，幾個人也沒有了平時的莊重，三個男人一隻手端着酒杯，一隻手在自己旁邊的女人的腰間、胸部、大腿上游走，而女人們則發出故作的嘻笑、驚呼，酒在兩人的親熱中喝進肚裡。
本來王冠灃看着這酒心中害怕，但當看到這些人的個個醜態時心中感到陣陣噁心，他不知道該痛罵這幾個男人的醜陋呢還是該罵這幾個女老師的下賤。
王冠灃坐在桌上裝醉來掩飾對這些人的厭惡，等待飯局的結束。
眼看四瓶酒已喝完，黃所長說道：“就喝這麼多了，行了，行了。”
熊校長討好地說道：“黃哥，憑你的酒量，再喝一瓶沒點問題，要不再開一瓶？”
“不了，不了，有美人在這，喝醉了沒法交待啊！”說着幾個人一臉淫笑起來。
“那這樣，我們去唱歌，怎麼樣，耍高興麼！”
“那，行吧，反正現在還早，小王，你必須去哈。”黃所長指着王冠灃說道。
在昏暗的OK廳包間裡，幾個人大聲吼着流行歌曲，相互端起啤酒舉杯對飲，幾對男女摟抱親妮，不堪入目，王冠灃實在看不下去，自己跑去點歌，雖然他唱歌不多，但對音樂的酷愛多少也可以對付一些熟悉的曲目。
又是一個多小時，黃所長也許感到已盡興了，或者是想和他的那位女人進行下一個節目了，他笑着說道：“熊校長今天安排得好，謝謝熊校長了！今天到此吧。”大家也都一起附和。
熊校長連聲說道：“那裡、那裡，能請到黃所長是我的榮幸啊”
黃所長指着王冠灃說道：“我的小老鄉今天還有點不適應，已後還要多學點哦，哦，對了，老熊，以後有機會你可要幫幫他哦，總不能一直在五龍那個地方吧。”熊校長連聲說好。
王冠灃回到賓館房間門口，他使勁地敲着門，過了一會，裡面的老師纔開門，一看王冠灃的樣子，知道今天晚上是喝高了，就說：“你慢點，別滑着了。”
突然又想起什麼，說道：“對面房間的那位女老師來找了你幾次，她是你老婆？長得可真漂亮。”
“是我們學校老師，你別亂說，別人已結婚了的，今天也來開會。”
“哦，不好意思。”那位老師怕他絆倒，手扶着他的手臂。
正在這時對面門開了，一個聲音傳過來“王老師，你回來了啊。”
兩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宋雪梅，同房間的老師對王冠灃怪笑一下，進了房間，而王冠灃走出房門，兩人站在走道，王冠灃沒說話，宋雪梅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看着你一直沒回來，我擔心死了，怕你又喝醉了。”
“沒有醉，你看，不是好好的嗎”，王冠灃站端了身子。
“平安回來就好了，快去休息吧”看着王冠灃的樣子，雖然知道喝多了，但畢竟安全回來了，宋雪梅一顆心也算落了下來。
“哦，你把在財政局買的東西拿給我，我明天早上幫你帶回去。”
宋雪梅點頭說好，就回房間搬今天買的點鈔紙和樣票，這些東西太重了，要是宋雪梅自己拿，還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