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芸接過連輕侯遞過來的槍,臉色慘白,聲音卻無比的平靜,說:“你們都出去。”
“這……”連輕侯面有難色,遲疑了一下才說:“大小姐,這樣不大妥當吧。陸家所有的親朋好友凡是有頭有臉的差不多都到了,你總要給他們一個交待纔好,不然的話,恐怕……”
“夠了!”夏若芸突然打斷了連輕侯,厲聲說:“這件事我自由分寸,如果有誰認爲我處置不當,讓他來找我好了,出去!”
“可是……”
“放肆!滾!”
看到大小姐動了真怒,連輕侯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向後招了招手。幾個保鏢擡起昏死過去的楊軒,包括裴三所有人都默默退了出去。隨着門砰然關上,夏若芸像是頓時失去了支撐,搖晃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沙發上,怔怔的望着李衛東,眼淚如同絕了堤的洪水,唰唰的滾了下來,喃喃的說:“不是你做的,是麼?你告訴我,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做的,不是!”
李衛東掏出根菸點燃,說:“就算我說了,你會信麼?”
“我信!東子,只要是你說的我什麼都信,”夏若芸哆嗦着嘴脣,哽咽說道,“我只要你親口告訴我,可以麼?”
李衛東一聲冷笑,搖搖頭並不回答。夏若芸忍不住跳了起來,大聲說:“你說啊!外公他本來就很難捱過今晚了,就算你要殺他也不必等到現在才動手,我知道這絕對不是你做的,是不是?東子,你親口告訴我,這一切都跟你無關,快說!”
“你要我說什麼?”李衛東嘴角浮起一絲譏誚,說:“如果你真的相信我,又何必來質問我,你根本就是跟外面那些人一樣,懷疑是我殺了你外公,又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
“你,你……!”
撲通一聲,夏若芸手中的槍滑落在地,雙手掩面嗚嗚痛哭不已。夏若冰大聲說:“你出去!想冤枉東子殺人,拿到證據再說,別在這裡礙眼,東子他不想看到你!喂,說你呢,幹嘛還不走?”
夏若冰自來就看不慣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況且這些天來心裡一直都憋着氣,先是林雨萌一家三口出了事,又被逼跟方林那個雜碎成親,今晚剛見到外公第一眼,這老爺子又死的不明不白,理所當然的認爲這是個陷阱,故意嫁禍李衛東,自然也就把所有的怒氣都一股腦的撒到了姐姐夏若芸的頭上。看她還是坐在那裡哭個不停,沒好氣的說了句:“還賴在這裡,沒聽到是不是?”上前就想把她推出門去。
李衛東拽住了夏若冰的手,說:“不關你的事,給我老老實實呆着!”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煙,來來回回的踱了幾遍,忽然說:“方家的人到了沒有?”
夏若芸抽噎了半天才止住哭聲,擦了把眼淚說:“還沒有,原本昨天就應該到的,但是方震南突然傳過話來,說是有一批急貨要連夜運走,所以推遲了。……東子,我,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外公他死的太蹊蹺,現在所有證據……”
李衛東擡手打斷了她,說:“我知道,現在所有證據全都指向我。老爺子準備把冰冰嫁到方家,我因爲戀着冰冰所以不肯答應,然後林家三口出了事,我難免會懷疑是老爺子做的手腳,所以才懷恨在心。今晚跟老爺子談了一番話,在任何人來看我都是想勸說老爺子收回成命,可惜的是老爺子執意不肯,於是我才情緒失控,明明他已經活不過今晚,卻還是開槍打死了他,是不是?”
不待夏若芸回答,李衛東又冷笑着說:“這也難怪,本來我就是今天嫌疑最大的人。書房裡面陳設極爲簡單,沒有可以容人藏身的地方,並且陸家內外都有監視器嚴密監控,甚至每一個人出入都要經過嚴格的搜身,我是唯一的例外。如果換上我是你,也會認爲兇手就是我,無論從動機、時間、地點還是作案工具,一切都順理成章,還有比我嫌疑更大的人麼?”
李衛東的這一番話,讓一旁的夏若冰恨的咬牙切齒。很顯然,這從頭至尾就是個陰謀,而且方方面面全都算計的滴水不漏!跟她的表現正相反,夏若芸眼睛卻漸漸亮了起來,忽然說:“不,東子,現在我才明白,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是你做的!”
李衛東眉頭一挑,說:“何以見得?你該不會是因爲我以前曾經幫過你,現在用這種方式來回報我吧!”
夏若芸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不,這與回報無關,我相信你是因爲你剛纔的話讓我想通了一件事,如果你真的是殺害外公的兇手,肯定是因爲外公跟你起了言語衝突進而情緒失控,可你居然還能頭腦如此冷靜,分析的頭頭是道分毫不差,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殺人兇手該有的心理!”咬着嘴脣沉吟片刻,又說:“可我還是想不通,外公明明已經撐不了多久了,究竟是誰跟他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連一個將死之人都不放過?”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深仇大恨纔會置人於死地?”李衛東淡淡的說,“很多時候,殺人不一定是爲了仇恨,而是爲了利益。”
夏若芸一怔,若有所思的說:“這麼說,你是懷疑……東子,我很想知道一件事,你能不能告訴我,今天在書房裡面外公究竟跟你談了些什麼?”
李衛東忍不住有些意外的看了夏若芸一眼,這段時間沒見,這位大小姐真的成熟了很多,也看出了這件事的關鍵所在。想了想,說:“現在還不行。就像老爺子不讓你告訴我爲什麼非要將冰冰嫁入方家一樣,我相信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對了,還有件事我不明白,方陸聯姻,無論對於方家還是陸家來說都是頭等大事,既然老爺子已經命在旦夕,方震南這個時候應該是放下一切加急趕來纔對。雖說他方家的買賣有些特殊,但是以那隻老狐狸的精明,怎麼可能因小失大?”
夏若芸說:“方家那邊有我的眼線,這次出貨確實是真。其實原本外公身體狀況雖然很差,但是有藥物的控制,醫生說還可以堅持三五天,我想方震南也是因爲這個原因纔打算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才趕過來,只是沒想到今天一早,外公的病情突然加重,我讓三叔通知方震南的時候,他人已經到了那不勒斯。哦,你或許不知道,那裡是出名的軍火集散地,中東一帶的軍火買家,有很多都選擇在那裡交易。”
“原來是這樣,奇怪,奇怪……”李衛東微微皺起了眉頭,忽然說:“老爺子病情惡化,有沒有查明原因?他平時的飲食起居,都是誰負責照料?”
夏若芸愣了一下,說:“怎麼,你懷疑有人對外公做了手腳?這,應該不大可能。從我接手陸家開始,外公的病情就時好時壞,因爲上一次發生了歐陽烈火那件事,我擔心再有人對外公不利,所以特意留了心,一直以來照顧外公的,就只有二叔、三叔、楊軒還有裴三姐。東子,你是不是懷疑楊軒?他雖然一直對你有成見,但是是我父親從小收養了他,這人雖然心胸有些狹隘,但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應該不會有問題啊!”
李衛東笑了笑,說:“原來如此。呵呵,我也只是隨便一說,沒別的意思。倒是那位方震南就算姍姍來遲,這個時候似乎也該露面了吧……”沉吟片刻,忽然說:“對了,你能不能想辦法給我跟冰冰辦一張港澳通行證?二叔對這方面似乎熟的很,你讓他去辦,不要驚動任何人,明早之前交給我。”
“通行證?”夏若芸蹭的站了起來,驚訝的說:“東子你要幹嘛?想逃走?你瘋了!現在外公出了事,我能相信你是清白的,可是陸家裡裡外外那麼多人,他們信什麼?信證據!除非有鐵的事實徹底證明了你不是殺人兇手,否則你現在就算能逃出陸家,不是反而說明做賊心虛麼?到時就算外公不是你殺的,這個兇手你也當定了!”
“不這樣又能如何,留在陸家等待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麼?”李衛東輕輕吁了口氣,說:“既然對方算計的這麼深這麼狠,肯定就不容我有任何翻身的機會。留在這裡,只怕事實還沒查清,我就已經見了閻王爺了,兇手殺人,我來陪葬,然後整件事不了了之,到時就算你明知我是含冤而死,又能如何?”
夏若芸倒抽了一口冷氣,尋思了半天才說:“你這麼說,陸家一定是出了內鬼了!好,通行證我來解決,明早之前會送給你。可是發生了今晚的事,陸家現在所有人都驚動了,外面加派了兩倍的保鏢,把這幢別墅圍的鐵通一樣,你想怎麼逃?”
李衛東緩緩說:“誰說我要逃?老子頂天立地問心無愧,憑什麼要逃,怎麼走進陸家的大門,我還會走出去。另外,我還打算帶走一個人。”
“誰?”夏若芸又是一怔,遲疑着說:“不會是……楊軒?”
李衛東一聲冷笑,說:“他?呵呵,只怕他還沒有那個資格。我要帶走的,陸家的未來女婿,方林。”
夏若芸越發的糊塗了,忍不住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剛不是跟你說過了方家的人沒來麼?”
李衛東笑笑不語。就在夏若芸姐妹兩個全都如墜雲裡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三下門響,只見連輕侯快步走了進來,對夏若芸一欠身,說:“大小姐,方家父子到了。”
方震南看上去最近應該是保養得不錯,本來就肥胖的身材越發臃腫了,也仍舊是紅光滿面,一臉的富貴相。唯一跟往日有些不同的,是這廝的表情,從前無論何時何地總是擺出一副笑臉跟彌勒佛一樣,此刻卻是表情凝重,目光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