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這次並沒有聽到預期中的槍聲大作什麼的,只傳來砰砰幾聲悶響。龍七小心翼翼的從艙門鑽出來,拂去眼前的煙霧,映入眼簾的一幕差點讓他咬掉舌頭。只見六名彪形大漢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無一例外的口噴鮮血眼球突出,有兩個還沒來得及嚥氣,正一下一下的蹬腿掙命。一個瘦弱的年輕人默默彎下腰,就着屍體擦去手上的鮮血,那件爲婚禮準備的白色禮服已經斑斑點點的印滿了紅色。
龍七忽然又有了那種反胃的衝動。不是因爲血腥,而是想不通這傢伙爲什麼會如此殘忍!
大廳裡傳來一聲槍響,接着是亂糟糟的腳步聲響起。龍七生怕眼前這瘟神一時性起再殺回去,三步兩步衝到李衛東身邊,拽起他撒腿就跑。還好這次李衛東並沒有表示出異議,出休息廳左拐就是一架舷梯,通往二層,兩人抓着螺旋扶欄直接滑了下來,閃身進了通道。
二層的後半部分是宴會廳,前面是駕駛艙。兩個人順着通道走出不遠,前面突然轉出個高高大大的老外,穿着身白制服顯然是船員,看到滿身血跡的李衛東先是一愣,接着就手忙腳亂去掏槍。龍七擡手正要扣動扳機,李衛東已經旋風般衝了上去,一腳踹在老外小腹,跟着曲肘上擊,就在那老外仰面跌倒的瞬間,掄起一掌重重砸在他胸口。
嘭,一聲悶響,洋鬼子口中鮮血狂噴卻已經哼不出聲來,整個胸口都被砸的癟了下去。龍七忍不住嘆了口氣,說:“聽說當初李兄在日本,一夜之間滅了山田家滿門,我還不大相信,今天才知道得罪你李兄的下場,實在可怕。殺戮天使這四個字,或許你比我更適合,”
李衛東淡淡的說:“你錯了。出來混免不了打打殺殺,如果只是針對我無所謂,但是我最恨的就是碰我的家人。羅軍是第一個,我想也是最後一個,我要讓他知道,這,就是激怒我的代價!”
三層貴賓廳,安靜一片,只剩下幾個粗重的喘息聲。
羅軍臉色慘白,倉惶四顧,那張很有幾分儒雅的臉此刻驚恐的扭曲着。其實他並不膽小,羅家祖上曾是關東第一響馬,乾的就是殺人越貨強取豪奪的勾當。傳到羅軍這一輩,雖說已經沒有土匪這個名頭,可自小混跡雲南道上,走私販毒綁票勒索,膽子一點也不比祖宗差。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恐懼過,額前的頭髮都被冷汗打成了綹,明明是熱帶氣候卻仍感到脊背一陣陣的發涼,就好像有一根無形的鋼絲勒住了他的脖子,正一點一點的勒緊,這種感覺讓他隨時都要瘋掉!
就在十幾分鍾前,羅軍還率領一票手下追殺李衛東追的咬牙切齒,但是漸漸他就發現情況不對。整條遊輪差不多追殺了個來回,非但沒能找到李衛東的影子,他的手下反而一個接一個的消失了!
對,是消失,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羅軍甚至有種錯覺,這些手下就像被人間蒸發了一樣!
遊輪上除了十來個船員,還有八十餘名槍手,這些人全部都是羅軍精心網羅的退役軍人,受過正規訓練,刺殺格鬥無一不精,絕非尋常馬仔能夠比擬。雖說羅軍看上去只是鄒長龍的跟班,但是雲南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長期以來一直是走私販毒等等不法活動最爲猖獗的地區之一,各方勢力盤根錯節魚龍混雜,能在這種地方坐上黑道第一把交椅,實力如何可想而知。而這票槍手也正是羅軍最爲自信的一張王牌,即便是遇到再怎麼牛逼的敵人,就算不能全身而退,至少也是兩敗俱傷!
可是現在,這票堪比精英級的槍手居然消失的悄無聲息,環顧左右,只剩下六個槍手,也都緊張的面無人色,甚至能聽到牙齒微微打顫的聲音。羅軍從來不信鬼神之說,此刻也禁不住毛骨悚然,李衛東,那個看上去瘦瘦弱弱、並且用特製指套銬住了雙手的傢伙,究竟是人還是……鬼?!
這個念頭冒出來,羅軍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突然後悔剛纔沒有聽手下的話,直接坐上飛機開溜,儘管能脫身的機會也許同樣渺茫,也總好過現在,彷彿拖到案板上待宰的豬!
不甘心的按下無線耳麥,是讓人窒息的安靜,連個喘氣的都沒有。羅軍並不在乎這些槍手的死活,手下的命本來就是拿來填坑的,這個道理他當然明白。但真正讓他恐懼的是,這些人的死只不過是貓戲老鼠的遊戲,李衛東根本不是殺不了他,而是不想急着動手,不想讓他那麼快死掉!那個曾經在東京一夜之間血屠了山田滿門的嗜血魔頭,現在正用同樣的方式血洗這艘遊輪,他要把羅軍的小命留到最後,眼看着全船的手下一個一個的斃命,讓他完完全全的體會到那種恐怖和絕望到了極點的生不如死!
轟隆!船身猛然劇烈的抖動了一下,接着是不知何處傳來的兩聲吱嘎嘎的刺耳聲響,遊輪徹底拋了錨。一名槍手終於忍受不了這恐懼的煎熬,手中的MAC-10手衝瘋狂亂掃,大叫着衝出貴賓室,但是很快這叫聲就像被什麼東西突然勒住了一樣,戛然而止。
“老、老闆……”
僅剩的五個槍手驚恐萬狀的望着羅軍,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留在這裡是等死,衝出去也一樣是死路一條。
羅軍擦去額頭的冷汗,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大聲說:“出來!李衛東,我知道你恨我,我就在這裡,來殺我啊!夏若芸還有那個姓林的小妞都不在這條船上,就算你殺了我,也救不了她們!媽的,老子出來混,腦袋早就掖在褲腰帶上了,就算我死,也不會讓你好活!出來!”
片刻安靜,一聲嘆息。貴賓室門口緩緩走出一個身影,略顯消瘦的身材,一身白色禮服已經幾乎被鮮血浸透,本應有幾分帥氣的臉上也滿是斑斑駁駁的血跡,看上去說不出的猙獰。
嘩啦,五個黑洞洞的槍口同時舉起。李衛東冷冷的看着羅軍,說:“如果我是你,我寧可選擇自我了斷,可惜,你錯過了唯一的機會。”
海風吹過,一陣濃濃的血腥氣頓時瀰漫開來。李衛東的手上仍舊銬着那副特製的鋼指套,正不斷的滴着血珠。羅軍忽然嘿嘿的笑了,接着又哈哈狂笑,說:“沒關係,反正都是死,什麼死法又有什麼區別?可惜啊可惜,我羅軍向來心狠手辣,那次在騰衝沒做了你,結果留了個禍害!不過姓李的,你也別太得意,就算你殺了我又如何?陸家還是要玩完,鄒長龍,夏若芸,還有那個姓林的小妞也還是要死,你誰都救不了,你當不了神仙!更何況,究竟是誰死在誰手裡,現在還不知道,對麼?”
李衛東皺了下眉,微微欠起左腳腳掌,便聽到喀的一聲極輕微的響動,說:“地雷?”
“沒錯,準確的說,是以色列PAU尖刺地雷!”羅軍嘴角浮起一絲陰狠的笑意,緩緩說:“年輕人,你還是太心急了些。想跟我玩貓捉老鼠?我知道你身手不是一般的強,那又如何?來啊,我現在就站在這裡,媽的來殺我啊!別說我不給你機會,我倒真想看看,你的金鐘罩鐵布衫能不能擋住地雷裡面的二百枚鋼釘!”
李衛東眼神就多了些憐憫,嘆了口氣說:“好吧。如果這是你最後一個願望,我儘量滿足你。”
緩緩舉起雙手,純鋼指套把他十根手指都筆直的撐起,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再加上殷紅的血色,有種觸目驚心的寒意。李衛東深吸一口氣,突然一聲低吼,只聽一陣刺耳的嘎嘎聲響,純鋼打造的指套竟漸漸開始彎曲,羅軍幾個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就算是親眼所見,有幾人能相信人的肉掌竟然能擁有如此強悍的力道!
鋼指套微微彎曲了一個弧度,便再也彎不下去,李衛東的臉孔卻是越漲越紅,牙關緊咬,腮幫子的肌肉都一道道的橫了起來。羅軍頓時鬆了口氣,大笑着說:“我草!唬老子麼?還真他媽以爲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李衛東陡然吐氣開聲,雙掌相擊,鐺一聲震耳巨響,兩隻純鋼指套竟生生震成了碎片!沒來得及讓羅軍等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李衛東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右手豎在胸前,駢起食中二指,說:“對不起,你沒機會了。”
砰!砰砰!五把長短槍幾乎同時開火,密集的子彈交織在一起,驟雨般朝李衛東傾瀉過去。而接下來的瞬間這些人就看到了他們永遠也無法想象的一幕,李衛東的身體突然如鏡子般碎裂成千百塊,憑空消失了!
呼!一個黑乎乎的圓盤陀螺般急轉着從地上彈起,羅軍一聲驚叫,跌跌撞撞的後退,可是一隻手臂卻從頸後探出,準確的扼住了他的咽喉。一聲沉悶的爆炸,尖刺地雷碎成無數點寒光四下****而出,只聽一片嗤嗤風響,偌大的貴賓廳頓時被一陣尖厲的慘叫聲淹沒。
羅軍沒有喊叫,儘管胸前、肋下、雙腿釘進不下七八枚鋼釘,但是極度的恐懼已經讓他忘記了疼痛,顫聲說:“你、你究竟……是人,還是……”
“去問上帝。”李衛東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然後便乾脆的捏碎了他的喉結。
慘厲的叫聲很快結束了,留在貴賓廳裡的是六具扭曲的屍體。如願以償的親手幹掉了羅軍,李衛東卻沒能如釋重負,夏若芸跟林雨萌一家三口不在遊輪上,這讓他微微有些意外。
羅軍無疑是個謹慎的人,這一點從他多年隱忍算計鄒長龍就完全能看得出來。而夏若芸本身又是開啓基金的關鍵之一,把她安置到一個安全地方有些道理。可是林雨萌呢?原本在李衛東的推測中,林雨萌一家三口失蹤應該就是羅軍做的手腳,以作爲脅迫李衛東的籌碼,那麼如果今天羅軍決心要置李衛東於死地,單單留下籌碼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