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楚歌
警衛連長飛身撲向何苦,將何苦推出幾尺的遠近。迫擊炮的炮彈落在他們剛剛站立的位置。將青磚鋪砌的城樓走道,炸出一個臉盆大小的坑穴。
何苦跟前的機槍頓時停息了,機槍手倒伏在城樓的牆垛上,一串花花綠綠的腸子從身子的側邊流淌出來,懸掛在腰間。半截大腿飛落在何苦的跟前,斷面處的肌肉還在輕輕地顫動。
何苦掀開身上已經斷了氣息的警衛連長的身體,一骨碌爬到機槍手的身邊,將手槍別在腰間,奪過的機槍手手中的機槍,咬牙切齒地向城門下發出瘋狂的掃射。
“趕快帶領警衛連的人馬去增援西城門,通知三營長死死地守住東城牆那裡的防空通道,作好轉移百姓出城的準備。”
何苦掃視了一眼伏在自己身邊的警衛連的官兵,向警衛連副連長說道。
警衛連的副連長遲疑了一下,轉身發出一聲召喚,帶領着警衛連的士兵向西城門的方向奔跑過去。
這時,在迫擊炮火力掩護下,日本官兵象是衝出牢籠的虎狼,氣勢洶洶地衝到了城樓前十幾米遠近的地段,一束束的火舌,將城樓前的空地映得通紅,一陣緊一陣的彈雨,打得城牆上的官兵擡不起頭來。
“集中火力,給我狠狠地打!”何苦甩落了頭頂上的塵土,站起身來,抱着機槍邊打邊叫。
被壓制在城牆裡的官兵,在何苦的感召下,同時衝出了掩體,向何苦身邊集結,手榴彈和子彈集中傾泄向城樓前的那塊地段。囂張了一陣子日寇官兵,在何苦突如其來的打擊中,頓時發出鬼哭狼嚎樣的叫喊,丟下幾具屍體,紛紛後退。
榕城四周的城樓上,槍聲一陣猛烈一陣,儘管死傷的人員在急劇地增多,但是,戰鬥的激情沒有因爲死亡的威脅,而有半點的低落。
不言而喻,這樣的局面猶如綻放的曇花,一現即逝。不論是從兵力和武器裝備上比較,城防司令部遠遠不可與山口和善的聯隊相比。
城防司令部,聽起來是威風八面,實力雄厚。實質上,裝備極差,除了四個城樓上架着幾門裝潢門面的,不能開火的大炮外,最有殺傷力的武器,也就是十挺歪脖子機槍。
編制和兵力也是名不符實。所有的人馬加在一起,也超不過兩個團的兵力,況且素質很差。不是在何苦接任後,嚴肅軍紀,加強操練,說直白了,就是一羣散兵遊勇。
這也是馬千里清楚城防司令部的底細,才低估了榕城城防司令部戰鬥能力的根源。
山口和善極不和善地賞了馬千里幾個響亮的耳光,手臂顫抖地揮舞着手中的指揮刀,狼嚎樣的叫喚道:“集中火力,向機槍開炮!”
迫擊炮的炮彈,在空中劃過一道道火紅的弧線,牽連不斷地墜落在城樓上。城樓上血肉紛飛,土石紛飛。槍聲也由密集漸漸地變得稀落下來。
何苦扭轉頭,掃視了一眼左右的官兵,心裡發出一陣子的絞痛:打光了子彈的官兵們,已經將插上了刺刀,抽出了背後的大刀,怒目圓睜地盯着潮水一般涌向城門的日寇。
何苦掃射完最後一梭子彈,一手拔出腰間的槍支,一手操起地面上的大刀,默默無言地從官兵中間走過去,奔下城樓,衝到城門口。
緊跟其後的官兵,或是緊握着掛上了刺刀的槍支,或是緊握着大刀,爭先恐後地涌向何苦的前面,將何苦包圍在覈心當中。
“兄弟們!我何苦今生今世能與你們走在一起,是我的榮幸,能與你們死在一起,是我的自豪。假若有來生,我何苦一定會再與你們戰鬥在一起。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流盡最後一滴血。我們在倒下之前,要拼命保護着榕城的百姓從防空通道衝出去。”
就在這時,從南門方向衝出一支隊伍,呼吸之間來到了何苦的跟前。何苦一眼就看出了是黃河和秦川,他們帶領着城防團的人趕到了。
何苦來到榕城,結識的第一個朋友就是黃河。黃河那個城防團長的頭銜也是何苦加封的。
那時,餘夢正在全力追捕黃河,是何苦的出面斡旋,平息了這場追捕。
何苦不很仇視地下黨。他畢竟是與杜宇戰鬥在一起,對於地下黨的真實情況,比起餘夢來,要了解得透徹得多。在不少的戰役中,杜宇都得到了地下黨游擊隊的幫助,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何苦也不親近於地下黨。儘管對於地下黨私下懷着敬佩之情,但是,更清楚地下黨是國民黨軍政要員的心頭大患。他沒有膽量和勇氣,對地下黨存有半點的惻隱之心。
他出面與餘夢斡旋,解除對黃河的追捕,當時,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念。
自己接任榕城城防司令,當然不願在腳跟沒有站穩的時候,鬧出事端。
他從榕城百姓的呼聲中瞭解到,雄風鏢局在榕城深得民心,黃河也算得上是榕城中德高望重的人物。餘夢追捕黃河,完全是憑着自己的估計和推測,根本拿不出黃河是地下堂的真憑實據。如此下去,榕城一時半刻是不可能是太平下來。
何苦內心中也相信餘夢的推測沒有錯誤,黃河極有可能就是地下黨。何苦敢於插手這個敏感的事情,是在走馬上任前得到了杜宇的暗示:國共合作,就在眼前。
餘夢是在得到國共合作的情報後,才放棄了對黃河的追捕,但是,暗中仍然在緊緊地監視着黃河的一舉一動。
黃河在何苦的監視和掌控中,擔任着榕城民防團團長的職務,也爲籌建和管理民防團竭盡了全力。這也是上級組織下達的指令。
民防團此次擔任的任務,就是把守北城門。北城門是通往山村的通道,不是榕城的要衝部位,山口和善根本就沒有在那裡部署兵力。
黃河從城樓發出的槍炮聲中,斷定出東城門就要失守了,儘管沒有得到何苦的命令,但是,自作主張地分開了兵力,前來增援。
眼前的情形比黃河預料的還要嚴峻,他沒有想到何苦他們已經到了彈藥殆盡的地步。
黃河一邊指揮着民防團的人馬衝到城樓上繼續戰鬥,一邊對何苦說道:“何司令,你趕緊從防空通道撤離出去吧。從敵人的火力上判斷,他們好象是很清楚榕城的軍事部署,我們堅持不了多久。這裡有我們把守着,假若增援部隊趕到了,我們可以形成內外夾擊的攻勢。”
何苦跨前一步,突然抓着黃河的衣領吼叫道:“再敢於在這裡胡言亂語,我一槍擊斃了你。趕快去西城門增援,趕緊去掩護百姓從防空通道撤離出去。”
黃河知道此時說出任何話語,都不可能改變何苦的決定。黃河咬了咬牙,鼻子一陣子發酸,召喚着民防團的人馬向西城門奔跑過去。
黃河他們離開不一會兒,兩名士兵連爬帶滾地跑到何苦的跟前,上氣難接下氣地報告道:“司、、、司令,防、、、防空通道失守了!”
“什麼?!三營長在哪裡?!”何苦大驚失色,睜圓雙眼,盯着兩名士兵,氣急敗壞地問道。
“三營長已經陣亡了,日本人是從防空通道的另一端衝進來的,轉移到防空通道里的百姓也全部遭難了。”
何苦重重地跺了幾下腳,右手掌用力地抽着自己的腦門,聲音哽咽地說道:“他們是怎麼知道防空通道的秘密出口?!父老鄉親們!是我何苦殺害了你們,我何苦是罪該萬死啊!”
“兄弟們!爲我們死去的兄弟報仇,爲遭難的父老鄉親報仇!衝啊!”
何苦象是一頭髮怒的雄獅,右手揮舞着大刀,旋風一般地向防空通道衝過去。義憤填膺的官兵,發出山呼海嘯樣的呼喊,氣勢磅礴地涌向前方。
何苦他們沒有衝出兩三百米的距離,就看見了氣勢洶洶奔騰而來的山口和善帶領的軍隊。也看見了如影隨形般跟隨在山口和善身邊的馬千里。
何苦沒有與馬千里見過面,但是一眼就認出了馬千里。他查看過馬千里的檔案,對馬千里的相貌特徵記得很清楚。
何苦也在這時一下子明白了,日寇勢如破竹地攻佔了東城門,沒有花費半點力氣地從防空通道進入過來的根源。
“馬千里!你這個民族的敗類,拿命來!”何苦高高舉起手中的大刀,叫喊着向馬千里衝了過去。
馬千里臉上露出猙獰的狂笑,舉手一槍擊中了何苦的右腿,何苦身體頓時失去平衡,一下子跪了下去。
山口和善好象是明白了什麼,向身後的官兵發出一陣子嘰哩嘩啦的叫喚。官兵們手中的槍支不約而同地指向奔騰過來的何苦和他帶領的官兵,發出一陣陣猛烈的射擊。
官兵們紛紛地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