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燒身
匕首夾着呼嘯飛向柯守道,擦着他的耳根子射擊在他身後的門板上,發出噌的一聲沉悶的聲響,匕首的把柄顫動了好半天,才靜止下來。
柯守道只感覺到耳邊掠過一陣颼颼的寒風,頓時,頭皮一緊,雙腿一軟,身體不由自主地滑了下去。胯襠裡也下了一陣子的及時雨,給他發抖的雙腿,送上了陣陣的溫暖。
他不敢斷定自己那隻福態的耳朵是否存zài ,但是,肯定自己暫時還沒有丟掉性命。他能喘氣,他就得爲了生存而吶喊:
“我的爺!要錢的儘管開口。只要能留下我們父子的性命,你們要多少,我就給多少。”
柯守道雙膝代步,在房間中轉動了兩圈,被尿液濡溫了的褲管,在地面上繪畫出兩個不很規範的圓圈。這也很難責怪他,他此時是乞求饒命的,不是繪圖畫畫的。
其實,他也是求生心切,也許是沒有經lì 過這樣的場合,纔沒有看出事情的本質。
假若李玉剛真心想殺他的話,那把飛出的匕首,怎麼會是擦着他的耳根子飛出?他那寬大的臉面,是多麼理想的射擊目標。
“錢?我的確喜歡錢,但是,今天向你要的不是這東西?”莫沖天也扯下了臉面上的面紗,笑得也很邪乎,讓人聽了,就能泛起一層的雞皮疙瘩。
柯守道是多麼精明的人,在沒有斃命之前,他不會放過一線能保命性命的希望。莫沖天的話音剛一出口,柯守道一聲緊一聲地說道:“你們要我幹什麼?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辦到,一定,一定。”
柯守道的話語說得再果duàn 不過了。是世間的人沒有使用萬定這樣的詞語,去表示承諾的決心,不然的話,柯守道定然會說出更多的萬定萬定來。
“不反悔?!”莫沖天玩起了貓逮耗子的遊戲。
“一定,一定,一定。”柯守道此時也不知dào ,如此的回答是否貼切,不假思索地又重複了幾個一定。
“將我們馬上帶進秦淮風酒樓!”莫沖天的話語是斬釘截鐵。
柯守道這時沒有馬上重複出一定一定,而是瞪着一雙眼睛,左右地打量着秋實他們。
柯守道嘴裡雖然沒有言明,但是,內心裡一下子明白了,秋實他們唱了這曲戲的真zhèng 的目的。此時要自己帶領他們進入到秦淮風酒樓,就是衝着酒井他們而來的。
柯守道此時在暗地裡叫苦不迭,怨恨自己爲了討好日本人,而答yīng 無償地將酒樓的第三層,提供給酒井他們居住。真是引火燒身啦!
事已至此,是覆水難收。現在該如何是好?將他們帶進了秦淮風酒樓,鬧出什麼事情來,自己能保命?不答yīng 他們,父子二人的生命就是危在旦夕,不,準確地說,是就在眼前。
“只要你將我們帶進去,絕對不會再給你添半點麻煩。況且,這件事情,也只有你我清楚,沒有人會懷疑到你的身上。”
秋實看出了柯守道的心思,一時也只想出這樣幾句,連自己聽來就心中不踏實的話語來。
“橫豎都是一死,父子倆早點死在這裡,也少受一份的痛苦。”
柯守道拿出了他耍無賴的看家本領,以進爲退,試探着秋實。
“你怎麼不早點說明呢?害得我傻等了半天。單憑你替日本人辦事這一點,我早就要殺了你們父子。剛纔我們所說的,只不過是對你的測試而已。”
莫沖天撒謊和打圓場的本領,的確沒有他的搏擊技能那樣,讓人佩服。李玉剛聽得是皺眉搖頭,真是恨不得衝上去,賞他兩個耳光。
莫沖天也是懂得揚長避短的人,只說出了這兩句,就閉了嘴,就動了手。而且是有些慘無人道地動了手:他將手中的匕首順着柯天賜的脖子,輕輕地劃了一刀。
柯天賜頓時臉色通紅,口中發出嗚嗚聲,雙腳速度很快地跺着地面。紅得有些耀眼的鮮血,瞬間流淌了下來。
秋實雖然清楚莫沖天是無奈之舉,也只是劃破了柯天賜的皮肉。但是,對於莫天賜的冷酷很是憤慨。
就在秋實剛要開口怒斥莫沖天的時候,柯守道搶先發出了呼叫:“我答yīng ,我答yīng ,不要傷害天賜!”
“你答yīng 什麼?我不是很清楚地與你們說了,我不是要殺日本人,我是要殺日本人的走狗。我要一刀一刀地將你們割碎,一點一點地放幹你們身上的血!”
莫沖天這段表演得很精彩,不僅在說話時是咬牙切齒,而且,又將匕首伸向了柯天賜的脖子。
“我的爺!我的老天爺!我絕對不反悔,絕對將你們安全地帶進去,有什麼吩咐,我絕對照辦。”
柯守道心知肚明,莫沖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時,最後的一絲頑抗雜念也徹底地毀滅了,只有乖乖就範。同時,唯恐一定這個字眼難以表達出內心的誠意,所以,改用了絕對和絕對。
這時,兩名爬着站立了起來的保鏢,拍打着渾身的塵土,一邊鼓動着柯守道爽快地答yīng 下來,一邊自作多情地向秋實作出承諾:只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他們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多有得罪,我們是同胞,我不會幹出自相殘殺的事情,但是,也不會放過爲虎作倀的人。不能幫zhù 我們,我不會責怪你們,走漏了消息,我不會放過你們。”
秋實將手槍丟向兩名保鏢,又吩咐李玉剛和莫沖天解脫了柯天賜身上的繩索。接着,將自己的計劃向柯守道交待了一番。
秋實和李玉剛,按照原定的方案,藏進轎車的後備箱內。莫沖天目送着轎車離開平安診所後,也悄悄地離開了診所,趕往秘密集合地點,轉告這裡的情況,讓火狐作好策應秋實的準bèi 。
柯守道回到秦淮風酒店,算得上是順風順水,日寇的士兵雖然也對轎車進行過檢查,但是,只是走走形式而已。有了馬千里剛纔的介shào ,他們也清楚了柯守道的底細。
阿飛按照柯守道的吩咐,將轎車開進了地下室的車庫。讓秋實和李玉剛暫時藏在地下室中,並且,告sù 秋實一條能通往三樓走廊的秘密通道:那就是貫通上下樓層的垃圾道。
一切安排就緒,柯守道帶領着阿飛和保鏢離開了地下室,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到酒樓的院子中,抱着柯天賜回到二樓的房間。
柯守道盡管表面上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內心中永遠也無法平靜下來,確切地說,內心中始終是充滿了憂慮和恐慌。
柯守道在擔心自己安危的同時,更擔心着柯天賜的存亡。一旦事情敗露,柯天賜是難逃此劫。
柯守道心中有了這樣的想法,當然就會醞釀着保護好天賜的計劃。他深思良久,最後決定將天賜提前轉移出秦淮酒樓,以防不測。
柯守道召喚了一名保鏢來到辦公室,從抽屜中取出一張支票,放在保鏢的跟前,神色莊嚴地對保鏢說道:“等到天賜包紮好傷口後,你馬上帶着天賜離開這裡,趕往我那間秘密的住處。假若,酒店裡發生了對我不利的事情,你立即帶領天賜離開榕城。這筆錢夠你們生活一上輩子的。拜託你了。”
保鏢不相信事情會是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但是,被柯守道此時的言語所感動。他拍了拍胸脯,默默無言地走出了辦公室。急忙帶領着脖子上纏着紗布的柯天賜,離開了秦淮風酒樓。
保鏢萬萬沒有想到,在他走出了秦淮風的酒樓後,還會遇上麻煩,況且是一個來得突然,而又是不可迴避的麻煩。
保鏢按照柯守道的吩咐,裝着帶領柯天賜出外逛街的樣子,很順利地通過了日寇士兵的檢查,離開了秦淮風酒樓。
在保鏢看來,一切都會平安無險了。沒有想到,在進入到柯守道那個秘密住處的街道口時,剛好遇上了馬千里。
保鏢望着馬千里,心中頓時就感到一陣子的爽快。從他的骨子裡就憎恨這樣的由梟雄變成狗熊的人,何況是眼前這幅狼狽相的狗熊?
馬千里步子有些踉蹌地從前面的酒館中出來的。他的心情很不爽快,他是來這裡飲酒澆愁。
馬千里對於山口和善今天的安排,在內心中忿忿不平:在今天的宴會上,不要他參加,心中只會有些失落,但是,讓維持會的魯雄飛都參加了,而沒有自己的席位,他就滋生出憤恨:魯雄飛是個什麼東西?自己在皇軍面前,連魯雄飛都不如,只能說明山口和善是狗眼看人低。
保鏢這時遇上了他,就等於遇上了麻煩。因爲,馬千里看見活蹦亂跳的柯天賜,馬上意識到柯守道在欺騙他。並且,也清楚地看見了柯天賜脖子上滲出血跡的傷口。
柯天賜是不懂得保守秘密的,馬千里的詢問,讓事情的內幕在瞬間就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