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縱
董永眼下才深刻地體會到,什麼是度日如年的滋味,什麼是四面楚歌的感受。
在那血腥的環境之中,董永確實選擇了苟且偷生的道路,但是他內心中,也懷着鬼胎:只要是活着離開了憲兵大隊,談不上龍回大海,絕對可以擺脫山口和善的控制。
董永在那一晚上玩得很開心,感覺得自己是因禍得福。一個欺騙的承諾,不僅讓他在狼狗的爪牙中獲得了超生,而且,飽嘗到與日本娘們翻雲覆雨的快感。
他骨軟筯酥地仰躺在牀第之上,暗地譏笑着山口和善是天下一字號的傻瓜,渾然不覺地幹着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
吃罷午飯後,山口和善與董永的第二次談話,讓董永意識到,自己已經上了賊船,想逃避是不可能的事情,山口和善也並不是他想象中的草包。
山口和善顯得很誠實的樣子,拿出一份筆錄,讓董永看了個仔細,接着,吩咐董永在上面簽字畫押。
董永看得是冷汗淋漓,沒有想到自己在情急之中,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秘密。
董永是不想簽字畫押,他清楚簽字畫押了,自己的本質就在須臾間發生了改變,這樣的消息傳到秋實他們的耳朵裡,想保全性命,也是一廂情願的事情。
但是,不簽字畫押,自己面臨的就是唯一的出路,那就是馬上就會成爲狼狗的午餐。
董永不動聲色地簽字畫押了,也恨不得早一秒鐘逃離出這狼窩虎口。他心中只有抱緊最後一絲保命的餘念:從此在秋實和日寇面前徹底地消失。
董永此時才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是低估了山口和善的陰險和狡猾,是在一步步地將他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段氏茶莊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之中,你不想回到那裡,我馬上就會採取行動,流露出情報來源的消息。同時,網開一面放出部分人,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成爲追殺你的殺手。我要的就是抓住此次經過榕城的那位領導人,配合我抓住了他,我們的合作就結束了。”
山口和善的話語說得很平靜,既顯露出軟硬兼施本意,也有些循循善誘的意味。
“他們不是凡夫俗子,象是這樣的情報,不到行動的時候,不會吐露出來。我即使得到了情報,也難保傳送出來。”
董永徹底地絕望了,雖然是極不心甘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地倒進了山口和善的懷抱。
山口和善第一次在董永面前開懷大笑起來,隨後說道:“這不是你擔心的事情,在段氏茶莊旁邊典當行,就是我們設立的臨時監控點和聯絡點。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中,你有什麼情報,隨時都可以報告給他們。”
董永回到段氏茶莊後,偷偷地向周圍的人們打聽過,這個典當行確實是在昨天移交給新的主人。
處於這種情形下的董永,當然處於極度的緊張和恐怖之中,卻又無能爲力地逃避和改變面臨的現實。
董永因此而幾次向秋實打探領導人來榕城的時間,也因爲他這做賊心虛的表現,讓加深了秋實對他的懷疑。
秋實對於董永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能單槍匹馬地從憲兵大隊裡逃出來,在慶幸的同時,心中就產生了疑惑:姑且不說憲兵大隊是戒備森嚴,董永從來就沒有進入過憲兵大隊,單憑瞭解和掌握其中路線這一點,就讓人難以置信。
況且,董永身上除了手臂上的槍傷外,沒有半點新的傷痕,更顯得很不尋常。被抓捕進入到日寇憲兵隊裡的人,即使能死裡逃生,那也是落到傷痕累累。
董永幾次詢問領導人經過榕城的時間,引起了秋實的警覺,聯想起段虎發現茶莊周圍出現形跡可疑人的彙報。秋實斷定董永極有可能變節投敵了。
秋實感覺到他們已經在日寇佈下的天羅地網之中,想突圍出去,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況且,只能取消霹靂行動的第二步。
秋實暗中召集了李玉剛和段虎,將自己對董永的判斷和眼前面臨的情形作了一個分析和說明。段虎和李玉剛在贊同秋實的斷定的同時,更感到面臨處境的危急。
“真沒有想到平時言行舉動不失大丈夫氣慨的董永,竟然是如此貪生怕死的軟骨頭。這件事情交給我去處理,不除掉內鬼,我們是難以保證安全護送領導去八仙城。”
李玉剛憤怒不已,說罷就要採取行動。他認爲,秘密處決了董永,就能免除後患。
秋實搖了搖頭,揮手製止住準備離開的李玉剛說道:“切不可打草驚蛇,這也是我要與你們商量的意頭。我敢於斷定,在我們的周圍,一定有日寇監視着我們的行動,在等候董永的情報。殺了董永,我們面臨着全軍覆沒的危險,日寇陰謀的敗露,定然會針對我們採取瘋狂行動。如此一來,我們就是能殺出重圍,也不可能在榕城立足,保護領導去八仙城的計劃也會落空。”
“你是要將計就計,粉碎山口和善的陰謀?”段虎說。
秋實點了點頭,將自己醞釀好的計劃說了出來。
李玉剛和段虎對於秋實的計劃一致贊同,隨後,各自按照秋實的計劃分頭行動。
李玉剛來到了董永的住處,輕輕地關閉了房門,顯得有些激動地說道:“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霹靂行動的第二步方案,馬上就是實施了。只可惜你目前槍傷未愈,不能親自參加這次行動。”
“領導什麼時候來榕城?”董永一下子從牀上翻轉過來,咬牙晃盪了一下受傷的手臂說道:“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狗日的小日本讓老子吃盡了苦頭,不能殺盡他們解解恨,絕對要參加這次行動。”
“時間已經確定了,就在明天的中午,他們是乘車經過榕城的東城門,我們在哪裡伏擊接應就行了。日寇不知道情報,況且是從東城門經過。應該是安全得很,你就安心養傷吧。秋實讓我通知你,就是要你作好轉移的準備。你先行出城,我們明天就撤出榕城了。”李玉剛情真意切地說。
“該死的小日本,讓我白白地錯過了這次機會。既然組織上決定了的事情,我只有服從組織的安排了。你們去忙乎其它的事情吧,我準備動身。”
董永暗地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壓在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下了地。甚至有些欣喜若狂,明天的行動,今天這個時候就得到了消息,在這麼長的時間內,傳出情報,顯然是無驚無險了。
李玉剛離開後不久,董永急不可待地溜進了段氏茶莊旁的典當行,按照山口和善告訴他的接頭暗語,與典當行的掌櫃接上了頭。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告訴給掌櫃,讓他馬上將情報轉告給山口和善,作好行動前的準備。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董永是得意忘形,根本沒有覺察到他的行動完全在別人的監視之中,自己也是沒有半點知覺地進入到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內。
就在董永進入到典當行的時候,一直守候在茶莊二樓窗口前的秋實,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得明明白白。並且,向段虎發出了秘密跟蹤掌櫃的指示。
典當行的掌櫃從憲兵大隊走出來的時刻,潛伏在憲兵大隊對面酒樓的段虎,帶領着三名同志悄悄地尾隨其後,掌櫃根本就沒有發現段虎他們的行蹤,仍然興致勃勃地沿着前來的那條秘密路徑回到典當行。
剛剛走到一條巷子的拐彎處,段虎他們突然跳躍而出,一頓拳腳打得掌櫃暈頭轉向。不待掌櫃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一條麻袋已經套上了掌櫃頭部,三兩下將掌櫃裝進麻袋之中。
“再叫喊,我就踩碎你的腦袋!”段虎將掌櫃丟進停放在道路邊的馬車上,語氣粗重地怒斥道。
傍晚時分,典當行的賬房先生接到了掌櫃託人傳來的書信:他在東城外的朋友處喝多了酒,讓司機開車去接他回家。
賬房先生看了書信,心中涌起一陣子的疑惑:守財奴樣的掌櫃,把小車是當作寶貝一般,只是一件擺設,不是出於裝潢門面,從來是不會坐小車的。東城外距離這裡也不過三兩裡地,怎麼會讓司機去迎接他?
賬房先生反覆地看了看手中的書信,又望了望跟前面目憨厚的送信人,儘管心中還是有些奇怪,但還是急忙吩咐司機去了東城外。
直到掌櫃回了電話,告訴司機已經趕到,並且,讓賬房先生轉告掌櫃的太太,說今晚有事不回了,賬房先生才踏實起來。
賬房先生是不認識喬裝了的秋實,更不清楚掌櫃和司機都在秋實他們的掌控之中,只是按照掌櫃的吩咐,辦妥所有的事情。
賬房先生萬萬沒有想到,掌櫃的是一去不復返了,等到他聽到掌櫃的下落時,掌櫃和司機都死在他們主子的槍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