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要是你覺得膈應,我也可以理解,其實這事情來的很突然,我們倆應該是誰也沒想到的,兄妹,這很可笑是吧?我也覺得。”
我很害怕這樣的沉默,彷彿是在等着榮智良跟我說對不起一樣。
我害怕他下一句就是對不起。
所以我用語無倫次來掩飾自己的害怕。
“誰跟你說我們是兄妹的?”他忽然打斷了我的話,一副輕蔑的樣子,皺眉看着我,“你怎麼不說是父女不倫戀?”
我怔了怔,“你還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還是你不知道?”他從身側拿過熟悉的牛皮紙袋,嘩啦啦把所有的東西都倒在了被子上,抽出最後一張紙,“腦子呢?林莞,你怎麼就這麼沒腦子?”
我還是一副茫然的樣子。
“啪”的一下燈亮了,是榮智良踩了牀邊的地燈,就着昏黃的燈光,我看清了那張紙上面寫的東西。
瞪大了眼睛。
榮智良伸出手在我腦門上狠狠拍了一下,“腦子真是擺設啊,合着你把我丟在拘留所裡面快一個禮拜就是覺得自己沒臉見我,覺得自己這麼本事居然睡了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所以,所以你不是魏家……不是魏先生的兒子?”
我完全不能理解這張親子鑑定的內容。
要不是親子鑑定結果上寫着姓名魏智良、魏長空,我甚至會以爲榮智良給我的是我跟老爺子重新做的一份親子鑑定,他是來證明我其實不是老爺子女兒的。
“看明白麼?雖然你是老爺子的親女兒,但是很可惜,我不是,所以你這輩子是跑不了了。”
他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在我的震驚之中揉亂了我的頭髮。
我遲疑了好久,捏着那張親子鑑定的報告,喃喃道,“怎麼可能?你不會hi造假來騙我的吧?”
“如果我是騙你的呢?”他衝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猛地從牀上爬了起來,手忙腳亂地鑽進了他的懷裡。
眼淚有些止不住,
明明在以爲我跟他是兄妹的時候,我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怎麼這會兒也不知道真假,一看到他在我牀邊的樣子,我就忍不住哭出來了呢?我不是這麼脆弱的人啊。
“行了行了,本來就不好看,哭起來就更難看了。”
我哭得更加不省人事。
在看到他的那瞬間,我本來已經都想好了,只要他願意,我們可以找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吃重新開始,哪怕是無人島都可以,管他什麼兄妹呢,就算是兄妹又怎麼樣?
他不知道我是經過了怎麼樣的心裡掙扎,我趴在他懷裡哭的更加兇猛,鼻涕眼淚全都蹭在他的身上。
他拍着我的後背,無奈道,“就你這個長相啊,真應該照照鏡子,跟我可能是有血緣關係的嗎?我們倆從鼻子到眼睛,從頭髮到腳趾甲,沒有地方像的,除了胸和屁股發育的好之外,你真的是一點兒可取之處都沒有。”
不知道爲什麼,平時他說這些話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他的,這會兒聽着他嘴裡這麼沒正行的樣子,我反而沒了脾氣,在他懷裡冒着鼻涕泡笑出聲來,伸出手在他胸口錘了一下,嗔怪道,“你滾。”
“得了吧,不知道誰抱着我不鬆手呢,我要是真的滾了,你也得跟着我一起滾。”話應剛落,我的身子一重,整個人被他壓在了牀上,他的鼻息噴灑在我的脖頸間,燥熱的讓人抓狂。
我閉上眼睛之後,預料中的熱吻並未到來,他笑了一聲,在我額頭上映下一個吻,溫溫和和不輕不重的。
我遲疑着睜開眼,疑惑地看着他,
“知道嗎?我以前想念小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母親只是覺得別人都有母親,我也應該有,其實小時候的事情我沒有什麼記憶,可是現在,我忽然很感謝她,很感謝她當年把你送走,讓我有機會,藉着你的身份認識你。”
榮智良說着番話的時候我並未明白他的意思。
他摸着我的耳朵,拂開我額角的碎髮,然後把我從牀上拉到自己懷裡,給我講了一個遙遠又陌生的故事。
那個活
成了勵志傳說的錦繡坊創始人榮錦繡跟我之間的聯繫,在榮智良的嘴裡,一點點串聯在了一起。
三十多年前,榮錦繡還是江南偏遠小鎮上一個裁縫的女兒,念過幾年書,勉強認得字而已,但是手中繡活兒特別好,十里八鄉不少人都踏破了榮家裁縫鋪,就爲了要榮家的姑娘給他們做刺繡。
小鎮不大,出去的人不多,原本再好的手藝也只能在這小小水鄉里面傳承下去,直到香火斷絕,手藝失傳。
但是那幾年鎮上出去打工的人越來越多,鎮上由來已久的刺繡手藝帶到外面竟然能賣出頗高的價錢,於是鎮上有手藝的人大多出去闖蕩了,再後來鎮上來了個青年。
青年相貌俊朗,談吐不俗,就住在裁縫鋪旁邊的旅社裡面,這次來是想要招一名能比競爭對手家手藝更好的刺繡女工。
鎮上的人大多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一些手藝一般的,青年很發愁,但是略一打聽,就知道十里八鄉手藝最好的姑娘,就住在旅社隔壁
那年榮錦繡十九歲,剛到了媒婆踏破門檻的時候,整日的在家裡不肯出門,覺得外面的人煩得很,她不肯嫁人,只想要在家陪着老父親。
事實證明,少女花兒一樣的年紀說想要陪着父親是假的,沒遇到真正讓她心動的人才是真的。
青年比鎮上任何一個人都長得端正,風華正茂,天雷勾地火。
父親並不同意,此前已經答應了另外一座鎮子上的人家,家世清白,門當戶對,人也和善。
所以十九歲的榮錦繡就跟青年私奔了。
半年以後懷孕,但是青年卻因爲家裡面的事情提前回了繁華的帝都,說好的半個月以後就來接她,可是半個月沒有來,一個月以後也沒有,半年以後都沒有。
她獨自一人生下孩子,卻無家可歸,在外面靠着縫補過了幾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帶着孩子回到那座江南小鎮的時候,看到破落的裁縫鋪,和常年無人打掃的墳頭,哭的肝腸寸斷。
這一斷,也斷了她對那個男人所有的念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