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雨桐說完這句話,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的,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Arno,生怕他拒絕,又生怕他不拒絕。
怕他拒絕,是因爲拒絕了就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子,怕他不拒絕,是因爲萬一他真的不是顧西弦,那麼她該有多失望。
總之,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開始疼起來了,手不自覺捂在小腹上,想要從寶寶這裡汲取一點力量。
注意到鄭雨桐的動作,Arno微微頷首:“可以。”
鄭雨桐睜大眼睛,眼睛定住不再眨動,呼吸也徹底停住,眼睜睜看着Arno擡手慢慢摘下了眼鏡。
隨着他眼睛露了出來,鄭雨桐眼裡的失望溢於言表,甚至有些惋惜,因爲Arno的眼睛雖然是雙眼皮,但並不是形狀完美的鳳眸,他的眼睛是淺淡的琥珀色,並不是顧西弦那種極少見的,墨如黑玉的眸子,而最吸引人視線的,是他的眼角處,竟然有一條紅色的疤痕,長約兩釐米,一直眼神到了髮鬢,生生破壞了他的好相貌。
這條疤痕看上去應該是受傷不久,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意外造成,而且傷在眼角這個位置,怪不得方瓊說他眼睛不好,對光線會敏感。
鄭雨桐發現自己竟然還真的想關心問他一句,不過很快就遏制住了,只是疏離道:“抱歉對你做了比較爲難的要求,傷口還沒好的話,就快點戴上墨鏡吧。”
“嗯。”Arno也沒有多說話,順從戴上了墨鏡。
鄭雨桐覺得有些尷尬,就問他要不要回包間,Arno點點頭,卻在走之前問了鄭雨桐一個問題:“你爲什麼要我摘墨鏡,是覺得我像什麼人?”
不愧是隻憑心算就能算出顧氏流動資產的男人,他僅僅憑她一個要求,就推算出了她的目的,這樣的男人,確實太強悍,也太可怕了。鄭雨桐身體一顫,說道:“我以爲,你是我等了三個月的男人。”
鄭雨桐是低着頭說這句話的,自然就沒有看到,在話音落下時,Arno突然在背後握緊的拳頭。
“是顧西弦?”Arno開口問他,“他消失了三個月,我聽說是墜海,你覺得他還會回來?”
“他當然會回來!”鄭雨桐倏然擡起頭,異常堅定,“我信任他。”
鄭雨桐在說信任的時候,眼裡的光芒很盛,充滿深情與等待的眼眸幾乎會讓所有人動容,Arno隔着墨鏡,眼裡一片複雜。
“但他並不是個好丈夫。”Arno淡淡道,“他不該讓你等這麼久,更不該讓你辛苦。”
鄭雨桐三番兩次被戳到傷口,其實已經有些惱怒了,心裡想着,這個男人可以輕易估算出數據,但是怎麼估算不出來她此刻已經有些惱火了。
不過對於合作對象,有再大的火氣也要憋住了,因而只是倨傲的揚起下巴:“愛情這種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愛他愛的要死,自然覺得他一切都是完美的,我覺得他是個好丈夫,他就是,別人的話,統統都是錯的。”
“是麼?”Arno道,“很羨慕他,希望你能夠一直這樣想。”
“當然。”鄭雨桐幾乎有些氣呼呼的了,說話也有些賭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Arno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裡頭帶着笑意?
不過他是怎麼個情緒說這個,鄭雨桐都不會在意,說完之後,連聲招呼都沒打,徑自回了牡丹軒,Arno在原地站了會兒,略薄的脣角微微上翹,然後也擡步走了回去。
鄭雨桐回到包間,發現自己已經不困了,方瓊見她回來,連忙道:“鄭總,時候不早了,我跟Arno一會兒還有事做,因而咱們這個合同,是否要先簽訂了。”
“好,方總有事先忙就行。”鄭雨桐笑着點頭,眼角瞥見Arno進來,又是冷冷一哼,這麼個討厭的人,她剛剛怎麼會覺得他是顧西弦!
方瓊的秘書立刻將合約拿了出來,一式兩份,鄭雨桐比對之後,看了看,並沒有什麼問題,便在乙方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看起來很秀氣,但仔細看便能看到風骨,像是她這個人一樣,外表
柔弱,內心剛強。
鄭雨桐原本想着提議將利潤五五分,不過剛剛Arno得罪了她,因而鄭雨桐一點都沒提,直接就簽上了。
而方瓊也非常痛快就簽了字,兩人合作達成,方瓊表示投資款項將會在三個工作日打進鄭雨桐的賬戶,先打三百億,一期工程結束之後,再將剩下三百億打過來,鄭雨桐自然沒有異議。
“合作愉快,方總。”鄭雨桐朝方瓊伸出手。
方瓊卻猶豫了一下,看了Arno一眼才戰戰兢兢的握上,而且一觸即分,似乎鄭雨桐手上沾染着什麼病毒一樣。
鄭雨桐:“……”
收回手,鄭雨桐轉身要離開,Arno卻開口道:“鄭總似乎忘了我?”
鄭雨桐沒好氣瞪他一眼,很想拒絕跟他握手,不過他是合作伙伴,鄭雨桐只能忍了,面對着Arno伸過來的手,鄭雨桐狠狠握了上去。
Arno卻面色不改,也回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掌乾燥溫暖,令鄭雨桐有了片刻的恍惚,不過很快,就清醒過來,用力抽回來,轉頭對方瓊道:“那就不打擾方總辦事,先告辭了。”
“鄭總慢走。”方瓊笑眯眯跟她揮手。
鄭雨桐帶着人走後,方瓊立刻雙手舉到耳邊求饒:“大哥我真的錯了,我跟嫂子只是禮節性的握手,而且我根本就沒怎麼碰到!”
大哥千萬不要醋勁兒大發剁了他的手啊。
Arno心情卻很好:“嗯,饒了你這次。”
“多謝大哥恩典。”方瓊搞怪的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虛汗,繼而又道,“話說,我原本以爲嫂子會不同意利潤分成,會提出要五五分的,看來我還是猜錯了——”
Arno剛要說話,方瓊便異常聰敏的猜到了緣由,“剛剛嫂子打着電話出去,結果你也跟了出去,你們兩個那麼晚纔回來,嫂子回來時候心情似乎不好,所以,大哥你是得罪她了?再讓我想想,因爲你太瞭解嫂子的脾氣了,知道她有時候跟小孩子一樣,怕她不接受這份合約,因而就故意惹她生氣,然後嫂子果然中了計,完全沒有反駁了。”
方瓊確實聰明,推斷的完全正確。
“你知道的太多了。”Arno語氣涼涼。
“是嗎,誒嘿嘿,我也這麼覺得哈。”方瓊摸了摸腦袋,下一秒就有一巴掌拍在了上面,讓他頓時嗷的一聲喊出來,“大哥你這麼貼補嫂子就算了,怎麼還打我呢?”
“因爲你欠揍。”Arno隔着墨鏡瞪了他一眼,轉身也離開了。
鄭雨桐拿着合同,還覺得有些激動,竟然這麼簡單就簽訂了一份利潤巨大的合同?
她心情非常好,顧氏這下子,肯定可以救過來了,Adolph,乾元,他們兩個都不是顧馮凱輕易能夠動的,因而鄭雨桐算是沒了後顧之憂,只希望項目可以順利做一下。
或者終於能喘口氣,再回敬顧馮凱一下。
鄭雨桐美美睡了個午覺,下午也精神百倍的開始安排工作,她對工作已經駕輕就熟,因而有條不紊,又因爲心情好,效率非常快,不到下班時間,她竟然都處理完了所有的工作。
不過一閒下來,鄭雨桐就想起了中午吃飯時候跟Arno的對話,他的話很奇怪,似乎無厘頭,又似乎有某種用意在,但鄭雨桐現在想不明白,但是不管怎樣,鄭雨桐唯一確定的事情就是,他很討人厭。
晚上回去之後,鄭雨桐洗完澡,拿過放在牀頭櫃上的耳機,調出輕柔和緩的音樂,然後放在肚子上。
她的肚子在懷孕四個月後,像是吹氣球似的開始長,幾乎每天都一個變化,肉眼可見。
鄭雨桐知道四個月會開始顯懷,但是她顯懷顯得太早了,而且長的速度也太快,問過景軒,景軒說沒事,每個孕婦的情況不一樣。
不過鄭雨桐已經可以做第二次孕檢了,她拿過手機給景軒打了個電話,約定了孕檢的時間。
她隨手從書房拿了本書來看,顧西弦藏書很多,而且都非常陽春白雪,有深度有內涵,鄭雨桐原本看不下去這類書的,因爲
她一直覺得,書這種東西,除去上學時候的課本,都是用來打發時間的,但是現在處在這個位子上,鄭雨桐再看這些書的時候,卻有了不同的感悟,書是引導思想靈魂進步的階梯。怪不得許多企業家,都非常喜歡看書。
看到一半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進來電話,鄭雨桐有些煩躁,因爲這個點打來的,一般都是顧馮凱。
她看到是陌生號碼,想也不想的接了起來:“顧馮凱,你又要說什麼?!”
“顧馮凱?”Arno的聲音透過電話傳導過來,有些失真,聽起來卻更像顧西弦了。
鄭雨桐驚訝:“Arno?”
“嗯。”Arno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非常不悅,“你剛剛叫的名字,是德國顧家的顧馮凱?”
鄭雨桐原本想說關你什麼事,你也不是什麼好人,不過在面對很像顧西弦的聲音時,她的話卻說不出口了:“嗯,是。”
“他爲什麼打給你?”Arno的聲音在強忍着怒意。
回答上一個問題,下一個問題鄭雨桐便不想回答了,畢竟他們兩個並不熟悉,跟一個不熟的人說這些,不是她的性格,因而轉了話題:“你呢,你爲什麼要打給我?”
“鄭雨桐,顧馮凱騷擾你多久了?”Arno這樣堅定的男人,不是鄭雨桐轉了話題就能帶跑的。
鄭雨桐本來就有些煩躁,這段時間她一直接到顧馮凱電話,有時候兩三天一個,有時候四五天,但是每次接完,她都非常壓抑,又沒有地方排解,今天本來就是臨界點,聽到Arno這句話就直接爆發出來:“是有很久了,那又怎樣!他知道我懷孕的事情,拿着這個來威脅我,我能怎麼辦?你也是,說了傷我的話,晚上又這個時間打電話進來,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暗戀我嗎?!哈,真是可笑!”
她另一隻手捂着自己胸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抱歉,剛剛心情不好,朝你發泄了一下,真的抱歉。”
“沒事。”Arno在聽到鄭雨桐說的這些話時,心裡如何憤怒煎熬不必說,他忍下來語氣平靜的安撫,“不必怕他,他不敢對你如何,手機關了,馬上睡覺。”
鄭雨桐聽到這樣的話,突然覺得Arno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對他的印象改觀了一些,苦笑:“我不敢賭。這個孩子是我跟我丈夫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顧馮凱是個瘋子,我怕他瘋起來傷害到我,傷害到我的孩子。”
電話那端忽然沉默下來。
鄭雨桐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無聊,竟然跟他訴苦,他們不過是合作伙伴,又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關係,縱然告訴了他又能怎樣,他能幫自己解決掉顧馮凱麼?
“Arno先生,抱歉跟你說了不該說的話。”鄭雨桐有些疲憊,“我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打電話給我,但是謝謝你的關心,沒什麼事情,我就掛了。”
“鄭雨桐。”Arno叫她,聲音低沉,這句稱呼跟顧西弦當初叫她的聲音太像了,讓她心驚肉跳,幾乎以爲是顧西弦在給她打電話!“掛了電話就關機,睡覺。”
他的聲音淡淡,語氣並不重,但是不容反駁,鄭雨桐幾乎被蠱惑掉。
Arno繼續道:“我確實暗戀你,所以事情我會幫你解決。”
“不……”鄭雨桐不知道Arno是不是在開玩笑,但縱然沒有開玩笑她也沒辦法迴應這段感情,更不想一個無辜的人牽扯進來,便要拒絕,“Arno先生,不要這樣,真的不用麻煩你,你把我剛剛說的話忘掉吧,謝謝你,對不起。”
“聽話。”Arno又重複了一遍,“關了機,睡覺。”
鄭雨桐張了張嘴,反駁也沒有意義,因而道:“好,那Arno先生,再見。”
“嗯,再見。”
掛了電話,鄭雨桐握着手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情突然平復了下來,Arno的霸道與溫柔,也跟顧西弦如出一轍。
她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真的關掉了手機,然後睡了一個安靜沒有打擾的覺。
甚至還做了一個美夢,夢裡,顧西弦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