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辰握着我的手緊了緊,看着我的眼睛,沉聲道:“如何在孩子和你之間選,我定然會選擇你好好的活着。”
“不可以……蘇亦辰……”肚子越來越痛,我拽緊他的手,異常痛苦的呢喃,“我要我的孩子活着……我……我一定要我的孩子活着……”
“既然這樣,那你就給我好好的清醒着,好好的將這個孩子生下來。”蘇亦辰沉聲說着,聲音有些冰冷和痛楚。
我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緊抓着他的手,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裡去,聲聲喘息:“蘇亦辰……如果……如果我的孩子真的有什麼事,我不會原諒你……死也不會原諒你……”
蘇亦辰緊抿着脣,下巴看起來異常的冷硬,想來是生氣了。
可是那樣如何,萬一在生死關頭,他真的選擇了放棄這個孩子,那該怎麼辦,即使我活了下來,我也會活不下去。
這麼多日子以來,孩子在我的肚子裡一天一天的長大,他早已融入我的骨血,比我的命,乃至一切都要重要。
蘇亦辰沉穩的呼吸着,忍了很久,冷冽的聲音透着一絲殘酷:“想保住你的孩子,你就自己堅強的活下來,否則……”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握着我的手又緊了幾分。
車子終於抵達最近的一家醫院,蘇亦辰慌忙抱着我下車,驚慌失措的喊着醫生。
我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一直抓着蘇亦辰的衣襟,直到我被放到一張病牀上,隨即被推進冰冷的手術室,我才鬆開了他。一張冰冷的門很快就阻隔了我們之間的視線。
我看到他眉間快速的閃過一抹焦急,還有一抹……複雜的神色。
“情況不太好,有早產的跡象。”醫生的急切的聲音傳來。
另外幾個助手開始報告我身體裡的各項數據指標。
“脈搏偏低,心跳太快……情況不太好……”
“得馬上做手術把孩子拿出來,孩子都已經這麼大了,卻有流產的跡象,這種情況也會危害到大人的生命。”
醫生焦急的聲音縈繞在我周圍。
我心中一慌,費力的抓着一個醫生的衣襬,苦苦哀求道:“一定要救我的孩子……無論如何……都要……都要救我的孩子……”
醫生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道:“別擔心,我們會盡力。”
聽了醫生的話,我終於抵擋不住這徹骨的疼痛,神志逐漸的渙散,我最終緩緩的合上了眼睛。
在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我在想,我情願用我這一生的好運氣,來換我孩子的平安無事。
我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裡,一切都是模糊蒼涼的。眼前永遠都是白茫茫的迷霧。
“媽咪,媽咪……呵咯咯……媽咪,我在這裡,媽咪,來抓我呀……”
清脆的聲音飄蕩在迷霧中,異常的空靈,彷彿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可又覺得正是響在我的耳旁。
我伸出手胡亂的去抓,卻什麼都抓不到。
“媽咪……呵呵呵……媽咪,來抓我呀……媽咪……”
“寶寶……”我沙啞着嗓子,焦急的大喊,人在迷霧中胡亂的穿行,可如論我怎麼喊,怎麼跑,我跑不出這片迷霧,都看不到我的寶寶。
寶寶,那是我的寶寶麼?
寶寶的聲音明明就響在我的耳旁,可是我卻看不到,摸不到。我伸出手,有些惱怒的在空氣中亂揮,企圖揮散這讓人厭惡,亦讓人恐慌的迷霧。
漸漸的,迷霧真的有一絲鬆動,開始慢慢的疏散開來。
我看到一個小小的東西,像一堆衣服般扔在地上,我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一堆衣服走近,隨着我的靠近,一隻粉嫩粉嫩的小手赫然出現在我的眼前,原來衣服裡包着的是一個嬰兒,而那是否就是我的孩子。
我瘋了一般的跑上去,抱起嬰兒,可是,嬰兒的臉上好像縈繞着一團揮散不去的麼迷霧,而且他不哭,不鬧,也不動。
我抱着他,恐慌的叫了幾聲,然而懷中的寶寶仍是沒有任何的動靜,我伸手去摸,觸及到的卻是冰涼的觸感。
我心中一陣恐慌,一陣大悲。幾乎是撕心裂肺的喚着懷中的寶寶。
“寶寶……”
我驚叫的坐起身,一陣劇痛頓時從腹部傳來,幾乎將我痛得暈厥過去。
“芷汐,你怎麼樣了?”
耳旁傳來一抹焦急的聲音,我擡眸一看,是我父母,還有哥哥。
我怔怔的看着他們,頓了半響
,突然抓着他們的手,驚慌失措的問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我媽扶着我的肩,讓我冷靜下來,笑着說道:“孩子沒事,芷汐,別擔心,孩子沒事……”
“沒事?”我期盼又緊張的看向我爸和我哥,見他們衝我點了點頭,我提起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我看了一眼四周,焦急的問:“那孩子呢,孩子在哪,給我看看。”
“你因爲摔了一跤,動了胎氣而導致難產,孩子未足月就強行拿了出來,所以孩子比其他一般的孩子要虛弱,現在正在保溫箱裡護着呢。彆着急哈,等再過幾天,媽就抱他過來看你。”
我媽摸着我的頭髮,柔聲說道。
可我總覺得心緒不寧。想起剛剛那個噩夢,我慌忙拔掉針頭,掀開被子準備下牀,腹部傳來的痛處頓時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疼得我臉色慘白。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看看我的孩子,只有真真切切的看到他,我還會徹底的安心。
我爸媽見狀,急喝一聲,衝着我厲聲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這般折騰,爸媽說孩子沒事,你難道不相信嗎?你這麼不顧着你自己的身子,對得起爸媽嗎?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不懂事了。”
“我……我害怕……剛剛那個夢……好可怕……”我說着,止不住的哭泣起來,渾身顫抖,腹部卻越來越痛,我仍不住伸手去摸,觸及的是一片粘稠。
“小妹……血……”我哥看着我的腹部疾呼一聲,慌忙衝出去叫醫生。
我媽見狀,也急得白了臉色,我爸是又怒又急。
醫生慌忙跑進來給我檢查了一番,還好只是刀口裂開了。爲了拿出那個孩子,我的腹部上多出了一條很長的口子,但是,只有我的孩子好好的,再多的傷口我都不在乎。
爸媽看了我一會就回去了,說回去熬雞湯,晚點送來給我喝。
待爸媽離開後,哥哥用滿含抱歉的眼光看着我,一臉複雜的說道:“妹妹,九月呢,她怎麼將你一個人扔下,她人跑哪裡去了,電話也不接,還好這次你沒事,不然,我不會原諒她。”
哥哥的聲音很冷,滿含怒氣,但仔細聽,卻聽得出裡面還含着一抹濃濃的擔憂。
想起九月離開時的焦急和慌張,我慌忙看向我哥,沉聲說道:“哥,你不要怪九月,九月可能出事了。”
我哥渾身一震,眼裡閃過一抹不安。
“怎麼回事?”他問,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的握緊。
“清晨,我和九月本來是像平常那樣在公園裡散步,突然一個電話打來,她接了之後,神色又慌張又焦急,說她家裡出事了,要急忙回去處理。我本來說要告訴你的,可是她說不想讓你擔心,所以叫我不要告訴你。”
“是麼,叫你不要告訴我?”哥哥陰森森的笑了笑,沉怒的臉上閃過一絲苦澀,“到底,她還是將我當成外人。”
“哥,你別這樣,她也許是真的不想讓你擔心。”我拉着哥哥的手,慌忙說道。
哥哥卻一把甩開我的手,怒道:“我看她是怕我抓了她大哥纔對,她心裡就只有她大哥,那個男人都不要她了,都將她趕出來了,她還心心念唸的想着那個男人。”
哥哥氣得彷彿失去了理智,我被我哥這麼一甩,又牽動了傷口,疼得冷汗涔涔。
哥哥見我伏在牀上,面色慘白,臉色不禁一變,慌忙湊到我面前,焦急的說道:“對不起,妹妹,我剛剛是太生氣了,你怎麼樣,要不要緊,我去叫醫生。”
哥哥說着,作勢要出去。我慌忙拉住他,虛弱的笑道:“我沒事……哥,你既然這麼擔心她,這麼在乎她,那你去找找她吧,說不定她真的出事的,妹妹看得出來她其實是喜歡你的。”
聽到我說九月可能出事了,哥哥也顧不着生氣了,滿眼的焦急之色。
“好,我現在就去找她,妹妹你好好休息,被亂動,知道嗎?”
哥哥說完,轉身準備走,我慌忙叫住他,遲疑了半響,淡淡的問:“你和爸媽是怎麼知道我被送進醫院的。”
哥哥的眸中也劃過一抹疑惑,道:“和上次一樣,也是一個座機號碼。”
“那……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蘇亦辰。”我淡淡的問,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滿不在乎。
哥哥擰眉:“你說送你進醫院的是蘇亦辰?”
我點了點頭,哥哥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只是心事沉重的踏出了病房。
待哥哥走後,病房又是一室寂
靜,越是寂靜,我便越想我的孩子。我都醒來一天了,卻連我的孩子一眼都沒有看到,心中是極度的想念,可我卻不能下牀,稍稍一動,傷口就會裂開。
緩緩的窩進被窩裡,我怔怔的盯着天花板發呆,腦海中卻想起了蘇亦辰送我進醫院時的情景。
這一刻,我纔開始思考,爲什麼蘇亦辰會突然出現在公園裡,而且還出現得那麼及時。
經過這件事,我更加確定,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並不是錯覺。而且也猜到那個暗暗盯着我的人很有可能是蘇亦辰,可是爲什麼呢?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在房門外聽到的那段他與秦然的對話。
他一開始故意接近我,引誘我愛上他,原來只是爲了在某個適當的場合或時間裡將我狠狠的甩掉,以此來報復蘇亦桐,給蘇亦桐難堪,只因我是蘇亦桐的老婆。
他甚至還想利用我的孩子,甚至是我跟他的孩子,來完成他的報復計劃。
這樣殘忍的計劃,我花了接近半年的時間,才學會了不刻意的去想它,然而一旦想起,我的心仍是鮮血淋漓。
所以,當猜到他一直都在暗中關注我,我又覺得奇怪,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這種行爲看似是關心我,關注我,可實際上又是什麼……
我不想去猜測,也沒有力氣再去猜測。這段情走得太累太累,在道德的譴責下,我沉淪了,可是得到的卻是徹骨的傷害和永遠都忘卻不了的痛楚。
不管是對蘇亦桐,還是對蘇亦辰,我與他們之間的情感都是失敗的,敗得一塌糊塗。而在受了這麼多傷害之後,我也終於知道了天真的可怕之處。
是我太天真,所以纔會被他們兩兄弟騙得團團轉,如果這是我成長的必經之路,那這條路未免也太殘酷了些。
醫院的日子本就難熬,再加上我每天都掛念着我的孩子,以至於這日子真的就變成了度日如年。
我爸媽每天都會來看我兩次,早上一次和下午一次,而我哥哥,自那天說去找九月之後,就再沒來看我了,當然,我心裡還是有些擔憂他和九月,直覺告訴我,九月的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爸媽每天來看我,都會帶着雞湯,這雞湯我都喝得膩了。但看爸媽和藹慈祥的笑容,儘管沒胃口,我還是一樣會喝得乾乾淨淨,如常所願的換來爸媽的開懷大笑。
以前是我不懂事,經常惹他們生氣,經歷了這麼多事,更加讓我確信了,只有親人才是對我最好的,所以我更加要珍惜我父母對我的疼愛和寬容。
六天了,足足六天我都沒有看過我的孩子一眼,從我媽口中得知,我生的是兒子,但是因爲難產,再加上各種因素,孩子一生下來還不足四斤,當真是別人孩子體重的一半。
聽着我媽說起我的孩子,我越發的心癢難耐,急切的想要抱抱他,看看他。
這天下午,我媽終於拗不過我的苦苦哀求,攙扶着我到保溫室去看孩子。
其實這些天了,我的傷口已在慢慢的癒合,雖然走動的時候還是很疼,但不至於像剛開始那樣,一動就裂開了。
到了保溫室外面,我隔着透明窗,幾乎是癡迷的看着裡面的孩子,裡面有好幾個嬰兒,我都不知道哪一個是我的。
或許是心靈感應,我看向正數第三個,而我媽剛好就指着那一個,說那就是我的孩子。仔細看,其實小孩子的手上都掛着家長的名字呢。
我近乎貪婪的看着那個孩子,他小小的手在空中胡亂的揮舞,也許真是難產的原因,他真的好小好小。
我看着他傻傻的笑着,隱約也能聽到他咯咯的笑聲。
站了好久好久,我媽擔心我站累了,硬是將我拽回病房,逼着我好好的休息。
回到病房,一直到我媽走了,我腦海中閃現的依然是我的孩子在保溫箱裡揮舞手臂的樣子,真的真的……好想好想抱抱他。
在牀上才躺了一會,我終究還是忍不住,蹣跚的來到保溫室,隔着透明窗,我靜靜的看着那小傢伙,好像永遠都不知疲倦似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究是站得太累了,有些睏倦,我回到病房,想着寶寶的可愛樣子,沒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夜裡,我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醫院本就很安靜,再加上是夜裡,所以更顯得寂靜,稍稍有點聲音,就會顯得特別的突兀。
我輕輕的翻了一個身,眼角驟然瞥到一抹人影快速的從門上的玻璃窗前晃過,我嚇了一跳,神經頓時緊繃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