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平要守住家業,要維護父親的榮光,要爲子孫後代做打算,他今天做的並沒有錯。
季薇呢,錯也不在她,她卻必須承受,也只有她來承受。
她向滕明借了一支筆,很乾脆的走到茶几前蹲下,打開左邊那份文件,懶得細看每一頁的內容,直接翻到末尾處,簽下她的名字。
她同意離婚。
繼而,蘇熠晨一言不發的示意夏天將自己推過去。
沒有什麼好說的,他也願意簽字,在外公的要求下,和他心愛的女人離婚。
眼睜睜看着他們被拆散,秦海蘭心如刀絞,淚眼婆娑的問道:“你們離婚了,烙誠要怎麼辦……”
小東西好不容易纔過了幾個月擁有爸爸媽媽的日子,又要把他打回從前,讓他和至親的一方分離麼?
“媽,別難過,只要您願意,我還叫您一聲‘媽’。”季薇坦然對秦海蘭笑着,含着淚的眼眸顫動閃爍,余光中總是緊抓着那道巍巍沉穩的輪廓,那是她勇氣的來源。
“我相信我和熠晨的感情不需要一紙婚書來維護,若然秦老將軍和秦家的名譽因我受損,那麼,我不要名分就好了,我也不覺得委屈。”
之前鄭律師口述的離婚協議大條款說得很清楚,只要保障了烙誠寶貝的權益,就算讓她淨身出戶,她仍能白手起家,闖出一片天地。
蘇熠晨將頗有重量的離婚協議放在腿上,隨便翻了幾頁跳着看,面上並無任何異樣起伏,脣角有輕微的笑意,似無奈,似諷刺。
他頭也不擡,冷然道:“我和季薇想的一樣,婚書而已。”其實是無所謂的。
誰說離婚了就不相愛了?
既然他的外公,還有那該死的家族不承認他們的關係,那好,就離婚吧。
可是他們有可愛的兒子,有共同的生活,他們是彼此的不可或缺。
也許沒了那張婚書,更加灑脫也說不定呢。
秦德平攏着眉頭,“你們是什麼意思?”
他強行讓二人離婚,就是爲了將他們分開,爲了讓季薇遠離秦家,徹底和熠晨斷掉關係,如何事情變成這樣?
他要的並不是這個結果!
“不然?”蘇熠晨從夏天手中接過鋼筆,擡首和秦德平相視一眼,恭敬有加的笑了,“在外公的眼裡,我們已經做錯了,家族要守護,曾外公的榮譽要維護,可季薇是我的女人,我必須對她負責,若不然,我蘇熠晨又成什麼人了。”
“你……你們……”秦德平恍然大悟。
白操勞一場!
“若是這樣,根本沒有離婚的必要。”意料之外,周舒幾步上前,奪去蘇熠晨的筆,對秦德平懇求道:“父親,算了吧!到了這個地步,季薇早就和蘇、秦兩家密不可分,她是我們的家人!您真的將她逼走的話,真的將她逼走的話……”
莫大的痛楚在周舒心裡油然而起,眼色中漸漸漫出恨意。
對秦德平!
這讓衆人不解,連秦德平都有些反映不實。
就在片刻前,他還愧疚的對兒媳婦讚不絕口,爲何剎那之間,就起了敵意?
秦海淵同樣感到奇怪,一向溫婉隨和的妻子在他的印象裡極少當面違背誰的意思,忤逆父親,更是第一次!
旋即,他腦中有一念閃過,從而帶起他心底既陌生又熟悉的恐慌。
妻子的害怕和憤怒,是有原因的!
“你想說什麼?”秦德平意識到了,兒媳的恨。
“父親,你剛纔的話都沒錯,季薇也沒錯,可是,爲什麼不能換個方式解決問題,爲什麼一定要按照您的意思來辦,否則,那就是不忠不義不仁不孝麼?”周舒抽泣的說着,隱忍的眼淚滾滾落下,“您何嘗不是在重蹈覆轍!”
“阿舒!”秦海淵一把拉回妻子,低聲對她道:“已經夠亂的了,你自己也說,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還嫌此刻不夠混亂麼?
“不!我爲什麼不能提?”周舒雙目通紅,悲憤交加的甩開秦海淵的手,“都在說假如,都在說公平,我的女兒何曾得到過公平?父親派人把她從國外抓回來的時候,可曾真正聽過她的請求?七年過去了,可人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覺,她心裡的病從來沒有好過!每次與父親相處,她都害怕得像是變了個人,這一切是誰造成的?”
“你在怪我?”秦德平深窒,猶如一尊不可冒犯的神邸,周身散發出壓迫的氣息。
周舒淚目相視,顫動着脣齒道:“不管您怎麼想,您現在做的事情,與當年對可人是一樣的,您沒有給您的兒孫任何選擇的餘地,一切都是您的一意孤行!”
“你夠了!要是我不出手的話,你真的願意看着可人跟樂家的小子遠走高飛?”
那樂家又好到哪裡去?
t市,t市……
他秦家造了怎樣的孽,和這座城骯髒的家族牽扯不斷,成爲了秦德平的魔障!
周舒卻是攥緊雙拳嘶吼,“我願意!只要我的女兒幸福!也總比……總比她現在只能看着錯失的人,只能看着……”
話到末尾,已是泣不成聲。
她用雙手捂住滿面淚痕的臉,嗚咽得停不下來,那份痛苦蔓延給在場的每個人,使得他們啞然失語。
秦海淵扶住她的雙肩,生怕她暈厥倒地,說起他們的女兒,娛樂圈竟將她稱爲‘女魔頭’,他們的女兒也才二十歲出頭。
她的黑夜彷彿沒有盡頭,無數的晚上,她像孤魂野鬼遊移在家裡的每個角落,或者,爲了不擾他們的安寧,索性開車出去,整夜,整夜……
周舒哭嘯着,用生平全部的力氣向秦德平控訴,“至少您該給她一個機會,給那個叫做樂慕炎的年輕人一個機會,可您沒有,你毀了他們,毀了樂慕炎的公司,逼迫可人回國,讓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現在,您還要拆散季薇和……”
“阿舒!”
“媽,你在說什麼?”
秦海蘭發現秦可人站在門邊時,想阻止周舒已來不及。
許多痛心真相,在讓人的得知的那一剎,成爲極致的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