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老人離開了雷風殿,搖頭晃腦的走在雷澤城的大街上,心情顯然是不錯,闊別世間千餘年,這兩年多來雖然幾乎都在雷神殿的龍宮度過,但其間每次走出雷神殿優哉遊哉的溜達,總是能讓枯木老人樂此不疲。
枯木老人如今拿到了雷神刺,自然沒有必要再回龍宮,便一路朝着雷澤城外走着,就這麼一拐一拐的行了一整天,日近黃昏,枯木老人總算快到城門口了,對於實力已然不知多強的他來說,這麼一天的路程肯定不會疲倦,但當他望見街邊那個生意興旺的湟源客棧一樓之中,徽光燭火之間,舉杯暢飲,人聲鼎沸的場面的時候,枯木老人沉澱千年的心也跟着澎湃了起來,嘿嘿一笑,走進了客棧之中。
枯木老人剛一進門,便被站在門口的掌櫃攔住,說道:
“這位客官,我們這現在人滿了,要麼我送您幾個小菜,一壺好酒,您去別處吃上一頓如何?”
說着,掌櫃就要招呼小二,枯木老人看到客棧一樓確是沒了位置,看來這老掌櫃的人還不賴,看到自己衣衫襤褸估計是沒錢付賬,張嘴便要送自己吃的,於是嘿嘿一笑說道:
“恩,主意不錯,但菜就不必了,給我來一壺酒就行,放心,老夫不會白吃你的。”
說完,枯木老人便繞過掌櫃,走進了客棧。
“唉?唉?”一旁的小二一面喊着,一面跑到枯木老人身前說道:“你這老乞丐,我們掌櫃的說要請你喝酒吃菜了,怎麼還不識擡舉的進來,滿了滿了,沒位置了!”
枯木老人一聽這滿是嫌棄的話,眉頭微皺,暗想:嘿,我這一千年沒與世人打交道,竟然忘了人心狡詐,那老掌櫃送我酒菜無非是打發我走,不想讓我髒了他的屋子,哼哼。
想到此處,枯木老人並沒理會店小二,反而將客棧一樓掃視了一圈,最終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一張桌子,只有一個年輕人在自斟自飲,更令枯木老人略感吃驚的是,這位年輕人竟也是一名魂師,而且魂力境界已然煉魂以上,完全瞧不透,如此青年才俊,與他同桌聊上兩句,也是不錯,於是枯木老人呵呵一笑,走上前去說道:
“小夥子,老夫打算坐在你對面,不打緊吧?”
年輕人打量了枯木老人一番,微微一笑說道:“不打緊。”
“好!”枯木老人也不客氣,直接坐下,同時又道:“小夥子,我沒錢付賬,能否跟你討個酒?”
年輕人點了點頭,無所謂的說道:“你儘管吃喝,我請。”
“哈哈,我就喜歡痛快的人!”說完,枯木老人偏頭看了一眼店小二說道:“聽到了沒有?給我來一壺好酒!”
那店小二不屑的哼了一聲,轉身備酒去了,而坐在枯木老人對面的年輕人,雖然眼睛望着窗外,心中卻將對桌而坐的枯木老人盤算了個遍。
這位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與蕭逸楓等人從焚天谷一路趕來的趙清風。
蕭逸楓等人從焚天谷出發,已有小半個月,今日正午到了雷澤城,來到湟源客棧,先找好了住的房間,蕭瀟便假扮紫依去了雷神殿打探慕容楚楚的消息,蕭逸楓不願等着,便跟着蕭瀟去了,而爲了避免人多眼雜,宋臻與趙清風便沒有跟隨。
趙清風百無聊賴,便獨自下了樓,在客棧一樓自斟自飲,等着蕭瀟與蕭逸楓的回來,沒曾想時至此刻,蕭瀟與蕭逸楓沒有回來,卻等到了枯木老人。
趙清風自然不認得枯木老人,但卻在心中不住的思量着:
上一次我在這湟源客棧,也是這般喝酒吃菜,等來了一個雷神殿長老曹庸,這一次又來了個老乞丐,此人雖不像曹庸那樣殷勤的和我套近乎,但總覺得來者不善。
等小二拿酒上來,枯木老人接過酒壺,也不用杯,上來就是一大口,隨後閉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慢慢吞嚥,還不住的深呼吸,體會着這千餘年沒有嘗過的味道。
枯木老人的並不知趙清風與蕭逸楓的關係,但卻能瞧得出他小小年紀便魂力充盈,不是凡人,於是在滿足的將一壺酒喝光之後,枯木老人便想試一試趙清風的實力,於是擡手輕輕的拍了拍桌子,一株青翠的樹藤便從桌子上緩緩長出,並且很快的伸枝結葉,佈滿了小半個桌面。
這一舉動,立刻驚動了趙清風,趙清風瞧着桌面上青翠欲滴的藤葉,眉頭深皺,心中涌現出兩個字:“玄妖!”
趙清風眯了眯眼,將手中酒杯放下,輕輕說道:“老前輩這是何意?”
枯木老人看到趙清風知道了自己是玄妖的身份雖然驚訝,卻沒有慌張,暗中讚許,同時微微一笑,手指一彈,樹藤將趙清風放在桌面的酒杯挽起,傾倒,綠綠的葉子彷彿有着吸力一般的將杯中酒吸出,隨後甩向了趙清風的面龐。
趙清風瞧着飛速而來的酒水,魂力微動,酒水立時凝成了一個水球,凌空懸浮。
枯木老人嘴角上揚,心念一轉,藤蔓將趙清風的酒壺束縛而起,再次將整壺的酒灑向趙清風。
趙清風此時已經明白這位老玄妖是在考量自己,於是身形不動,風雲決暗暗運起,風、水兩系魂力妙到毫巔的涌動而出,將灑來的酒水再次困住,並瞬間扯開,將一壺的酒在半空之中完美的分成了四份,並且一如剛剛那個水球一般的圓潤。
隨後,趙清風輕輕一吹,飄在空中的“水球”一一飄到酒壺上方,魚貫而入,而最終剩下了兩個,分別飄進了枯木老人與趙清風的酒杯之中,穩穩落下,其間一滴酒水也沒有灑在外面。
趙清風舉起酒杯對枯木老人說道:“請。”
說完,便自顧自的幹了一杯。
枯木老人見此一幕,讚許的點了點頭,暗道:法魂大陸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這一份精湛的控制能力,恐怕蕭老弟也未必做得到!
“哈哈,”枯木老人哈哈笑道:“小夥子不賴,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是給煉妖塔通風報信麼?”
“煉妖塔?”趙清風將酒杯放下,用手碰了碰桌面上的藤蔓,又將藤蔓上的一片葉子輕輕摘下,一面把玩着一面笑着說道:
“這位老前輩是不是正愁找不到煉妖塔的人呢?如果是的話,晚輩倒是可以幫您引見引見。”
“哈哈哈!”枯木老人哈哈笑道:“小夥子說話這麼囂張,不怕我殺了你麼?”
趙清風搖了搖頭說道:“當然怕,但老前輩剛剛喝了晚輩的酒,也算欠了一個小小的人情,估計會放晚輩一條生路的。”
“嘿嘿,”枯木老人站起身來說道:“小夥子有點意思,老夫這就先走了,這頓酒就當是我欠你的一個人情,我們有緣再會。”
說完,枯木老人轉身便走,望着枯木老人的背影,趙清風思量片刻,最終極爲謹慎的,從口中輕緩的吐出兩個字:
“枯……木……”
這兩個字剛剛發出,枯木老人立時停住腳步,隨後慢慢轉身,而看到枯木老人轉身過來的趙清風同是心頭一凜,手中原本把玩的綠葉,也被攥的死死的,趙清風暗道不妙,原本他只是試探性的叫上一聲,沒曾想就這麼湊巧,面前之人,竟真的是三弟提到的枯木老人!
枯木老人似笑非笑的走了回來,問道:“你……認得我?”
趙清風搖了搖頭,說道:“只是聽說過。”此時的趙清風知道面前的是一位千年玄妖,內心已經驚駭之極,根本無法氣定神閒,連說話都有了一些顫音。
“哦?”枯木老人壓低聲音問道:“聽誰說的?”
趙清風暗想:枯木老人是三弟救出來的,該不會恩將仇報吧,今日我無意說破他的身份,若不給他一個實實在在的交代,恐怕自己性命難保,而且這整個客棧的人,估計都要跟着沒命。
“是聽我三弟說的。”
“你三弟是誰?”
“蕭逸楓。”趙清風故意先提到“三弟”,讓枯木有了自己和蕭逸楓是兄弟,而不是對頭的暗示。
“哦?你是蕭老弟的哥哥?”枯木老人聽到這裡,面上的表情稍稍釋然了一些,而趙清風聽他稱呼三弟爲“蕭老弟”,心下也跟着輕鬆了不少。
“是,我是他的二哥,他還有大哥,就在樓上。”
“蕭老弟人呢?沒死麼?”枯木老人直截了當的問道。
聽到枯木老人這一問題,趙清風的心再度揪了起來,暗道:這老傢伙和三弟究竟是什麼關係,如此語氣打聽三弟的下落,不會心有不軌吧?
“應該沒死吧,”趙清風說道:“我與大哥在雷澤城這麼些時日,就是在找尋三弟的下落,至今無果。”
趙清風此話說完,心中就在不住的唸叨:三弟啊三弟,你和蕭姐姐可千萬別在這個當口回來啊!
“哼……”枯木老人哼了一聲,說道:“蕭老弟最好沒死,五魂精通,不容易啊。”
說完,枯木老人開始細細的打量起了趙清風,趙清風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卻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忽然之間,枯木老人雙目圓睜,臉上表情極爲古怪,隨後眨了眨眼,彷彿是在確認着什麼一般,沒過多久,枯木老人臉上的喜悅溢於言表,只聽枯木老人笑着說道:
“我的老夥伴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不是被困在了天帝行宮麼?哈哈,哈哈哈哈!”
說完,枯木老人大笑着轉身便走,竟連柺杖也不用了,大步流星的出了湟源客棧,留下了一臉茫然的趙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