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鼻子想也知道她在演戲,可“沒吃晚飯”這四個字已經足以熄滅他所有的怒氣,順手一巴掌便打在她屁/股上,斥責裡已經含了明顯的寵意,“瘋丫頭!瘋到哪裡去了?黎安柏不給你飯吃!”
“嗯!他就給我買了個麪包!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她可憐兮兮地眨巴着眼睛,心中有個惡毒的聲音在說着,哼,黎安柏,誰讓你大難當前當逃兵的?別怪我!
“臭小子!下次我剝了他的皮!”他恨恨的,拿起電話,大聲嚷嚷起來,那聲音不把沈家所有人吵醒誓不罷休,“管家!柳姨!管家!柳姨!”
下人房離這較遠,但人家速度飛快,從夢裡醒來,巴巴地跑過來請示,“少爺有何吩咐?”
渴“給小七弄點吃的。”他的聲音出奇地溫柔起來。
初七一時看傻了,這麼容易就過關了?
待管家和柳姨退下,他瞪着她,“過來!”
接語氣好像又冷硬了一些,她“哦”了一聲,心中發毛,磨磨蹭蹭往他身邊移。
離他還有半米遠的時候,他胳膊一伸,單手把她攬入懷裡,眼睛紅紅的,溫熱的脣在她發間胡亂蹭着,聲音粗噶,反覆說着,“我以爲你不回來了……我以爲你不回來了……”
他以爲她回來了,連電話也不敢打,連手機都不敢開,只怕一打電話,就真的會聽到她對他說再見,所以他寧願關了機,坐在黑夜裡枯等,只要不親耳聽到她說再見,至少就還有希望……
初七原以爲會和從前一樣,有一頓爆罵,這樣的他,這樣粗噶而無助的聲音,倒真讓她心疼得難以割捨了……
情不自禁便抱住了他的頭,讓他枕在自己肩窩裡,憐惜地斥責,“誰讓你在沙發上坐着的?還不快回去躺着?再這麼着,我可真不回來了!”
她大聲叫來管家,又吵醒幾個下人,七手八腳把沈言弄回臥室躺着。雪亮的燈光下,她走向他,他的目光卻落在她雙膝上,雪白的休閒褲黑漆漆的兩團,還滲出血印子。
他突然就發怒了,“你到底去了哪裡?弄得自己那麼狼狽?”
她知道瞞不過去了,現在事情辦成,也不打算再瞞他,先和他保持點距離,以免屁/股再度遭殃,“我給你發了信息的嘛,你都沒回!”
是嗎?他盛怒的臉緩了緩,隨手拿過牀頭櫃上的手機,開機,果然信息提示音嘟嘟直響,連續兩條。
他打開第一條,看見幾個字:言,我想你了。
他黑沉的臉上瞬間便雲開月明,拇指輕撫着這幾個字,如愛撫着一件稀世珍寶……
初七踮起腳尖,瞥見他的臉色,知道警報解除,她可以上陣了!
連外套也顧不得脫掉,她風塵僕僕的一身便鑽進了被子裡,靠在他身邊,“我先給你講個故事,你就知道我去哪裡了!”
“先把你膝蓋上的傷給處理了!”他逼視着她。
“不要!不疼!”她打了個呵欠,“我累了……”
“什麼味兒?去洗個澡!你去泥地裡打滾了呀?真把自己當豬?”他吸了吸鼻子,嫌惡地看着她。
——(
“不去不去不去!嫌我髒我去客房睡了!你到底要不要聽我去了哪裡?”她開始發飆了。
管家把吃的送來了,雖然臥室門沒關,他還是先敲了門。
沈言擡了擡下巴,“先餵飽你的豬肚子再說!”
“嗯!”初七是真的餓了,不過要她吃完以後再說可做不到,嘴裡含着食物,便嘰嘰呱呱說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不準說話!你怎麼改不了?!”他拿眼狠狠瞪她,好了傷疤忘了痛,怎麼就忘記她自己八歲時一邊吃飯一邊說話,結果魚刺卡喉嚨裡,土方法用盡了也沒出來,差點割開喉嚨做手術。
“就是改不了!你先聽我說故事吧,不然我會憋死的!”她喝了一大口湯潤喉,開始講故事,“有個女人,嫁了個男人……”
這故事一開頭就遭到沈言的嘲笑,“這不廢話嗎?女人不嫁給男人,難道玩拉拉?”
“你聽我說完好不好?很感人的!別影響我情緒,你準備紙巾!”她重新培養了一下情緒,“這個男人很愛很愛她……”
“是說我和你嗎?”沈言又開始打岔。
初七把碗往桌上一摔,準備大發雷霆了,沈言反笑,“好,我不說了,你說。”
“再打岔我睡客房去了!”她瞪了他一眼,繼續,“可是女人卻有病,很嚴重的病,醫生都說治不好了,而且要很多很多錢,親戚朋友都勸他放棄,可他不信這個邪,一定要救活他的女人。爲了治病,他變賣了家裡所有東西,真到了一貧如洗的地步,可他女人的病還是時好時壞。”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看了看沈言,見他聽得入了神,才繼續道,“男人犯了愁,怎麼辦?女人的病還是要治的,可無論他怎麼努力去工作,微薄的薪水對醫藥費來說還是杯水車薪,所以,他鋌而走險,走上了一條錯誤的路,那就是敲竹槓吧。選一輛名車,一定要是名車,因爲只有名車的主人才值得去撞。第一次,他撞成功了,自己被撞成內臟出血,跟車主私了,得到數目不小的賠款,他全部用來給女人治病,自己卻揹着女人偷偷吐血,胡亂口服一些白藥草草止血。女人的病得到一段時間的控制,幾個月後,卻再度復發了,醫院警告他,必須手術,否則就晚了。鉅額的手術費他承擔不起,於是有了第二次撞車,這一次,他選中了一輛法拉利……”
沈言驚訝地看着她,瞬間也明白了一切……
初七點着頭,“沒錯,這一次他卻選錯了車,車主是個酒瘋子,竟將他自己撞成了重傷,以致中度昏迷。後來的事你該知道了吧?我去自首,我賠了很多錢給他們,女人手術還算成功,男人最終也醒了過來,可能怕我們發現,搬家躲了起來,結果被小安子找到了,我今天到找他們,請他們去自首,就可以還你清白了!”
很意外,初七並沒有從沈言臉上找到驚喜或者震動等她因爲該有的表情,反而只看到他眼睛裡奇怪的光暈一直籠罩着她。
她擦了擦臉,狐疑,“爲什麼這麼看着我?我臉上髒嗎?”
他微微一笑,搖頭。
“那……有哪裡不對?”她打量着自己。
他便伸出手,把黏在她上脣的一粒飯拿了下來,驕傲和心疼在眸子裡交錯,“傻瓜,我的小傻瓜,我一直以爲你是真正的小傻瓜!沒想到你這麼能幹!”
眼前這個女人還是那個只會在他懷裡撒嬌的小女娃嗎?他真不知道這個小女人身上有多少能量!如果說救沈氏只是歪打正着,那麼這件事呢?說實話,他確實震撼,並不是爲這個故事,而是爲他的小七,他這一輩子,心只會爲一個人震撼,就是他的小七,其它人和事,都不過爾爾。
可是,他需要她這麼做嗎?這個蠢女人!又在自作主張了!
他的臉瞬息萬變,這會兒已經沉了下來,“你是不是在人家家門口跪了一下午求人家去自首?”
她瞠目結舌,“你……你有千里眼嗎?”
他冷哼了一聲,“如果不想被我打屁屁,就趕緊去處理下你的膝蓋,傷口要消毒!”
“我去拿來,你給我消毒,我怕疼……”她吐了吐舌頭,嘿嘿一笑。
他寵溺地看着她,算是默許。
她想了想,還是先去洗了個澡,然後穿了睡衣,捧了棉籤之類的,來到他面前,把膝蓋露出來,血跡斑斑的,雖然傷得不重,可也夠難看。
他只有一隻手能動,用棉籤沾了酒精,輕輕地塗抹,可她還是誇張地直呼疼。他知她在撒嬌,橫了她一眼,“米初七,下回你再不和我商量,擅自做主,回來我可給你吊起來打!”
她犯了錯,她受了傷,他總是這樣惡狠狠地教訓。她知道,這是心疼她的表現,他怎麼捨得把她吊起來打?
這種感覺真好,她越來越覺得,他們離從前近了……
處理完傷口,初七也累得不行了,揭開被子便鑽了進去,躺在他肩窩裡,他卻還在看書,她湊過頭去,發現是意大利文的書,心裡涼了半截,爲什麼他看這麼厚的原著一點問題也沒有?能不能不要總是這麼突顯她和他的智商差異好不好?
不悅地轉開臉,卻被沈言發現她臉上的異樣,起初她披着頭髮,擋住了一直沒看見。
“你臉上怎麼了?這麼紅?破相了?”他聲色嚴厲起來。
“沒有了!別吵了!我要睡覺!”
他怎肯罷休?又鬧騰了一陣,最終給她擦了燙傷膏,又在她耳邊教訓了她好一頓才放過她,最後還加了句,“如果真破了相,我可不要你了!”
初七知道他是開玩笑,卻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連忙指着書上一個意文詞問,“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怎麼讀?”
沈言無語,這個詞……他好像說過很多次了……
“amerò,means/I‘ll/love……”他很耐心地解釋給她聽。
“那這個呢?”她胡亂又指了一個。
“per/sempre……就是……”他側目看了看她的神色,竟然沒有任何異狀?他真是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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