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薰又在醫院呆了幾天,本來是早就能出院的,但身體是沒什麼大礙,可手腕處的傷口卻還是時常隱隱作痛,她這個樣子也不能做些什麼,倒不如在醫院先養着。
她冷靜下來的時候,也會看着自己的傷口發怔,而後就是後怕。
那時候,她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勇氣呢?
那一刀下去的時候,她到底在想什麼?
此時此刻,她已經不知道到底是應該慶幸自己還活着,還是遺憾這一刀沒有再割得深一點兒?
她什麼都想不明白!
這幾天,只有孔英在她身邊照顧,她自然知道這是陸振軒的意思,於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她在衝動之下做了這麼可怕的事,肯定是不能讓母親知道的,也沒臉告訴身邊的朋友,自殺這種事,實在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
而自從那一天後,她再也沒見過陸振軒,如果不是看到孔英每天都來,她恍惚之間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彷彿她真的只是做了個夢,而陸振軒只是在她的夢中走了一遭而已!
她最終提出出院,孔英看她也恢復的差不多了,便沒有阻攔,幫她辦了出院手續。
從醫院出來,夏以薰望着來來往往的行人車流,又是一陣恍惚……
果然,悲天憫人是沒有用的,這個世界不會因爲她一個人痛苦得想要去死而從此陷入黑暗,如今依然陽光明媚,路人依舊來往忙碌。
有人歡喜有人悲,這樣的定律是不會變的,她的那點小小傷悲,算什麼呢?
路,就在腳下……
只要你還想走下去,那麼,就必須學會堅強!
她深嘆了口氣,對孔英說道:“孔秘書,我已經耽誤你很久了,你去忙吧!我現在沒事了,想一個人隨便逛逛,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晚些時候會自己回去。”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彷彿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孔英一聽,臉上露出一絲爲難,說實話,她真的不大放心她一個人,她是不知道這對冤家在鬧哪樣,反正也不是鬧得一兩次了,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折騰到自殺的地步,只是這麼想着,她心裡就一陣發慌。
更何況,總裁專門交代的事,若是在她這裡出了什麼閃失……
夏以薰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顧慮,不由得扯起嘴角自嘲一笑,瞧她自己是做了件多麼可笑愚蠢的事。
儘量打足精神,“你放心,我在鬼門關走了一圈,若還是想做傻事,也不會等到現在,而且,我現在也想通了,我還有母親呢!我不會那麼拋下她不管的,所以你放心吧!一刀子下去,其實很疼的……”
聽到她這麼說,孔英倒是不知再說什麼了,她想了想,方道:“那好吧!你打算去哪兒?”
夏以薰淺笑一下,“我就隨便轉轉,好幾天沒有曬太陽了,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很快就會回去的。”
孔英點點頭,卻又忍不住說道:“那好,夏小姐,你能想通就好了,其實總裁還是很關心你的,這幾天他……”
“孔秘書你別說了!”
沒等孔英把話說完,夏以薰就立即打斷了她,關於那個人,她實在不想再聽到了,她只想讓自己平靜一點兒,不要再去想任何與他有關的事情
。
孔英沒料到她現在是連聽都不想聽了,心底不由爲陸振軒捏了把汗,完蛋了!
“那我先走了孔秘書,多謝這麼多天的照顧……再見!”
夏以薰又對着孔英道了謝,沒等她開口,便立即轉身向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孔英站在原地,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走遠,方纔連忙給陸振軒打了電話,“總裁,夏小姐已經出院了……她說要自己一個人逛逛……你放心,我看她狀態還不錯,她說會回去的……”
就這麼一個人在街道上徘徊,或許真的是因爲死過一次的緣故,夏以薰現在覺得連炙熱的陽光都變得異常溫暖。
她努力讓自己微笑,努力讓自己接受一個事實,其實活着,挺好!
再一次走到十字路口,她彷徨了……
這次,又該何去何從?
她的人生,彷彿一直就是在黑暗與困惑之中摸索,一直找不到正確的航道,她慢慢移動腳步,她想,這一次跟着心……
可是,爲什麼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裡?
他們的家!
原來,跟着心,也還是會迷路……
那一天,陸振軒在說完會放了她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那麼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到底是認真的,還只是說出來安撫她的情緒的話語而已?他們倆磕磕絆絆地走了這一路,終於還是到了終點。
可是,哪怕是結束,也該當面把話都說清楚吧!
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覺得分手應該有一個鄭重的儀式,纔算是真正分手了。
這麼想着,她已經走到門口,按下指紋,推開了大門……
她有想象過無數種她推開門之後的情景,可是卻惟獨算漏了這一種,刺鼻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或者,也不是那麼刺鼻,只是她從沒有用香水的習慣,所以敏銳地察覺出來這香味是屬於一個女人,一個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她的目光放眼望去,只見客廳裡,去往臥室的樓梯上散落着一件件衣服,有男的有女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停止了,她的世界,從此一片荒蕪。她不是傻瓜,她都懂!
她就這麼僵在了門口,久久未能從這個事實裡回過神來,直到後來陸振軒出現在她面前,他懷裡摟着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美豔女子出現在她面前!
他身上鬆鬆垮垮地繫着白色的浴袍,顯然是剛沐浴過的樣子。而他懷裡的女人……那個女人穿的是她的衣服,一條他衷愛的性,感睡裙……
可是,現在卻穿在別的女人身上。
她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由自主地去想剛纔在這房子裡發生了什麼,他抱着這個女人在他們睡過的牀,上做了什麼,她不敢想,只覺得頭好痛,到處都好痛!幾乎不能呼吸,不能動彈,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她將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地望着他,想要看清楚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然後,她看到了他輕輕地揚起脣角,輕蔑地微笑,“是你啊!不是早就讓你滾了嗎?還來這裡做什麼?我以爲我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了,怎麼……連自殺都敢的人,智商就這麼一點?還聽不明白嗎?還要我再說一遍?”
“我……”
她纔剛剛動了下嘴脣
,聲音便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兩秒後,她將下巴擡高,努力剋制住心底那股幾乎要呼之欲出的酸楚,很努力很努力,方纔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我知道了,對不起,不打擾你們了。”
話畢,她已飛快轉身。她什麼都不想,她只想逃,逃得遠遠的。在他的面前,她幾乎要窒息。
瞧!她爲什麼總是這麼蠢,又做了這樣的事情……
然而,沒等她走了兩步,身後卻又傳來了他冷冷的聲音,“等等……”
腳步僵住,她感覺他從後面走來,一步步朝她靠近……
她一直都知道,愛他,很愛很愛,具體愛到什麼程度呢?
這個問題,她倒是沒有仔細地去想過,只有在這一刻,當他真正地放了她,當她從他的生命中黯然離場的時候,這才頓時如同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當那麼多的傷害累積,她沉重得透不過氣來的時候,只想着要逃離。
她原本以爲離開他纔是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可當他瀟灑的放了手,當他用一副鄙夷疏離的語氣還問她來做什麼的時候,她才知道……
她在逃離的時候,其實就像大多數戀愛中的女人一樣,任xing的以爲他會說不,離開,其實是想被挽留!
原來離開他,纔是她最痛苦的事!
所以當他說等等,她便真的停下了腳步,然後又開始不爭氣的期待,他叫她做什麼?
他後悔了?就像是上次那樣,他依然會過來抱住她,然後讓她當做什麼都沒有說過,還是和之前一樣?
其實,她也好想再撲到他懷裡去大哭一場,雖然她也知道這很沒出息……
然而,他只是走過來,熟悉的味道飄灑在她的鼻翼之間,讓她忍不住的沉醉,他卻將一個包包塞到她手上,說:“裡面是你的東西,別忘了拿走!”
她的心彷彿被拋入高空,然後又重重地跌落到谷底。
訥訥接過他塞進她手裡的包,這一刻,她連擡起頭去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在眼淚掉下來的前一秒,她蹣跚的身子錯過他的肩膀,朝門口奔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陸振軒的身子竟有些站不穩,她只輕輕飄過,他卻像是被撞了般搖晃了一下。
他的臉一直緊繃着,牙關也咬得緊緊的,手下意識的向前伸去,可當回過神想起自己在做什麼時,他又趕緊往後退了兩步,將伸出的手扶在了身旁的沙發靠背上。
他的手指幾乎摳進真皮的沙發裡,骨節泛白。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阻止自己前行的腳步,也只有這樣才能控制住不要跟上去拉住她……
就讓她走吧!就讓這一切,就這麼結束吧!
他無力的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唸着……
一直到夏以薰的腳步聲完全聽不見,一直到一切又恢復平靜,陸振軒才睜開眼來,看到站在他面前一臉呆愣的女人,他也沒心思多看一眼,走過去將一張支票甩過去,冷聲道:“你可以走了,給你十分鐘時間,十分鐘後我不想再在這房子裡看到任何你留下的痕跡。”
那女人想着剛纔自己看到的情形,隱隱明白了什麼,可從頭到尾都沒她講話的份,看着那張很多個零的支票,她轉身向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