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如果換一個新的生活環境，不再觸景傷情，或許母親的心情會好一點兒，隨之身體也會硬朗很多。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蘇曼拍拍他的手背，輕輕笑了下，“我和你住一起？你那麼忙……就不給你添亂了！”
陸振軒一聽，趕緊說道：“兒子孝敬母親是天經地義，怎麼能說是添亂呢？”
聽到兒子的話，蘇曼的嘴角微微揚起，不過精神卻依然很虛弱，漸漸的，那笑在臉上凝固下來，她將目光從陸振軒身上移開，直視前方，彷彿看得很遠。
良久，她方纔低嘆一聲，“軒兒……你孝順，媽媽知道，可是……我一步也不會離開這裡。”
“媽……”
“別說了……你爸爸就在這裡呢！我哪兒也不會去……”
蘇曼的目光悠長悠長的，不知她是看到了什麼，又或者說是在回憶着什麼，她的聲音緩慢而顫抖，本還以爲她會哭，可是，她沒有！或許這麼多年，眼淚早已流乾了！
陸振軒忽然無言以對……父親和母親，情比金堅，他一直都知道。從小到大，他一直都覺得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有父親那樣寵着愛着呵護着，父親對母親的寵愛和縱容遠遠超過了對他這個親生兒子。
或許，在父親的觀念裡，男孩子是嬌縱不得的，陸家的男人，更甚！
聽說，他剛出生的時候特折騰人，母親一連幾個月都沒能睡上個安穩覺，父親看到母親疲憊的樣子心疼不已，自此，哪怕他在半夜餓了渴了尿了，哭得哇哇大叫，父親也堅決不讓母親起牀給他餵奶。
理由很簡單，男子漢大丈夫，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長大以後，他表示，特麼無語！他還記得八歲那年，他在學校和一個高年級的男孩子打架，打折了對方的手，自己也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可他害怕家裡嚴厲的爺爺和父親的威力，只能在外面躲着，不敢回家。
這下把家人給急壞了，尤其是母親，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後來被找到之後，父親不是心疼他也受了傷，而是揚手就賞了他一耳光。理由更簡單，因爲他這個不讓人省心的臭小子讓他的女人傷心了！
在他的印象中，父親和母親在他的成長裡一直分別扮演着黑臉和白臉的角色，父親嚴格，母親溫和，年少無知，也曾叛逆過。不過，終究他也懂，身爲陸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他肩上的責任和使命有多重大，不嚴厲，不成才。
直到後來他自己也當了父親，也有了想要守護一生一世的女人，這才明白……可憐天下父母心！
男人，好男人……就是要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不讓她受一點點傷。
在這方面，父親一直都是他的榜樣！
也難怪，哪怕父親已離世多年，母親依然念念不忘，或者說……人的一生當中，何其有幸才能遇上那麼一個人，讓自己忘不了，不敢忘，不想忘，捨不得忘……
母親的心思，他懂
！
可是，爲人子女，如何心安？
他想了想，終於還是說了一句一直以來都不願意提及的話，“媽……爸爸已經去了那麼多年，你又何必……別總是這麼難過了，你還有我啊！”
蘇曼把目光收了回來，又凝聚在他身上。半晌，方又笑道：“可不是嘛！幸好我還有你啊……好了，別擔心，我就是在家裡住着習慣了，怕離開後反而不適應呢，沒事的，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媽，你……”
“別說了，以前不都是嫌我羅嗦來着，怎麼現在自己也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了？我真挺好的，習慣了就好了，你忙你的去吧！若真是想讓我開心啊……你也不小了，就趕緊找個媳婦陪陪我……”
“……”
“不說話了吧？”
“媽……這種事情，哪能說說就成，這不是……在找嗎？”
陸振軒隨口敷衍了一句。
確實，他也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也難怪母親會一直將這個話題掛在嘴邊，娶個老婆，最好再趕緊生個孩子，到時候也許母親就沒那麼多心思再胡思亂想了。
可是他……
都說知子莫若母，蘇曼豈會聽不出這只是他的敷衍罷了，不由得搖搖頭，“在找在找……你找的女人還少嗎？”
“哪有……”
“沒有嗎？你媽是不管別的事，但是不代表連自己兒子的事都不知道。那報紙上的新聞雖說很多都不可信，但一次兩次可能是假，難道三次四次五次都是假的？軒兒，你媽還沒老糊塗，這眼睛亮着呢！”
“媽，這些事你就別管了……”
“你呀！讓我說你什麼好，那些什麼小明星，模特之類的……你最好的離遠點兒，小心等你爺爺回來打斷你的腿，那些女人……別說你爺爺不會同意，就連我都不同意，想要進我們陸家的門是決不可能的。”
“媽，你真想多了，那些女人，我怎麼可能往家裡帶？”
“軒兒，不是媽苛刻，我們陸家倒也不需要去攀附別人，也不是對人家女孩子有什麼要求，只要是你喜歡，人好，身家清白就行了……”
“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最近是有什麼固定的交往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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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振軒忽的怔了下，半是敷衍半是認真的談話忽然就到此戛然而止了，他明顯有些不自在起來。最近麼，貌似確實挺固定的。可是，他卻唯有否認，“哪有？就和過去一樣……”
蘇曼看到他眼神閃爍，明顯是和之前不同，一看就知道有譜，所以哪裡會放過追根問底的機會。
“別急着否認，李姨可是都告訴我了，昨天給打你電話的時候，可是個女孩子接的，別跟我說沒有，你跟誰住在一起？是個什麼女孩兒？要是真喜歡人家，就帶回來給我瞧瞧，只要不是那些個烏煙瘴氣的女人，你喜歡的，媽媽肯定都喜歡！”
陸振軒扯了下嘴角，表情略有些僵硬。
夏以薰
應該符合母親的要求嗎？人好，身家清白，她也不是娛樂圈裡那些烏煙瘴氣的女人……
可是，他卻不敢說出來，一旦說到夏以薰，就不得不說到那個母親永遠也不想聽到的名字——夏清宏！
他不敢……所以只能顧左右言其他，“媽，就是個女的而已，別這麼大驚小怪，我要是想定下來了，肯定不會瞞着的。”
“可是你說你……”
“好了，媽！我都餓了，咱們先吃早餐吧！”
他迅速將話題轉移，扶着蘇曼到餐桌前坐下。
蘇曼嘆口氣，卻還是說道：“軒兒哪！媽媽知道你長大了，說多了你不耐煩，可你是我兒子，我還是要說，你說你……實在是荒唐了，這些年我都睜一隻眼閉一眼的，心想你自己會有分寸，就懶得說你，可是現在……你也不小了，可不能再這麼荒唐下去，要是喜歡誰，就一心一意好好對待人家，什麼名分這種東西雖然是虛的，但是總不能委屈了人呀！如果不是真心的，外面那些女人就少招惹，人家姑娘也是爹媽生的，你不心疼，人家爹孃可心疼，你媽我可就最看不慣隨意玩弄人家感情的，你最好也收收心，別再給我糟蹋了人家姑娘……”
陸振軒垂下頭，那叫一個羞愧！母親甚少這樣認真這樣嚴厲地跟他說話，更別說是對他提出要求了。
可是，如今這一番話……他聽着聽着，竟也覺得自己是荒唐了。
當然，也許母親並不知曉，有些女人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談不上誰玩弄誰，誰對不起誰，若說他真的糟蹋了誰，對不起了誰，不過也就只有夏以薰而已！
蘇曼沒有多留他，吃過早餐之後便催促着他去上班了。
他試圖勸服母親放下過去走出傷痛，可是顯然沒有成功，反而因爲與母親的一番交談給自己套上了沉重的枷鎖。
在公司裡忙碌了一天，下午的時候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母親說身體好多了不必掛心，他想了想，便隨後說了自己晚上有應酬就不回去了。
母親甚是善解人意，只說讓他少喝酒，喝了酒不要開車等等……
陸振軒聽得心裡暖暖的，母親的牽掛永遠樸實，卻真實。
可是事實上，他卻說了謊，他沒有什麼應酬，也無心應酬，更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害怕回去……
最後，他回了另一個可以稱之爲家的地方，那就是有夏以薰在的地方！
夏以薰下午一下課就急忙從學校趕了回來，昨天晚上儘管他給她打了電話，卻並沒有說有什麼事，所以她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忐忑不安。
一直想給他打電話問問看，卻又怕他還在家裡會有諸多不便。
她什麼都不能做，除了等待！
所以她這才早早回來，像往常一樣做好了飯菜，心裡祈禱着他今天晚上會回來，她還有話要對他說，也還有問題要向他問清楚……
於是，陸振軒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麼一副場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