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你心裡比誰都清楚!”我氣得腦子亂成一團,渾身一陣陣發涼,種種情緒哽在喉嚨裡,過去和年年有關的所有驚恐記憶全都浮上心頭,我必須要找個宣泄點把這些情緒排遣出去,而眼前導致這一切發生的罪魁禍首陸庭修無疑是個很好的選擇。
“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陸庭修臉色慘白,看着我的眼神全是不敢置信:“爲了達到目的,連孩子都不放過?”
“難道你不是?”我冷笑:“你做過的缺德事還少嗎?陸庭修,要不是你有個好爹,你以爲你能在江城橫着走?就你這個性格,早就不知道被人打死過多少回了!”
陸庭修嘴脣顫抖着,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我推搡着他往外面走:“滾,馬上滾,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以後不許你再接近年年!”
陸庭修被我推着往外面走,他反手抓住我:“沈疏詞,我沒有……”
“滾!”我明明是在吼他,卻吼得自己眼淚都出來了:“年年不是你兒子,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把主意打到他頭上,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好過!”
他已經間接性毀了我一次,我不會讓他有機會毀了我第二次。
陸庭修眼神一點一點的暗淡下去,他喉結上下蠕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說點什麼,但我沒心思聽他的辯解,轉身回了病房。
年年大概聽到我剛纔在外面發脾氣了,我一靠近他就爬起來抱着我:“媽媽。”
我拍拍他的背,一路上醞釀發酵的恐懼情緒還沒完全退散,我說話都帶着顫音:“不怕,年年不怕,沒事了。”
年年在我懷裡點點頭:“嗯。”
哮喘這種病發作起來嚇人,一旦緩和了恢復速度也很快,在醫院觀察了一天,確定沒事後,第二天早上我帶着年年辦理了出院手續,準備打車回禹城。
剛走出醫院就看到陸庭修等在外面,年年看到他,怯生生的看了我一眼,一時間不敢跟他打招呼。
陸庭修立刻迎上來,伸手要抱年年,我往後躲了躲,冷冷的說:“我自己來!”
陸庭修:“……”
我已經叫了車,正準備上車,陸庭修拽住我:“沈疏詞!”
一看到他我心裡的火氣就往外冒,語氣也不和善:“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沈疏影出事了,你不去看看嗎?”
我一驚,立刻問:“他出什麼事了?”
“從單槓上摔下來,腿骨折了。”
我:“……”
疏影出了事,我自然不能就這麼離開,帶着年年和陸庭修一起去了軍區醫院。
我一路抱着年年,他窩在我懷裡小聲問:“媽媽,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去看舅舅。”
“舅舅?”年年好奇道:“舅舅是誰?”
“舅舅是媽媽的弟弟。”我解釋道:“等會兒見了舅舅,記得嘴巴放甜一點,舅舅會很喜歡你的。”
“好。”
到了軍區醫院,一進病房就看到沈疏影躺在牀上,一條腿高高吊起,他整個人精神倒是還好,旁邊還有個男孩子在照顧他,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疏影。”我叫他。
沈疏影扭頭,看到我時他愣了一下:“姐,你怎麼來了?”
我放下年年走到牀邊:“聽說你受傷了,過來看看。”
沈疏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沒事,不是什麼大傷,也怪我不小心,訓練時從單槓上摔下來……這是不是小外甥?”
說到旁邊的年年,我立刻把他拉到沈疏影跟前:“年年,叫舅舅。”
年年怯生生的看了沈疏影一眼,小聲喊道:“舅舅。”
“哎喲,真可愛。”沈疏影捏了捏他的小臉:“跟個小姑娘一樣,姐,他長得像你。”
“我是他媽,不像我像誰啊。”我語氣輕鬆了不少,目光移到旁邊給我們倒水,卻一直沒說話的斯文俊秀青年身上:“這位是……”
沈疏影立刻說:“這是餘洛,姐,你不記得他了?之前在姐夫家,撬鎖的就是他。”
被沈疏影這麼一提醒,我纔想起來眼前這個小夥子是誰,和四年前相比,他的變化太大了,之前是個黑黑瘦瘦的小兵,現在離開了部隊,他個子長高了,皮膚變白頭髮留長,穿着一件白色的衛衣,映得他白皙的臉越發俊秀。
“是你啊!”我驚喜道,之前一直想找他親口說聲謝謝,爲了我的事讓他受傷不說,還離開了部隊,我心裡一直很內疚,但沈疏影一再推辭,我便沒再堅持,現在突然遇見他,我總得要好好感謝人家:“當年的事真是謝謝你了!”
餘洛臉微微一紅,靦腆的笑道:“都過去了,姐姐別在意。”
“對啊,餘洛現在在外面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過得可好了,姐,你要是想拍婚紗照記得找他。”
“好。”
和沈疏影說了一會兒話,瞭解了一下彼此的近況,知道他沒事,我鬆了口氣。
沈疏影問起我爲什麼會突然帶年年來江城,我下意識的看了旁邊的陸庭修一眼,敷衍了兩句把這個話題帶過去了,沈疏影大概也覺察到我和陸庭修之間的微妙氣氛,很識相的沒再繼續問下去。
眼看時間不早了,回江城七八百公里舟車勞頓,年年又需要休息,我起身告辭離開。
只是走到醫院門口,我才發現自己的手機落在沈疏影病房裡了,抱着年年,我準備回去拿。
陸庭修卻攔住我:“你自己去拿就行了,我和年年在這裡等你。”
我戒備的抱緊了年年:“不用,我帶他一起回去。”
陸庭修有點惱了:“你還怕我把他偷走不成?”
我冷笑:“那可不一定。”
陸庭修見在我這裡行不通,轉而去遊說年年:“年年,媽媽抱了你一路已經很累了,現在要回去拿手機,叔叔抱你在這裡等媽媽好不好?”
出了這樣的事,年年倒是對陸庭修還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一開口他就伸手撲到他懷裡,還親暱的攬住他的脖子,一副跟他很要好的樣子。
我皺眉看着他們,也不知道年年被陸庭修帶成這個樣子是好是壞。
把年年交給陸庭修,我轉身回病房去拿手機。
剛走近病房就聽到房間裡傳來一聲極輕的笑,是沈疏影的,讓我停住腳步的不說他的笑聲,而是他笑聲裡包含着的滿足和喟嘆,那是人在極度放鬆的情況下才有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