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了疑心。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和陸庭修的相處中,除了莫微瀾那件事他對我有所隱瞞外,其他事情在我面前幾乎是透明公開的,因爲他的坦蕩,我也一直對他很放心,現在他突然擺出這麼戒備的姿態,本來對他的私事不感興趣的我反倒被激起了好奇心。
但是他現在這副樣子顯然是不想讓我知道,我要是貿然去打聽,他未必會老實告訴我,想來想去,我往沙發上一坐,撈了本書低頭若無其事的看了起來。
十多分鐘後,陸庭修結束了通話,打開玻璃門走進來:“年年睡了?”
“睡了。”
“我去洗澡。”
“嗯。”
見他隨意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丟,轉身走進浴室,關上門,裡面很快就傳來嘩嘩的水聲,我確定他現在一時半會兒出不來,這才挪過去,打開他的手機,查看通話記錄。
陸庭修沒有清理手機的習慣,微信聊天記錄一年前的還在,我從通話記錄到信息再到微信,全都翻了個底朝天后,總算知道他在幹什麼了。
剛剛給他打電話的人是宋延卿,兩個男人聊了這麼久,通話內容無跡可尋,但從寥寥幾句的微信聊天記錄來看,是針對蘇陌漪的事。
宋延卿似乎在跟他打聽蘇陌漪的事,或者說,慫恿陸庭修向我打聽蘇陌漪的事,再轉達給他。
這兩個男人也真是夠了,想知道什麼直接問不就行了,還彎彎繞繞拐這麼大一個圈子,我看着都覺得累。
我一邊看一邊豎起耳朵注意着浴室裡的動靜,估摸着陸庭修快出來了,我放下手機,回到沙發上繼續看書。
陸庭修很快就出來了,他只穿了一條短褲,露出精壯的上半身,頭髮還溼漉漉的往下滴着水,他扯了條毛巾一邊擦一邊朝我走過來,在我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盯着我看。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有話要說?”
陸庭修頓了頓,問:“你最近跟蘇陌漪走得這麼近,她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說什麼?”我有些好笑:“我們每天說的話多了去了,你想問什麼?”
“就是……她有沒有跟你透露過想要再找個人……類似的想法。”
“沒有。”我故意裝得漫不經心的說:“我記得我好像跟你說過,蘇陌漪打算一直單身,當時你也說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現在的身份要是敢找個小白臉的話,肯定會被罵死。”
陸庭修沉默了一會兒,問:“那她不寂寞嗎?”
“她天天忙得跟個陀螺似的,哪還有時間寂寞。”
“那她想不想找個人幫她分擔分擔這些事?”
我放下水,嚴肅的看着陸庭修:“你今晚好奇怪,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別吞吞吐吐的。”
陸庭修拽着毛巾,似乎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搖頭:“沒事,我就是好奇。”
他不打算說,我也沒法從他嘴裡把話撬出來,只好作罷。
不過我心裡越發好奇,宋延卿到底想幹什麼?
幾天後,在幾乎能把人凍掉一層皮的嚴寒裡,除夕到了。
雖然天氣冷,但那天早上年年一大早就把我叫醒了,這是他在江城過的第一個年,對於這邊的習俗,他格外好奇。
我從起牀開始就一直在接電話,各種各樣的拜年電話絡繹不絕,同事的,朋友的,下屬的,祝福的話收到手軟。
吃過早餐,好不容易清靜下來,我拉着年年一起,給華女士打視頻電話。
此時的華女士在大洋彼岸的英國,聽管家老陳說,我和年年出現之前,華女士每年過年都會去英國,也不知道是習慣在那邊過年,還是爲了避開家鄉這個闔家團圓,她卻一個人孤零零的節日,今年我和年年不在,她又出國了。
和華女士聊了小半個小時,年年一口一個“婆婆”叫得無比親熱,等到掛斷電話,陸庭修在旁邊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我知道他在不爽什麼,安撫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我拉着年年,開始佈置家裡。
掛燈籠,貼對聯,剪窗花,忙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停下來,這時老陳領了個人進來:“先生,小姐,老爺子那邊派人過來了。”
我和陸庭修都是一愣,放下手裡的事去接見那個人。
那人是陸振明派來的警衛員,手裡還拎了個包裝得很精美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年貨類的東西,他恭恭敬敬的把禮盒遞給陸庭修:“首長,先生有交代,讓您和少夫人以及小少爺今晚回家吃飯,太太回家了,在家等着您呢。”
陸庭修沉默了一會兒:“知道了。”
警衛員對陸庭脩敬了個禮,這才轉身走開。
年年扒着陸庭修的手,踮着腳尖使勁兒看:“爸爸,這是什麼?”
“我們打開看看。”
陸庭修手腳麻利,三兩下拆開外包裝,裡面有三個紅包,估計是給我們三個的,還有一些養生補血的名貴補品,以及在箱子的最底下,我們找到了一套高難度的數學題練習冊,明顯是給年年的。
年年一看到這個禮物就扁起了嘴:“哼,這什麼禮物嘛,爺爺真討厭。”
我和陸庭修齊齊笑了起來。
收起禮物,我問陸庭修:“今晚回你家吃飯麼?”
陸庭修不答反問:“你怎麼看?”
我有點糾結了。
其實我不太想回去,但是陸振明送禮這個舉動明顯是主動放低姿態求和了,說到底他和陸庭修都是血濃於水的親父子,這點我們誰都無法改變。
而且我看陸庭修未必想和陸振明鬧得太難看,現在陸振明都已經放低身段示好了,這明顯是個機會,這個時候我要是不懂事的說不想回去,陸庭修雖然會尊重我的意願,但他心裡肯定是遺憾的。
想到這裡,我輕輕嘆了口氣,問他:“回去我們需要帶點什麼?或者說,你爸媽喜歡什麼?”
陸庭修定定的看着我,許久才無奈一笑:“其實你不用這麼勉強,不回去就不回去,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這麼輕易就看出了我的想法,我反倒覺得自己有點狹隘了,連忙說:“禮尚往來你懂不懂?別說他是你父親,就算是一般的朋友,他對我們這麼客氣,我們也不能太失禮。”
“如果是一般的朋友,那反倒好辦。”陸庭修無奈的說:“我能理直氣壯的拒絕,但他是我爸,這是不爭的事實……其實我比你更想待在家裡,就我們一家三口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