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到湖南,往東到福建,甚至貴州,廣西各條線路都有人在做,競爭激烈啊。邱B主要跑湖南,一來他是湖南人,在那邊地頭熟,有人幫忙。二來,跑湖南比起其他地方路途近,風險小。
雖說自己現在也在跑湖南這條線,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得另外想想法子。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的一張地圖上,坐在轉椅的李丹,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突然,他把身子一挺,伸出手在那張地圖上劃了一道線。
“廣州—湖南—湖北—重慶—四川”
正當他在那兒皺着眉頭,冥思苦想的時候,門被推開了。進來的小夥子,十八九歲的年紀,穿着一件山花襯衫,紅得那叫一個鮮豔,剃了個光頭,這模樣怎麼看怎麼像刑滿釋放人員。
“大哥。”小夥子一進來,就一屁股坐在李丹的辦公桌對面,趕緊把襯衫領口打開,嘴裡直嚷嚷着這天氣真***熱。
“東莞仔,回來了?事情辦得怎麼樣?”李丹的目光仍舊沒有離開顯示器。
東莞仔一聽李丹問起,趕忙從褲包裡掏出一沓錢來扔在桌上,嘆了口氣說道:“這是我剛收的,最近風聲緊,不好辦哪。”
李丹瞄了一眼,是比上個月少了不少。看歸看,可他卻沒伸手去拿這錢,拋下一句話:“這錢你拿去給弟兄們花,以後這檔子事兒,我們不做了。”
東莞仔本來一聽這話,心裡正高興呢,剛伸出手去拿錢,忽然聽到李丹的後半句,不由得怔了怔,不做這行了?這是爲什麼呀,這可是無本生意。
正想問原因呢,李丹已經拿起了桌上的電話。
“喂,邱哥啊,我丹仔啊。”
“哦,你小子是不是又約老子去腐敗?”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粗重的聲音。
“差不多吧,我問問,咱們什麼時候去衡陽?”李丹問道。
那頭一陣沉默,然後回答道:“就這兩天吧,怎麼,你很急麼?”
李丹想了想,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說道:“晚上出來,咱們一起吃個飯。”
晚八時許,珠江帝景酒店。
李丹這次可是下老本了,本來他賺那兩個錢,除了養活手底下一班兄弟之外,所剩無幾,他自己都沒捨得來這大酒店腐敗腐敗,可爲了今天的事兒,媽的,豁出去不過了!
五樓一個富麗堂皇的包廂裡,李丹帶着兩個親信已經早早就位,正吹着空調。那兩個手下八成從來沒來過這種高級場所,一會兒摸摸那不知道什麼材料刷的牆壁,一會兒又把玩把玩自己坐的椅子,好像一切都是那麼的稀奇。、
李丹看不下去了,笑罵道:“我說你們兩個怎麼跟土包子進城似的?給我坐好。”
兩個相視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坐下了身子。別看咱這位大哥年紀不大,可人仗義,脾氣重,千萬別招惹他。
門裂開了一個縫,守在門外的兄弟叫了一聲:“大哥,邱哥他們來了。”
李丹立馬站了起來,等候迎接。邱B雖說勢力不算太大,可在湖南幫裡面還算有一點兒地位,再加上怎麼說也是前輩,得給他做足了面子。
“哈哈,丹仔,想我了哇!”邱B一進來,就給了李丹一個大大的擁抱。此人三十開外,個子不高,站在李丹面前還矮半個頭,可身材結實,那露在外面的胸膛,兩塊壯碩的肌肉分外明顯。
李丹擁着他的肩膀坐了下來,對守在門口的兄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招呼邱B帶來的兄弟。
客人到了,這酒菜自然就上來了。李丹絕口不提其他事兒,只是一個勁兒的敬邱B的酒。邱B那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李丹有事兒找他,不過他自己不提,自己也沒有必要多問。
果不其然,酒至半酣,一張俊臉喝得通紅的李丹發話了。
“邱哥,這次找你來,是有件事兒要你幫忙。”
邱B其實沒醉,這點兒酒,不夠他漱口的。聽李丹這麼一說,他假裝醉眼惺忪的望了望李丹,吞吞吐吐的問道:“靠,這叫什麼話?我們,我們是兄弟!別整那沒用的,說!”
李丹看了看他,又把椅子挪得近了點兒,靠在他身邊小聲說道:“這次去衡陽,兄弟請你在陳大哥面前說說話,一來,幫我們調解調解與另外幾幫兄弟的矛盾,二來嘛……”
講到這裡,他停了停,觀察着邱B的臉色,見沒有異常,方纔接着說道:“讓陳大哥出面,給其他湖南籍的兄弟聯合起來,咱們一起做一條線。”
邱B心裡一震,早就看出來李丹這小子不是一般人物,果然,這才爬上來幾天,已經琢磨着擴大業務了。可邱B知道,憑李丹那點兒力量,想獨立行事,是根本不可能的,到頭來,還得求我們湖南幫幫忙。
邱B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望着天花板,緩緩的吐着酒氣。
李丹見他這般模樣,知道他必是有所顧忌,立馬展開遊說:“邱哥你看啊,現在咱們主要是跑湖南,可這條線太近,再加上做的人多,油水實在是少得可憐。我研究了一下,從廣州出發,經湖南,湖北,到重慶,然後到四川的成都,咱們弄一條長途,這裡面的油水……”
邱B眉頭一動,這條線夠長的啊,可線路一長,風險就更高,一家兩家,這業務做不下來。再說了,油水多的事兒,你能想到,別人當然也能想到,保準已經有人在做了。咱們要是再插一腳進去,那可就是搶人飯碗了。
“丹仔,哥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遲早得起來,可你想過沒有,這條線這麼長,風險多大咱們先不說,單說怎麼把這條線給弄下來,那已經是不容易的了。”邱B看着李丹,不無擔憂的說道。
李丹自信的笑了笑,從自己面前的桌面上拿起香菸,給邱B敬上一支,然後自己點上一支,吐出一個菸圈。
“事在人爲,這天底下就沒有不可能的事兒,我查過了,這條線的貨運絕對繁忙,咱們要是把它控制下來,那可就發了。”
邱B立馬在心裡合計合計,不錯,油水絕對充足,可想要控制下來,還真得幾方勢力聯合起來才能做。而能夠讓廣州湖南籍的兄弟聯合起來的人,也就只有咱們湖南的龍頭老大,陳文忠了。
張少宇接到楊婷瑤的電話時,正跟趙靜在外面吃了晚飯回來,集訓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組委會給放了半天假,本來好好休息休息,這倒好,人剛倒在牀上,趙靜就殺來了,非讓陪着出去逛街不可。
對於這陪女人逛街,張少宇是深惡痛絕,可沒辦法,趙靜這瘋丫頭那是什麼脾氣?平常只有他張少宇動手打別人,誰敢先動手打他,可到了趙靜這丫頭這兒,一切都變了,她就敢動手打張少宇,雖說只是玩笑性質的,可張少宇什麼時候吃過這虧啊?
看來啊,真是上輩子欠這丫頭的。
接完電話,張少宇不聲不響的手機揣回包裡,什麼話也沒有。從他一接電話開始,趙靜就一直注意着他,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甚至是眼神的變化。
“有事兒?”趙靜歪着頭問道。
張少宇輕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趙靜抿嘴一笑,突然長長的嘆了口氣。按常理講,聽見別人嘆氣,張少宇應該問問爲什麼纔對,可惜啊,趙靜等了足足兩分鐘,也不見張少宇問起。
“嘿!我說你小子可真是個怪胎啊,聽我嘆氣也不問問爲什麼?”趙靜又是一巴掌打在張少宇的肩膀上。
早已經習慣了她這種野蠻,張少宇不以爲意的笑道:“你嘆氣,明顯就是想讓我問你,可就算我不問,你照樣會說,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趙靜一時爲之氣結,小流氓啊小流氓,我算是讓你吃透了。
得,也不管張少宇問不問,趙靜自己打開了話匣子:“剛纔你接電話的時候,我看見了,你好像有些不高興?”
張少宇一聽這話,腳步停了下來,轉過身子注視着趙靜,似笑非笑的問道:“哦,你倒說說看,我怎麼不高興了?”
趙靜神秘的笑了笑,把腳一踮,臉貼近張少宇,輕聲說道:“肯定是你師姐給你說了什麼,碰到你的痛處了,對不對?”
此時,趙靜的臉離張少宇不過半個拳頭遠,已經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鼻息,看着這完美得可怕的臉,張少宇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那天練舞時的尷尬,張少宇記憶猶新。不知道怎麼的,每當想起那個場景,他心裡都有種奇怪的感覺。準確的說,是,是有些害怕。
這種感覺,讓張少宇很鬱悶,因爲他搞不清楚自己在怕什麼?怕跟趙靜太親近?還是怕趙靜誤會自己?不得而知。
而更讓他覺得可怕的是,趙靜是這個世界是,唯一一個可以看穿他心事的人。師姐也能看出來,可那是因爲常年跟自己相處在一起,對自己太瞭解了。
然而趙靜不同啊,他跟認識也不過一年的樣子,她是從自己的表情甚至眼神看出端倪來,那種被人看穿的滋味兒,可是很不好受的。
“嗯,我得承認,你的眼神毒。”張少宇不想隱瞞她,大方的承認了。
趙靜一聽自己猜對了,突然高興起來,兩支手不停的甩着,搖頭晃腦的說道:“哈哈,還是我厲害,少宇啊,你這一輩子,也沒別想有什麼事兒能瞞得過我。”
張少宇聞言一怔,這話怎麼說的,怎麼叫一輩子了?
趙靜似乎沒有察覺到張少宇的詫異,接着往前走了。看着她的背影,張少宇心裡亂極了。
“少宇,來,在這兒坐一會兒。”張少宇正出神之際,趙靜在前面叫道,擡頭一看,趙靜已經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慢慢的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說吧,怎麼回事兒,也許,我能幫你參謀參謀。”趙靜突然問道。
張少宇沒有馬上回答,擡起頭,看着長沙繁華的街道,此時,華燈初上,夜幕降臨,街上滿是來來往往的車流。各色的燈光,把整條大街裝飾得富麗堂皇,長沙,真是個好地方啊。
夜色,是最容易讓人的心沉靜下來的。張少宇木然的看着這一切,心裡卻是打翻了老陳醋一般,不是個滋味兒。剛纔在電話裡,楊師姐告訴他,她學校的學習就要結束了,而洪州市委已經提前告知她,回到洪州之後,她將升任市委辦公室主任。
不要小看這個職位啊,權力雖然不大,可卻是一級重要的跳板,多少領導同志,就是從這個職位升遷上去的。現在的楊婷瑤,前途不可限量,這其中,當然是有他父親的因素,可跟她自己的能力是分不開的。
老婆太能幹,不一定是什麼好事兒,有點兒經驗的男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中國人向來的觀念是,男主外,女主內。男人在外面打天下,女人在家裡操持家務,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可時代在變,人也在變,這種觀念,已經不入潮流了。
張少宇聽到這個消息,心裡有些酸。媽的,女朋友大小都當上個領導了,可自己呢?還他媽是個跑龍套的!名義上是簽約演員,可《血浴》拍下來,自己演的,不是街邊的小混混,就是***賣花的大學生,連個正面都沒露。
孃的,我他媽這個男人怎麼就當得這麼窩囊!想想當初和張莉分手時,她說的那些話,看來是真有些道理,我他媽就是一個沒有上進心的小混混!
趙靜臉上再沒有起先的調皮之色,她靜靜的看着張少宇,看着這個暴怒的男人,沒有像以前那樣出言譏諷。剛纔,自己還猜想他可能是因爲楊婷瑤抱怨他不能陪在身邊而煩心,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想錯了。
在這種時候,作爲一個男人的朋友,一個異性朋友,當然應該好言安慰。可趙靜是天生不會安慰人的,想來想去,她“騰”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把旁邊的張少宇嚇了一跳,這鬼丫頭怎麼一驚一炸的!
而緊接着,趙靜說出來的一句話,差點沒氣得張少宇把椅子給掀了!
“張少宇,我鄙視你!”
張少宇正在氣頭上,一聽這話,那跟火上燒油似的,不過好在對方是趙靜,他強忍着怒火沒有發作。冷若冰霜的目光射向趙靜,他用低沉的聲音問道:“說說看,爲什麼鄙視我?”
趙靜不屑的哼一聲,看着張少宇問道:“你是個男人吧?”
張少宇把雙手往胸前一抱,冷笑道:“要驗驗麼?”
趙靜沒有理會他,接着說道:“既然你承認是個男人,那我問你,什麼樣的男人,才叫真正的男人?”
張少宇接下來的話,讓趙靜哭笑不得:“要試試麼?”
“我靠,給我嚴肅點兒!這是在說正事兒呢!男人,就要有擔當,有肚量,是,婷瑤姐是能幹,這麼年輕就當上領導了。你做爲男人,面子上有些過不去是正常的,可也沒有必要那麼說自己啊,你也有你自己的長處。
想想吧,你現在已經博大影業的簽約藝人,再加上小強杯的種子選手,你哪點比楊婷瑤弱了?只要你肯努力,你就是明天的巨星!這一點,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你小子倒好,倒自暴自棄起來了,哼,我不鄙視你,我鄙視誰?”
張少宇沉默了,這是他第一次被一個女人說得啞口無言,趙靜的話有道理,自己沒有必要這樣,做爲一個男人,一個成功的男人,他所必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忍耐。
成功者在別人眼裡,都是風風光光的,可人們看到他們風光的同時,卻不知道他們背後經過了多少的辛酸,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我張少宇今天的確慘了一點兒,可誰敢保證,我明天還是這個樣子?
再說了,老子現在也不是很差啊,博大簽約藝人,小強杯種子選手,只要逮着一個機會,哼哼……
機會啊,機會,你他媽什麼時候纔來啊?
好一陣沉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最後,張少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看着趙靜,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張少宇是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趙靜是針尖對麥芒:“那好,我等着,張少宇,你記着我的話,你要是不成功,你對不起你師姐,你對不起吳導,你對不起國家民族,對不起黎民百姓……”
張少宇哈哈一聲大笑:“哈哈,趙靜,如果我不能成功,我更對不起你一個,那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