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野扶着我,那警察看了視頻裡的圖片,一眼就瞧出了圖片中的位置是在桃子湖路口。
下山的時候我腿都是軟的,我們趕到桃子湖路口時,那裡一切如常,夜裡寂靜,只有疾馳而去的車輛和呼呼而來的熱風。
我像只無頭蒼蠅一般,無助的蹲在路口。
從十八歲上大學到現在結婚生子又離婚,張路不僅僅是我的閨蜜,更是我的至親姐妹。
我還記得以前迷路不知道怎麼回去,張路熱心的帶着我吃遍一整條墮落街,肚子撐得慌了。我們就去江邊散步,張路從小就手法精準,江邊打槍送玩具的那些娛樂項目,她每次都能領到大娃娃,有我當時最喜歡的哆啦a夢,玩累了我們纔會坐一塊錢的公交回宿舍。
韓野蹲在我身旁安慰我,我拿着手機對着那個查無此人的號碼痛罵,讓他把張路還給我。
但是那個號碼寂靜無聲,幾分鐘過後,我再發信息過去,已經需要驗證好友信息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凌晨四點,夜生活都已經開始散去了,警察讓我們先回去等消息,我坐在桃子湖路口不知該何去何從。
關河和傅少川開着車找遍了張路平常喜歡去的所有地方,酒吧一條街都已經陷入了難得的寧靜中,張路的手機一直都能打通,就是無人接聽。
晨曦微露。我拖着疲憊的身子光着腳丫走在江邊上,微涼的晨風徐徐吹來,韓野一再強調我身體虛弱不能着涼,我手機已經沒電關機,走到二橋底下的時候,韓野的手機響了。
他跟在我後面喊:“黎寶,張路的電話。”
我以爲我恍惚了,韓野在我耳邊說了兩遍,開了擴音,張路在電話那頭喊:“寶貝兒,你是醒了還是沒睡?你怎麼打我這麼多的電話,我已經回到公寓了。今晚沒喝多,你在哪兒?”
我渾身熱血上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過後,我才嚎啕大哭起來。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張路的公寓,她穿着睡衣一臉焦急的在門口等待,我哭得眼睛都腫了,看到她完好無損的站在我面前,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拍着她的手臂:
“臭女人,你跑哪兒去了,你嚇死我了。”
張路聞了聞我身上:“你才臭吧,一身的臭汗,你們這一晚上都做什麼了?不會是覺得陽臺上不夠刺激,所以跑山上野戰去了吧?”
我和韓野先到的張路家,關河和傅少川隨後就來了。
一見到張路,沉默寡言的傅少川給了張路一個熊抱。
她像嫌棄我似的推開傅少川:“你們一個個都做什麼去了,臭死了。”
關河正要說,被韓野制止。
張路看着我們一個個,摸着頭說:“不瞞你們啊,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麼有成就感,難不成你們都知道我今天晚上把手機弄丟了?是不是你們收到借錢的信息以爲我出事了?你們放心,今天果兒生日,黎黎。就是大學時候經常針對你的那個蛇精臉的女人,我從酒吧一條街經過正好遇到她,她說她今天生日就請我們喝完酒去唱歌了,我在酒吧丟了手機,後來人家把手機還給我了。”
我再次抱住張路:“嚇死我了,你沒事就好。”
張路有口難言。捂着鼻子說:“寶貝兒,不是我嫌棄你,你身上真的很臭。”
這一晚對於我們很多人而言都是煎熬,尤其是傅少川,我以爲他冷冷淡淡的樣子,應該對張路沒什麼感覺,經過這件事我才發現這個男人真有魄力,張路曾經在朋友圈發神經,說長沙的肯德基不如株洲的,於是大半夜跑去株洲吃了頓肯德基又跑回來。
傅少川實在沒辦法了,就跑了一趟株洲,去了張路常去的那家店,然後折返。
蠢到無計可施只能大海撈針,也算是大愛無言了。
我在張路家洗了澡,疲憊的躺在牀上,關河嚷嚷着餓慘了,韓野就在張路家給大家下了碗雞蛋麪,端到我面前來的時候,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兩條腿痠疼到快要麻木了。
清晨我醒來的時候,聽到關河在跟張路道別,那聲音猶在耳畔,韓野和傅少川在客廳裡寒暄着,張路有一搭沒一搭的接着話。我聽得真真切切的,但我想努力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努力了三次,終於睜開了一條縫,看見陽光透過窗簾照進臥室,梳妝檯上的滿天星似乎在旋轉着。
我聽到張路穿着拖鞋噠噠噠的朝屋裡走來,我很想睜開眼,卻突然感覺到一個黑影壓住了我。
客廳裡韓野笑着說:“傅總,希望以後我們能有機會合作。”
我明明已經醒了,但是身子卻動彈不得,眼睛也睜不開。那個黑影一直壓着我,還往我臉上湊。
張路拉好了窗簾,屋子裡瞬間黯淡了許多,我很想喊她幫我一把,但她在屋子裡停留了幾秒鐘後關門出去了。
我絕望的躺在牀上,心裡想着如果我能徹底清醒。我一定立刻坐起來。
當黑影壓的我透不過起來,我下意識的努力擡手去掰我眼睛,想努力撐開。
終於右手動了,那個黑影瞬間消失,我眼皮子很重,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但我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能睡。要立刻起來,在這種意識的驅使下,我終於坐起身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下了牀,找不到拖鞋我就光着腳朝着門口走去。
我從睜開一條縫的眼睛裡看到韓野和傅少川相談甚歡,張路朝我走來:“這麼早就醒了。才七點半,你再去睡會。”
我伸出手緊緊抓住張路:“別讓我睡,拿塊溼毛巾給我,冰塊也行。”
韓野這才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我跟前,右手緊緊摁住我的手腕,幾十秒鐘過後。我的手微微有些失重,張路拿了溼毛巾擦了擦我的臉,我才徹底清醒過來。
之後我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跟他們說起我剛剛的經歷。
張路驚恐的喊:“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壓牀?”
傅少川平靜從容的解釋:“不用害怕,俗話說是鬼壓牀,醫學上的定義之一叫夢魘,和做夢一樣,夢魘是一種生理現象,當人做夢突然驚醒時,大腦的一部分神經中樞已經醒了,但是支配肌肉的神經中樞還未完全醒來,所以雖然有不舒服的感覺卻動彈不得。還有一個醫學上的定義叫睡眠癱瘓症,人在睡眠時,呈現半醒半睡的情境,腦波是清醒的波幅,有些人還會並有影像的幻覺,但全身肌肉張力降至最低,類似“癱瘓”狀態,全身動彈不得,彷彿被罩上金鐘罩般,也就是一般人所謂的“鬼壓身”的現象。”
我聽着有些糊塗,張路簡而言之:“就是說人的壓力太大了,纔會出現這種狀況,我以前失戀的時候也有過,那時候在家,早上意識很清楚,後來我媽推了我一把,我立即就醒了,黎黎。你不用害怕。”
我喝了口水壓壓驚,整個人卻還是慵懶乏力。
上午,我以葛優癱的姿勢躺在張路家的沙發裡,韓野去跟警察處理這起綁架案惡作劇的事情,傅少川要飛北京,屋子裡一下子空了。張路一夜未睡,吃了早餐送走傅少川后回房呼呼大睡。
中午童辛還打來電話問我關於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查過張路的衣服,全部都在,完好無損。
張路把我加入了大學室友羣,我們十幾個女孩子都在裡面。果兒也在,她還發了昨天晚上和張路的合影。
我問過果兒,確實是在酒吧一條街遇到了張路,畢業後我們各奔東西,難得在酒吧門口遇到,就一起玩了一晚上。
好在張路沒有半點事,不告訴她是對的,否則以她那斷章取義的性格,非得立即殺到沈洋家去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直覺告訴我這只是一個嚴重的警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完全預測不知道。
但是這一切都是因五百萬的遺產而起,只有弄清楚遺產的由來才能更好的解決這件事。
我腦袋裡全都是那些驚悚的圖片。我無法想象如果張路真的出了那樣的事情,我會變成什麼樣。
凌晨的時候我有一千一萬次的衝動想去找沈洋,衝他大喊一聲,有本事衝我來,別對我身邊的人使陰招。
但我和沈洋相處五年多,雖然他膽小怕事又沒擔當。而且好吃懶做沒有男子氣,但他本性不壞,做不出這麼多的事情來。
因爲夢魘的事情,我不敢睡,實在很困的時候就喝咖啡,連喝了三杯咖啡後洗了個冷水澡。整個人就清醒了許多。
林助理的電話依然處於關機狀況,下午三點,張路醒來了一次,一直喊餓,我看着冰箱裡僅有的食材,給她簡單的炒了兩個菜,結果我一轉身,她又睡着了。
百無聊賴的我只好在家看綜藝節目,韓野發信息說警察那邊都已經處理好了,他要回公司一趟。
我讓他放心去忙,剛掛完電話沒幾秒鐘,姚遠的電話就來了,第一句話便是火急火燎的說:
“曾黎,快來醫院,陳律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