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婉拒了姚藍的挽留,起身離開。雒冰天擔心她找不到路,執意送她。
“我打車就可以了,真的沒問題。”向晚說。
姚藍笑說,“讓他送你一次吧,不然每天晚飯後,他也出去溜彎的。”
向晚不好再推託,也就只好和雒冰天一起下樓。傍晚的城市華燈璀璨,車流人流川流不息,微風中夾雜着各種餐飲商店飄出來的音樂和香氣,厚重而渾雜,不似家鄉小城的靜謐和清涼。轉過了那一段大街,來到一個廣場,她才覺得空氣變得清新了一些。回頭望望雒冰天,他也在看着她,這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我覺得你有一肚子的疑問,是嗎?”雒冰天開口說。
向晚搖搖頭,輕輕一笑,“不是,我覺得你過得挺好的,幸福,安定。這正是尋常百姓盼望的好日子。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上學時你那麼出色,我們都以爲你會前途無量,鵬程萬里。可是,現在看,似乎不是,你好像非常安於現狀?”
雒冰天一笑,在路邊的一個長椅上坐了下來,“我們坐會兒吧,我給你答答疑。”
向晚聽話地坐下來,雒冰天看着她,“上學時,我們都不算好朋友對不對?記得你那時坐在我前桌,不太愛說話,也沒跟我開過玩笑。我覺得你也沒正眼看過我,呵呵。但是今天見了,仍然那麼親切,我突然覺得,你就好像是曾經的好朋友一樣,我覺得我可以跟你講講心裡話。”
向晚微笑了,“其實我哪裡是不正眼看你呢?我是怕看你的時候,被你發現我眼睛裡的崇拜。你那麼優秀,哪個女生不崇拜你呀?”
“是嗎?我怎麼沒覺察出來?有時候我還想呢,你誰都不正眼看一眼,畢業了也不和我們聯繫,真真的是心氣兒太高,也不知會最終嫁個什麼樣的老公呢?莫非真是天上難找,地上難尋的超級無敵大能人?”
向晚大笑了,笑得滿眼都是淚水,“可得了吧你,胡說什麼呢?我那不是不正眼看你們,我是自卑
得誰也不敢看。好了好了,別拿我開涮了,說說你,我想聽你的情況。”
雒冰天微笑着瞧着她,看她笑得花枝亂顫,然後慢慢收起笑容,“你都沒問我爲什麼沒和袁明婧結婚,看來你是聽說過我的失敗了,呵呵。當年,她爲了前途,放棄了我,然後去了美國。我真的被傷害了。本來,我是想當一名傳說中的情聖,一生一世只愛她一個人的。呵呵,你說我傻不傻?然後,姚藍開始追求我。她一直喜歡我,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家庭條件不行,想自費出國,我沒有做到;而想留在這個城市,拿到本市的戶口也並非易事,最終,我接受了她,她也幫我留在了這裡,拿到了戶口,拿到了一個鐵飯碗。
姚藍也是個強勢型的女人,你也看到了,她的雄心壯志不在我之下。我不想壓着她,也不想靠她。工作我已經靠她一回了,這面子我一定要自己爭回來。所以,我不參與她的公司,那是她靠她孃家的實力運作起來的,就算我把它做得再好,那成績也不屬於我。我要完全靠我自己的實力在我單位這邊幹起來,她經商,我就選擇從政。現在我才三十歲,我還有的是機會,蟄伏下來就是爲了有一天能一鳴驚人。”
他停頓了一下,看着向晚,“你能理解嗎?”
向晚點點頭。
雒冰天又接着說,“現在我是科長,局裡培養的重點苗子。我懂得不能鋒芒畢露,要想幹大事,必須懂得隱忍,學會服從,同時不失自己的氣節,多幹實事。這一點我做到了。而在家庭方面,姚藍說了針尖和麥芒的理論。其實我想說,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樣的,我最看重的是尊嚴。有些事情我可以讓着她,隨便她折騰,但原則問題上我絕不含糊。在家庭地位上,永遠她也不能凌駕我之上,讓人覺得她是我的救世主和恩人。這也許是男人的一種虛榮心,但卻是我最看重的一點。剛纔在飯桌上,她對你的說的話,你千萬別以爲我真是傻瓜,連那層意思也聽不出來。也許女人都這樣,總是擔心別的女人不正經,總是懷
疑自己丈夫不忠誠。但是向晚,請你放心,我不是那種男人,你瞭解的。當年我什麼樣,現在我還是什麼樣,我的胸中仍然充滿熱情,我有我的理想和追求,我對感情仍然持堅貞不一的態度。不管我真的愛不愛她,既然我娶了她,我就會好好跟她過日子,只要她不過分妨礙我就成。而對於你,只是我的一個老同學,我會真心真意地幫你,絕不會趁人之危,起不義之心。你們女人都敏感,我知道你聽懂了她的意思。但你要聽我的,不許轉身就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不要計較她的言語,只管好好呆着。一個女人出門在外,事實上真的不容易,有我在你身邊,你定會安心些,有什麼困難,有我在你身邊,總比孤苦無依要強許多。”
向晚哭了,淚水成串地順着臉頰滑落。但她卻在臉上保持了一個溫暖的笑容。到了此時,她知道,年少時她愛上的這個男人,她夢了十年的男人,真的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他值得她那麼多的思念和那麼多的夢。雖然此生無緣,可是,能認識他一回,能在這裡再次與他相見,能坐在這長椅上與他傾心一敘,值了。
“我知道了,雒冰天,我會聽你的,不轉身就走。但是,我也理解姚藍,她那麼愛你,我看得出來,她愛你勝過愛她自己,你在她心中就是個寶,她怎麼會不擔心失去呢?又哪個人願意自己的珍寶被別人覬覦?所以,以後,我不會跟你走得太近了,但是我答應你,一旦我遇到什麼困難,我會主動找你幫忙的。如果沒什麼事,就不打擾你們的生活了,這樣,可以嗎?”
雒冰天看着她,輕輕搖了搖頭,嘆道,“君子坦蕩蕩,我就不明白,我們之間,不過是小時候的同學,連好朋友都不算是,這剛一見面,就扯到了那麼深遠的關係問題上,不滑稽嗎?人性的弱點,讓人悲哀。”
我不是君子,我也不坦蕩蕩。向晚在心裡說。有他的這番心意,也就夠了。他想從政,他想走仕途這條路。如果愛他,如果真對他好,離開他便是最正確的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