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雖然偶爾對着陳佳蕊發脾氣,但大部分的時候,至少在人前,我還是能夠保持着一貫儒雅、紳士的一面。可是,慢慢地,我發現現在的自己越來越暴躁,遇到事情動不動就想要用力量、用武力來解決問題。好像無形中,身體裡的怒意、怨念等積攢下來的力量總是會迫使我不由自主地擡起右手,然後狠狠地揮出去,打在自己或者別人身上的那種撞擊感似乎總能給我帶來一絲髮泄的快感!
今天,我又動手打了童靈,印象中應該已經是第三次了。當時,我躺在沙發上,看着亂糟糟的家裡,心情也跟着亂糟糟起來。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陳佳蕊來,想起她雖然各種不靠譜但卻總是喜歡擺弄我們這個小家,隔三差五地換個家飾,總能給我一種“家”的感覺。
男人也許都是這樣,擁有的時候覺得無所謂,失去了才知道原來那種生活的平淡枯燥感其實比激情的刺激感更加地真實,更加能讓一顆奔波勞累的心得到安靜。童靈在我的面前不停地試穿着她的各種衣服,讓我評頭論足。
她老是喜歡站在我看球的位置擋住了我的視線,幾次下來,我就怒了,我衝着她吼,“你他媽能不能週末的時候,讓我安安靜靜地看會兒球?你既然這麼有時間的話,不如把這個跟豬窩一樣的家裡收拾一下,別讓我總是還有一種錯覺,現在還是揹着陳佳蕊跟你在酒店滾牀單一樣!”
但凡我提到“陳佳蕊”三個字,童靈就會像瘋子一樣地發怒,聽我這麼一說,她又開始發瘋了,她瘋狂地拿着剪刀剪碎她所有新買的衣服,然後往我身上丟。我不想再看她那個樣子,站起來就準備離開家出去找醉去。可是,每當我真的決定要離開的時候,童靈她又會立刻丟下一切自尊抱着我的腰哭着喊着不讓我走。
“林軒,你不許走,你以後不許再在我面前提陳佳蕊了。”
“林軒,我不要再住在這裡了,我討厭這裡都充滿着陳佳蕊的氣息,我討厭你拿看她的眼神來看我,我討厭無論我怎麼換傢俱,我都覺得她躲在一個角落地嘲笑着我......”
“林軒......我知道我錯了,我會改的,你不要離開我......”
永遠都是這樣的臺詞,我被童靈吵的煩了,一直推搡着她,她死死地抱住我不讓我走,手就那樣毫無預兆地揮了出去。我記起來以前我也曾對陳佳蕊揚起過手,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會揚起她那張倔強的臉冷冷地看着我,好像在說,“林軒,有種你就打啊,只要打在我的臉上,你不心疼的話,你就打好了!”
她一那樣,我總是揚了半天終究還是放下手來。可是,對於童靈我卻失去了這個停滯在空中的耐心,打完之後看着她咬着嘴脣流淚卻還是死死地抱住我不肯放手的樣子,我覺得自己對這個女人很殘。但更多是的我不想看到她那個隱忍的樣子,彷彿就看到罪惡的自己一樣。
其實,我時常會在和童靈吵完架之後去陳佳蕊的樓下,我卑劣地想看到她孤寂的身影和憔悴的面色,那樣我心裡可能好過一些,我覺得沒有了林軒,陳佳蕊便不再是陳佳蕊。可是,我看到的卻是兩個有說有笑又吵又鬧的身影,也許陳佳蕊和樑以陌並不自知那樣的相處模式其實是熟稔到內心深處的人才能做到的。
我承認我是那樣地嫉妒,但是,我更多的是嫉恨樑以陌,於是我開始各種找他的麻煩。不過,更讓我心冷的是陳佳蕊卻以那樣一個保護者的姿態站立在我的面前。那姿勢我多熟悉啊,以前她媽媽說我的不是的時候,她就總會衝在前面以同樣的姿態保護着我。
後來,我一直渾渾噩噩地生活着,直到我媽媽的離開,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無可替代,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接受她因爲我而離開的事實。聽了我爸的描述之後,我連帶着陳佳蕊也一起恨上了,我想就算那天的葬禮上另外兩個人沒有自作主張地強留下她,我也終究會去找她的。
其實,天台上的那一幕我是給自己備用的,我知道我已經回不去了。可是,真要讓我尋死,我還對自己下不了手;真要讓我去戒毒,我又沒有那個毅力;真要我從此以後堂堂正正的做人,我又狹隘地不甘心.....
我想那就最後再瘋狂一次吧,我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至於最終我能拉幾個墊背的都無所謂,多一個我就賺了,少了也無所謂,當是對我自己的救贖。我就是想證明給陳佳蕊看,你不是覺得你幸福?你不是覺得樑以陌比我更愛你嗎?你不是覺得他再怎麼卑劣在你愛的光環的照耀下都比我要光明正大嗎?
陳佳蕊,我就是要證明給你看,無論我林軒在你眼中已經成了多麼不堪的人,我真的是愛你的,甚至比樑以陌愛的純粹和執着。我是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否則,我不會放沒有毒的蛇,否則我不會在最後的時候把第一個針筒裡的液體換成了生理鹽水。我當時就想好了,如果你真的擋在了樑以陌的面前,我就讓他變成第二個林軒,我要讓你看清楚不是我林軒一個人不行,而是當你的脖子死死地被人摁在地上的時候,你只能一條死衚衕走下去,他樑以陌也不會例外!
不過,鄒明宇和童靈的出現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因爲我也一直自負地以爲童靈就是第二個鄒明宇,愚愛!無論我做什麼,對或者錯,傷天或者害理,她都會一如既往地站在我這邊。可是,我也忘了一個女人一旦升級爲母親之後,她心中天平的傾斜。
其實,在我的身體漸漸軟榻下去的時候,我突然就有了一種解脫感,我當時就想如果就這樣死去也挺好的,多輕鬆,再也不需要努力去和心中的那個魔鬼做搏鬥了。那一刻,我曾以爲我真的要死了,因爲我眼前就像是迴光返照一樣不停地出現着我和陳佳蕊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我聽到她笑着鬧着叫我老公,我對着那個笑的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喊着,“老婆......老婆.....”
童靈的哭聲拉回我的一絲絲理智,我很想努力地轉過頭去看看她,因爲她現在纔是我林軒的老婆。當我從醫院醒來的時候,我身邊只有童靈一個人,我看着她,說出的第一句話是,“把孩子打掉吧!我會跟你離婚!”
童靈一直看着我,然後,爆發出一陣蓋過一陣的笑聲,笑完了又開始哭,因爲聲音太大了,把醫生都引來了。他們要拖她出去,她卻死命地抱着牀腳不放,“林軒,我不會跟你離婚的,我死都會頂着着林太太的名義的,你知道我爲了這三個字放棄的是什麼嗎?林軒,我告訴你,我不會離的,孩子我也不會打的,就算是個傻子,我也會把他生下來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童靈的聲音漸行漸遠,我叫來了警察,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其實,說句實話,那時候的我依舊固執地覺得我沒有做錯什麼,我只是覺得牢裡面的世界應該比外面的清淨,我就想安靜地待着!
童靈來過很多次,我都拒絕見她,除了一紙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我覺得我林軒真的什麼都給不了她。我時常靠在牆壁上犯呆,看着觸不到的藍天,我卻並不向外銅牆鐵壁外的自由,因爲我知道自由於我已經毫無意義,我覺得現在這樣有的吃有的穿不需要謊言不需要應酬不需要奔波的生活挺好的。
我的身體也在這個時候時常出現意外,早年的作息不規律,應酬的時候把酒當水喝,後來又吸粉,彷彿被摧殘的不僅僅只有我的靈魂,還有那千瘡百孔的身體,我自己倒是也不甚在意。只是,夜晚身體發出一種被吞噬般的疼痛的時候,我曾經真的想過要了結自己,不過,我終究還是一個自私的人,我對自己下不了狠手。
陳佳蕊來看我,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們隔着一層玻璃門也不說話,就那樣看着彼此。我笑,她也笑;我慢慢地拿起通話器,她也跟着慢慢地拿起來;我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一直到最後的監獄人員提醒我時間就快要到了,我纔開口說了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陳佳蕊,這輩子除了你,我真的沒有愛過別的女人,從來都沒有......”
陳佳蕊看着我笑了笑,“林軒,這輩子你是我曾經愛過的一個混蛋,真的愛過,也真的是個混蛋!”
陳佳蕊她一說完,我就笑了,一邊走,一邊笑,笑到眼淚也流了出來。
真的愛過,也只是“愛過”了!
真的是個混蛋,對陳佳蕊混,對童靈混,對我媽混,對自己,更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