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他媽接過那些東西掃了一眼,臉色就白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拿起文件就砸向我媽,“當初的二十萬你現在跟我要六十萬,你當我兒子是提款機啊?”
聽到這個數據我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我覺得我媽還是有些獅子大開口的,雖說那房子現在在s城的均價也逼近三萬了。但是,就我自己來說,我是真的沒有想朝林軒要這麼多錢的。我記得我曾經就跟他開玩笑地說過,“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婚姻走到了盡頭,我一定不會像那些鬧離婚的夫婦一樣跟你連吵帶打外加分割財產的,你只要把孩子給我就可以了!”
林軒當時還笑着捏我的鼻子,“你想得美,別的什麼我都可以不要,孩子我是一定要留下的,這樣的話,像你兒女心這麼重的人肯定總有一天也會再回家的!”
我轉過頭去不想看林軒的表情,心裡苦澀的很,那些好聽的話就像是在煽我自己的巴掌一樣。我們都逃不過所有離婚夫妻固有的鬧騰定勢,吵了,鬧了,打了,撕了......我想下一步就真的應該要離了!
我媽鎮定地拿開那堆文件,對着林軒他媽說道,“親家母,您是文人,怎麼這麼容易激動呢?既然是協議嘛,那總歸是要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談一談了。如果您覺得我提的這個條件太苛刻了,那好,今天咱們就好好地吃頓飯,改天再談。但是,你那個準兒媳婦要是再來找我女兒的麻煩的話,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回跟她爸做好了長期駐紮在這裡的準備了,林軒不是新調了個地方嗎?我跟他爸說抽個時間去看看呢。”
我媽轉了下盤子把她愛吃的菜轉到跟前,慢悠悠地品了起來,還轉過頭對我和我爸說,“這雞的味道還不錯,你們嚐嚐,就是原材料不如老家的好!”
我在我媽眼神的淫威下不得不拿起筷子嚐了一口,又被逼無奈地附和道,“味道的確還不錯!”
我媽滿意地點點頭,我用眼睛的餘光朝着對面看去,林軒他爸擔心地扶着他媽搖搖欲墜的身體,林軒在一旁默默地抽起了煙,臉色複雜地看着我。半響,他媽轉過頭去看着他,“林軒,這是你的婚姻,你自己說到底要怎麼辦!”
林軒他媽這一問,在場的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他,他猛地吸了兩口煙,才擡起頭,越過所有人的眼神最終落在我的身上,“陳佳蕊,這六十萬我出,也是你應得的,你把你前半生的三分之一都花費在我的身上,這點青春損失費還是不貴的。我們的婚姻演變到現在這樣,不是你我所期望的,我承認我有錯,但是,你難道就沒有錯嗎?你以爲你揹着我存的那些錢我就不知道了嗎?我知道,你媽從來就沒有放心地把你交到我的手上,她一直對我不信任,卻不過......”
林軒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媽就把她剛用筷子鉗住的一塊點心直接扔了過去,“你個白眼狼,你說誰青春損失費呢?沒錯,我就是不信任呢?有本事你別讓我不信任啊?可你還不是按照我的預言走了下去,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說是不是好東西呢?你以爲你女兒就是什麼好貨色了嗎?”我媽這邊一開戰,林軒他媽那邊也忍不住了,拿起桌子上的紙巾、筷子就朝我媽這邊扔過來。我媽當然也不甘示弱了,直接拿起酒杯就要砸過去,我一把攔下她,“媽,你別鬧了,你不是說過要好好談的嗎?”
我媽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模樣看着我,一把把我推開,“我要好好談,也要能談的下去啊,你看看你愛的那個男人他說的那些話能聽嗎?”
我媽不知道又扔了個什麼東西過去一下子砸在林軒他媽的手腕上,他媽在那邊哀嚎起來。這包廂裡面的動靜鬧大了,外面的服務員一擁而入,拉架的拉架,收拾的收拾,圍觀的圍觀,場面極度的混亂。我和我爸拉着我媽,林軒和他爸拉着他媽,兩個老太太就像一頭剛剛睡醒的母獅子一樣互相的對吼着,直到林軒突然大聲地咆哮出來,“夠了,夠了,都不要再鬧了!”
林軒吼完就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來,看着他肩膀劇烈聳動的樣子,我們所有人都呆愣在那裡。他媽掙脫了他爸的束縛,走到他的跟前,拳頭一陣亂掄,“你個沒出息的東西,你在這裡哭給誰看啊?你媽我還沒有死呢!”
可是,無論林軒他媽怎麼弄他,他始終保持着那個姿勢蹲在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我記得林軒工作不到一年的時候,他負責到處跑業務,經常有應酬。有一次,喝到胃出血被送到了醫院,那個單子也沒有籤成對方還跑到公司告他吐髒了他一身的國際名牌。我記得那時林軒像個孩子一樣被氣哭了,我抱着他在醫院的病牀上,他哭的很大聲,我卻在覺得心酸的同時又覺得很欣慰,我的林軒多麼讓人心疼啊!
時隔三年,此時的林軒無疑還是讓我心疼的,可是我已經沒有了上前去擁他入懷的立場,我只能靜靜地站在我媽的身邊看着他再次像個孩子一樣在那裡哭着。餐廳的服務員見此場景都默默地退了下去,林軒不知道哭了多久終於慢慢地平息下來,他站起來昂着頭擦乾了淚水,用猩紅的眼睛先是對着我爸媽說了句對不起,又轉向了我。
“星期一早上十點,帶好所有的證件,我們民政局門口見。在那之前,我會把錢打到我之前給你辦的那張卡上。陳佳蕊,那天在醫院的時候我告訴你這輩子除了你以外,我沒有愛過別的女人,那句話是真的!回頭想想,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怎麼就突然走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不過,一切就到此結束吧,我累了,太累了,不想再鬧下去了。也許早點結束,我在你心裡還能有那麼一小塊地方。”
林軒說完轉身就走了,臨走之前我好像看到他的嘴型在說“老婆”兩個字!我轉過頭控制不住地趴在我媽的肩膀上,她摟着我腰的手又在使勁掐我。我知道她是在提醒我給自己留下最後的自尊,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沒有發出聲音已經是我最大的極限了。我媽低頭看了我一眼,就把我交給了我爸,走到林軒他媽的面前,抄起桌子上的一杯酒就直接澆了上去。
“親家母,記得那年我們雙方父母第一次見面,我站起來給你敬了一杯酒,你那時候說你胃不好,不喝酒。我就那樣端着那杯酒端到手痠你也沒有接過去,於是,我自己喝了下去。可事實是,你的胃並不是不好,你不過是在給我給我的女兒下馬威。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女兒嫁到你們林家不會幸福的,可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失敗,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兒,她從來就不聽我的勸。我知道,她不撞這一次南牆她是不會回頭的,我認了,她也得認。”
“不過,三年後,這杯酒我還是要敬你,敬你這些年對我女兒的刁難;雖然她從來都沒有說,但我也是做婆婆的人,我不會不明白:敬你在自己的兒子做出這樣齷齪的事情的時候,只是自私地站在你兒子的母親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也敬你讓我這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在老姐妹的面前丟足了面子!”
林軒他媽還想還手,我媽“啪”的一下就掃掉了桌子上的好幾個杯子。然後,拉着我和我爸就往外面走,我被她拖的手腕疼,便忍不住吼了出來,“你走那麼快乾嘛?我不是已經如你所願的要離了嗎?”
我媽停了下來,痛心疾首地看着我,“我不走等着讓你那個人精婆婆反潑一杯酒啊?陳佳蕊,我告訴你這口氣我之所以能忍這麼久不過是因爲你還是他們林家的兒媳婦。現在你連這個身份都不是了,我幹嘛還要忍?我只潑她一杯酒算是沒有給她算利息了,還有,你以爲我真的願意自己的女兒頂着個離婚的名義生活嗎?可是,你自己看看剛纔那一大家子人,你這婚不離那又能怎麼樣呢?”
“離婚可以,我也沒有說不離,那你幹嘛要那麼多錢。你知道那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嗎?六十萬就買來了我十年的付出和青春嗎?我要那六十萬幹嘛?買塊墓地把自己的心給埋了嗎?”
我爸想讓我住嘴,我偏不聽,我想我對這些催促着我離婚的人和事都有着一肚子的怨氣,我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
我媽嘲諷地看着我,“陳佳蕊,你現在還不清醒,我不怪你。等有一天,你一個女人在這個地方生存不下去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我今天爲你爭取的這六十萬到底意味着什麼了!愛情從來就不能當飯吃,對於一個三十歲離過婚的女人來說,它甚至連甜點都算不上!”
我說不過我媽,只好甩開她和我爸,一個人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