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來妙音坊的都是些豪客,扔的全都是銀子。
散碎銀子很少,都是一錠又一錠的真金白銀。
臺上的小廝,即便是被砸的鼻青臉腫,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手腳麻利的開始彎腰撿銀子,不一會臺上的銀子堆成小山。
仔細清點一翻之後,他滿意的點頭,打了個手勢。
妙音坊裡的樂器聲再次響起。
隨後,一匹紅色的絲綢,從二樓飛了出來。
一道人影踩在絲綢上,直接滑落臺上。
這一刻,全場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這道人影上。
她一身白色的拖地長裙,寬大的衣襬上繡着粉色的花紋,
臂上挽迤着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
芊芊細腰,用一條紫色鑲着翡翠織錦腰帶繫上。
烏黑的秀髮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系起,
幾絲秀髮淘氣的垂落雙肩。
純白色的面紗,遮去了容貌,卻讓一雙秋水似的眼眸動人心魄。
純元子手指無意識的搭在翎音長簫上,平靜的心徒然激動。
是她!
是小九沒錯了!
她的那雙眼神,純元子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一雙傳神的眼睛,和逍遙王妃也異常的相似。
“好!!”
一樓臺前,年輕的卓府公子,興奮的一掌拍下。
茶桌上的茶水濺出,也無法阻止他站起來。
“不愧是凝月姑娘,摘面第一人,本公子當了!”
這番言語,並沒有迎來應和聲。
其他公子們好似回過神,紛紛部落下風,開始叫嚷起來。
“第一人是本公子的!”
“本公子出一千兩!”
“一千兩算什麼?本公子出三千兩!”
“三千三百兩!”
“……”
銀子不斷的扔向臺下,甚至還有人扔出了銀票。
左邊區域內的各位清官名流們,則笑而不語,看着臺上的佳人,品頭論足,似乎在感嘆造化之美,也似乎在領略人性之妙。
樓下的爭吵聲,很快讓純元子回過神來。
他道心生波,看着臺上的女子,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在下出十萬兩,只求和姑娘單獨一見!”
純元子開口,聲音洪亮,瞬間傳遍整妙音坊。
一樓正在爭吵的各府公子紛紛停住,一臉震驚的坐下。
左邊區域的清官名流們,撫須的掐斷了白鬚,喝茶的噎住喉嚨。
十萬兩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到底是誰這麼敗家?
妙音坊有自己的規矩。
萬兩白銀扔下,是看客們的打賞,摘面之後會連續舞三場。
摘面的價格,一般會是開場的一半。
也就是五千兩左右。
超過了五千兩,就是捧場了。
而十萬兩,這個數目,就算是把佳人買下也足夠了吧?
居然只是爲了摘面?
這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樓上的純元子。
都在看傻子,也都在思量,這到底是誰家的公子?
全場寂靜,就連小廝也吞嚥口水,良久才滿臉歡喜的反應過來。
他開口問道,“客官所言,可當真?”
純元子淡然的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真金白銀,豈是玩笑?”
小廝大喜,“多謝爺捧場!”
純元子看着臺上的人,“爺捧的不是妙音坊而是她,你可明白?”
小廝連忙點頭,“明白,爺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
純元子頷首,“你到是懂事!”
小廝傻笑,露出憨厚之色,全然無視其他恩客。
純元子掃視一週,漫不經心的說道,“爺今晚包場子,要麼拿出比爺更多的錢,要麼現在就離開。”
“這……”小廝頓時爲難了。
“若不能做主,便讓能做主的出來,”純元子冷哼一聲,聲音在小廝的耳邊炸響,“打擾了爺的興致,小心爺把妙音坊給平了!”
小廝感覺胸口一悶,好懸沒口噴鮮血。
他頓時駭然的看向純元子,而後腳步一遛,鑽入內堂之中。
小廝下去之後,議論聲在大堂之中響起。
一樓的各府公子們,全都一臉憋屈,互相打探消息。
卻發現,沒有一人認識純元子,這完全是陌生臉孔。
還沒等他們發作,妙音坊的紅線娘就跑了出來。
“今日有貴客臨門,怠慢了各位恩客,是妙音坊的不是!”
“若無人出價超過十萬兩,還請各位離開。”
“妙音坊日後會做出補償。”
“請各位諒解!”
紅線娘都出來了,衆人沒有選擇。
妙音坊在神都,也是名聲在外,沒人敢在這裡鬧事。
雖然很不愉快,也眷戀不捨,但沒有人停留。
各府公子氣哼哼的離開,各清官名流們,也是一臉遺憾。
凝月姑娘名聲很大,舞姿也很出衆。
衆人都想一睹爲快,未曾想會冒出這麼一個傻子。
妙音坊大門打開,衆人快速離開。
有個傻子用十萬兩摘凝月姑娘的面,這個消息經過他們傳了出去。當天晚上,就成爲了巨大的談資,傳遍整個神都。
等恩客們走完之後,妙音坊再次封鎖門窗。
本來熱鬧的妙音坊,一下變的非常冷清。
“敢問貴客姓名?”紅線娘問道。
“無姓,名七!”純元子淡然道。
“七爺,感謝您的捧場!”紅線娘面色鄭重,“敢問……”
“安排好院子,我要親自摘凝月姑娘的面,”純元子站起來,面無表情的拿着翎音簫,揹着手,留下銀票,“十萬銀票再此!”
小廝立馬跑了出來,開始驗證銀票。
而純元子已經下了樓,來到了臺上。
“馬上爲貴客安排!”紅線娘收到小廝的眼神,頓時嬌笑道。
妙音坊自然很大,但內堂不對外接客,一般人進不去。
純元子用十萬兩砸開了內堂。
在紅線孃的安排下,他來到了一處單獨的院子之中。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純元子坐在院中槐樹下,讓人送來了飯食。
沒讓他等多久,紅線娘就帶着凝月姑娘來到了純元的面前。
“爺,外面風大!”紅線娘開口道。
“月色正好,不必多言,你下去吧!”純元子揮手。
紅線娘看了一眼凝月,施禮之後,聽話的離開。
純元子真的餓了。
他不管凝月姑娘,飛快的吃着飯菜。
凝月姑娘不說話,他也沒開口。
直到吃飽,直到他放下筷子。
“妙音坊的規矩,摘面之前,不可言語!”
“要在紅燭之下,燈火映襯之時摘面。”
“七爺獨選月下!”
純元子站起來,走的凝月姑娘的面前,伸手摘掉了她的面紗。
他笑吟吟的看着對方,問道,“你覺得爲何?”
面紗摘掉,露出了凝月姑娘的真容。
她沒說話,就這麼看着純元子。
純元子也看着她,笑容依舊,不言不語。
“莫不是,七爺認錯人了!”凝月姑娘良久才問道。
“真個認錯人的話,妙音坊會退銀子嗎?”純元子笑問。
“妙音坊,有進無出!”凝月看着他,“讓七爺失望了。”
“怎麼會失望?”純元子輕聲一笑,“爺可沒認錯人。”
“七爺……”凝月姑娘輕聲一嘆,開口叫道。
“你從來都不善於撒謊,尤其無法騙我,知道爲什麼嗎?”純元子突然邁步走近,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問道。
“爲什麼?”凝月姑娘傻傻的看着他。
“你的手指,總是無處安放。”純元子抓住了她的手,感受到了手心的黏膩,笑的很開心,“你早就認出我了,是也不是?”
“凝月,不知道七爺的意思……”凝月做出最後的掙扎。
“你還在怪我嗎?”純元子發出了讓人心疼的嘆息。
凝月渾身一震,看着他的眼中,淚水在打轉。
“爲什麼不來找我?”她問道。
“我找了,和寒山老道一起。”純元子緊緊的抓住她的手,“但是沒找到,老道說你不會有事,他會發動宗門的力量尋找。”
“你撒謊!”凝月紅着眼睛,看着他,“十年,這麼漫長的時間,爲什麼沒見到你的蹤跡,爲什麼找不到你?”
“對不起!”
純元子心中一痛,她也在找自己嗎?
凝月搖頭,抽出手,擦掉眼淚,
“裝作不認識多好!”
“你現在出息了,而小女子只是妙音坊裡的舞師!”
看着凝月的樣子,純元子無比難受。
他曾想過再見面會是什麼樣的,絕對沒想過會在這裡。
他重新伸出手,但凝月後退幾步。
“請七爺自重!”
凝月垂着腦袋,“男女授受不親,凝月是舞師而非下賤女子。”
“小九!”
純元子看着她叫道。
凝月心尖一顫,依舊沒有擡頭,但雙眼中淚水滑落。
久違了,這個稱呼!
最黑暗的時候,她有了小九這個稱呼。
最困難的時候,這個名字成爲了她最後的希望。
“摘面結束,七爺請慢用,凝月告退!”
凝月咬牙,轉身就要離開。
但純元子又怎麼會讓她逃走。
腳步一滑,他站在了凝月的面前。
凝月一時不察,直接栽進了他的懷裡。
純元子順勢摟住她,輕聲道,“我不會在讓你離開了!”
凝月渾身僵硬,手掌撐着他的胸口。
純元子雙手似鐵箍,她無法掙脫,更……連呼吸都急促了。
“我要帶你離開!”
“天涯海角,去任何地方!”
“好不好?”
他輕聲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