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希?”
我驚愕的看着身邊的男人,心裡除了感到意外,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感覺。
只見他脣角勾着淺淡的微笑,眼裡卻是充滿了對我的憐惜。
我擡眼凝視着他,正想要開口問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時候,眼前卻是一片黑暗,身體也輕飄飄的向後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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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睜開眼,隨即入眼的便是各種醫療設備,皺了皺眉頭,偏過頭就看到了胳膊上插的點滴。
深吸了一口氣後,伸手直接去拔針頭,這時門口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別拔!”
舉目望去就看見了江晨希手裡提着保溫桶正向着我這邊走了,注意到我準備拔針頭的動作後,更是三步並做兩步的跑到了我身邊。
“醫生說了,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只能臥牀靜養。”
朝着江晨希看去一眼後,我柔着聲音說道:“我沒事,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說着,我掙扎着想要起身。
只是一瞬間,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我不得已又躺了回去。
江晨希無奈的看着我,將手裡的保溫桶放在牀頭櫃上後,自顧着幫我掖了掖身上蓋着的被子,隨後坐了下來。
“你看你,就是愛逞強,身體明明虛弱的要命,嘴上還非得硬說自己沒事,這樣強撐着,不累嗎?”
我躺在牀上目光怔愣着看着他,他輕嘆了一口氣後,打開了保溫桶,倒了一碗排骨湯後,舀了一勺放在脣下吹了吹,然後遞到了我的面前,“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你覺得你奶奶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安心嗎?她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你真的要一直這樣傷她的心嗎?”
江晨希的話深深的觸動了我,我垂着眼睫,眼淚在眼眶裡迅速翻滾着。
沉默許久後,我啞着聲音說道:“不在了,她再也看不到我是什麼樣子了!”
江晨希聞言,將手裡的湯碗放到了一旁,轉而緊握住我的手,安慰道:“不會的,她那麼心疼你,怎麼可能捨得離開呢,她會一直陪着你的,相信我。”
我哽咽着,伸手摁了摁眼睛,實在是哭不出來了,滿眼滿心就是剩下疲倦和疼痛。
“你不瞭解的,奶奶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親人,你瞭解那種失去一切的感覺嗎?”我點點頭,苦澀的勾脣,“我瞭解,直到奶奶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體會了什麼叫絕望,什麼叫痛不欲生。”
我勉強扯着嘴角衝着江晨希笑了笑,我想應該笑的很難看。
“我知道你和你奶奶的感情很深,但她不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聽到江晨希的話,我嘲弄的說:“是啊,我還有蘇靖宇,可對我來說他連外人都算不上。”
沒錯,自打他沒出席奶奶葬禮的那一刻開始,我和那家人就已經徹底斷了聯繫。
“不是。”江晨希盯着我的雙眸,擲地有聲的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在哪?”
我怔怔地看着他,反應過來後,用力吸了下鼻子,方纔消失的酸澀彷彿又漫上來了。
垂着眼眸,咬住嘴脣,我停頓了很久,才終於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開口問:“你........什麼意思?”
江晨希雙手搭着膝蓋骨,一副十分爲難的樣子,不時的用目光忖度着,像是在糾結掙扎着什麼。
過了好半響,他才緩緩地道:“我的意思就是,在這個世界上你不止只有你奶奶一個親人,你還有.......媽媽!”
聞言,我竟然笑了,笑的前仰後合,“你說什麼?呵呵,我有媽媽?你還真是看得起我,告訴你個秘密吧,其實我啊,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然後被奶奶撿回去養到這麼大的。”
江晨希聽了卻是不語,面色十分的嚴肅,“七七,你別這麼說,我知道你對你媽有芥蒂,可你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肯定也很想你.........”
“夠了。”我不耐煩的打斷了江晨希的話,雖然我不知道江晨希爲什麼會知道那個女人的事情,但我一輩子都不想提起那個拋夫棄子的女人。
這麼年雖然奶奶總是安慰我說那個女人拋棄我,拋棄這個家是有苦衷的,的確我承認,馮翠華和蘇靖宇佔主要責任。
蘇靖宇出軌馮翠華,是對她的不負責任,可她又比蘇靖宇好到哪裡去?
她拋下了不經世事的我,就是對我的不負責任,從小到大我就失去了母愛和父愛,像個孤兒一樣長大,這些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七七.........?”江晨希小聲試探的喊了我一聲。
我吮了下自己的鼻子,整理好自己萬般複雜的情緒後,開口道:“你知道一個母親對孩子成長的重要性嗎?不管她當年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不應該拋下我,把我一個人留在那個家裡,你說她想我,那她爲什麼不來找我?這麼多年了,我笑的時候,她在哪?哭的時候,她在哪?委屈的時候,她又在哪?不要說她在意我,她在意的永遠都只有她自己,在我世界裡,比起蘇靖宇她更加的不稱職,所以這輩子我都不想見到她。”
江晨希聽完我的話也沉默了片刻,我朝着他睨了一眼,感覺到他臉色的表情很沉重,就好像說的是他的家事一樣。
也沒多想,只是兀自的在心裡感傷了會兒。
江晨希說我是那個女人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很想我,可是在我看來卻不然。
如果她真的把我看作是她的骨肉,真的愛自己的孩子的話,又怎麼會忍心拋棄。
退一萬步,她如果有那麼一丁點在意我,這二十幾年來爲什麼都不回來看看我,難道她就不想看看自己的孩子過的怎麼樣了嗎?
終歸到底,還是不夠愛啊!
既然那個女人選擇了不要我,那麼從她離開的那一刻開始,我和她之間的母女關係就這樣斷了,除了奶奶,我沒有親人了。
“好了,別再提那個女人的事情了。”說着,我朝着江晨希放在牀頭櫃子上的湯碗看了過去,“我有點餓了。”
江晨希還在充楞着,我稍許的用手推了下他,反應過來後,他忙着端起湯碗來餵我。
等到我喝完,江晨希在收拾的時候,又像是有了什麼沉重的心思。
過了會兒,他突然問我:“七七,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機會,你願意見見她嗎?”
我聞言怔怔地看着他,回過神來後,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想,一點都不想,還有以後別在我面前提這些了。”
江晨希見我態度這麼的強硬,沒有再勸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累了,想休息了。”說着,我慢慢地挪着身體躺在了牀上。
其實今天我挺感謝江晨希的,要不是他我估計還在墓地裡躺着,無人問津呢,只是他經意的一句話撕開了我的傷口,我疼的難受,脾氣自然也就不會好。
江晨希對我說了句,讓我好好休息,他就在門外,有需要就喊他一聲之類的話,就離開了。
房間安靜下來後,我的心也變得空蕩蕩的。
其實仔細想想,江晨希並沒有什麼錯,甚至可以說我應該感激他纔對。
因爲我比誰都明白,這些事我總有一天是要面對的,在過去的很多次裡,我都衝動到想依靠網絡的力量尋找那個女人。
還有我之所以那麼熱愛現在的這份工作,也和她有關,巴黎時裝週的那個案子一直都是我的夢想,而激勵我必須做那個案子的最終原因也是爲了那個女人。
我想讓那個女人知道,就算沒有她我也一樣活的很好,我想過很多次想要找到那個女人,但我始終都沒能跨出那一步。
因爲不敢!
我怕到時候我千辛萬苦的找到了她,可她卻對我說離開我不是逼不得已,而是根本就是不想要我了,到那個時候我就真的沒有什麼盼頭了。
與其那樣,還不如就這樣得過且過的活着,最起碼這樣趨於現狀,我還能告訴自己她當年是有苦衷逼不得已離開的,說不定她和我一樣的想念着我,只是因爲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不能來找我罷了。
生活本來就已經夠艱難的了,倘若連幻想都沒有了,那還要怎麼堅持下去呢?
躺在牀上,望着醫院的屋頂,我的眼淚順着眼角不斷的往下滑着,但很快被枕頭吸乾。
到最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睡着的,直到護士進來幫我取下點滴瓶的時候,我驚醒了。
我睜開乾澀的雙眼,可能是因爲哭太久的原因,感覺到眼睛都是腫的,上眼皮厚重的壓在眼睛上,很難受。
撐着胳膊準備坐起身,護士忙着柔聲的關慰道:“誒,小心點。”
坐起來後,我點點頭,向着護士說了聲謝謝。
護士幫我把手上的針拔掉,然後把吊瓶拿了下來,接着就打算出去。
我見狀連忙拉住她,想了下開口問道:“護士,請問之前和我一起的那個男人呢?”
護士聞言笑着道:“哦哦,那位帥哥啊,剛剛一直坐在走廊裡,不過現在不知道去哪了,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
“好,謝謝了!”
“不客氣,注意休息哦!”言罷,護士就走了出去。
目送着護士離開後,我伸手準備去撈牀頭櫃上的手機。
拿到後,找到了江晨希的號碼,只是還沒撥過去,病房的門被再次推開,只不過進來的不是護士,也不是江晨希,而是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