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坊,清心書院。
武清踏進了大禮堂,這大禮堂也是按照棲霞山的大禮堂而建,但比之棲霞山大禮堂則是要大了兩倍有餘。
大禮堂的作用,主要是爲了每月初一的大演講和給每年從清心書院走出去的畢業學生授予清心書院證書所建造,畢業生憑着這張證書,他們可以到武清的產業下做一份很不錯的工作。當然大禮堂的作用也不僅於此,師生之間的交流會,也會在此舉行。
如今清心書院正式搬遷到洛陽,清心書院的老師們都授予了博士官銜,雖受國子監節制,但自由度非常高。更何況有武清這個院長,誰敢爲難?
今日是清心書院在洛陽的開學典禮,武清這個院長自然必須到場,並致詞,這也算是清心書院的一大特點。
王勃和盧照齡帶領各位博士都恭候在門口,見到武清進來,都拱手微笑着。
“遠山,我等在此恭候多時了!”王勃笑道。
如今王勃主要研究經學和理學之間的共通之處,而且併爲理學理論做潤色,教授學生儒家經文,算是清心書院的二把手。而且父親王福疇也從交趾歸來後便辭官在家。
武清連忙拱手道:“子安,辛苦了,家眷可安頓了好呢?”
王勃笑道:“多謝公子,都安頓妥當了。”
武清點頭,看到盧照齡也來了,盧照齡這兩年身體不是很好,所以武清也非常照顧他,讓他很少授課,但盧照齡對於理學的研究已經快追上武清了,甚至提出了“格物致知”的新思想,使得理學在哲學和物理學方面更加豐滿。
“盧公,您都來了啊!”武清趕緊抓住了盧照鄰的手。
盧照鄰雖身體不好,但精神相當不錯。說道:“今日書院搬到洛陽,我理學必將光耀千古,老夫怎麼能不來呢!”
武清感慨萬分,這盧照鄰初見之時。對自己也只是稍微敬重一些,對理學甚至不屑一顧,可如今卻是理學的引導者,於是便說道:“今日之始,盧公之名,必將名垂青史。”
盧照鄰自然十分高興,說真的,將近三年不見武清,他還真有點想探討一番,特別是他的“格物致知”理論還需要完善。
對於其他博士。都是清心書院的歷屆優秀畢業生,那七十二名番外博士,都主要進行的是研究工作,順帶教導一些特殊學生。
武清都一一拱手見禮。隨即,武清登上了三尺之高的講臺。禮堂內已經坐滿了學生,還有慕名來參加清心書院開學典禮的士大夫、官員、學生等等,其中就有被貶出政事堂的國子祭酒郭正一。
當武清走上講臺,注視堂中學生。自有學生喊“起立”,隨即衆學生起立,大聲喊道:“老師好!”
武清躬身行禮,說道:“請坐!”
這樣一個儀式過程。讓在場的觀禮者大感驚奇,心中也不禁對清心書院有了期待。
武清待禮堂內安靜之後,而後站在了講桌之後。
“諸位學子,諸位老師,還有諸位文學之士,歡迎你們。來參加清心書院之開學典禮!”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是懷着好奇來到這裡,所以我是非常歡迎你們來到這裡,清心書院不會敝帚自珍,清心書院對大唐的所有學子都是開放的。”
武清自然不會在開學典禮上講什麼理學之類的。畢竟如今儒道釋三家爭論不休,如果理學忽然異軍突起,那無疑是隻會讓理學陷入泥潭。但不提理學,顯然不能讓這些來觀禮的人不能信服。
忽然,他靈機一動,便指着屋外正迎風飄蕩的彩旗問道:“諸位看到屋外的彩旗飄動,誰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麼?”
有一位篤信佛教的文學之士說道:“學生用六祖慧能禪師之佛語便可回答。”
武清一見,是一個一身錦袍的中年男子,便笑道:“先生說來聽聽,也讓大家見識見識,佛家智慧。”
那人拱手行禮,說道:“不是風動,也不是旗動,而是心動。”
武清不禁一嘆,這六祖慧能果然好佛性,便笑道:“這位先生說的有道理,這也是慧能禪師‘頓悟’之佛性,但這只是佛家之言,說的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東西。這好比就是,我閉上了雙眼,就是天黑。”
禮堂中衆人一愣,隨即一想,這閉上了雙眼不就是黑暗嗎,那不就跟天黑了一般。這句話似乎沒錯啊。
武清看着一臉茫然的衆人,解釋道:“閉上了眼睛,便是天黑,這是你心中所想,心中所感,也屬於精神層面上的。但其實,閉上了眼睛,你只是看不到東西而已,若白天閉上眼睛,在你的精神上喝感知上覺得天黑了,可其實天依舊是白天,並沒有因爲你的感知而天黑,白天依舊是白天,這是事實。”
“至於不是風動,不是旗動,是心動,亦如是。盧照鄰博士說‘格物致知’便是追尋萬物之理,逐本溯源,旗爲何而動,便是因爲有風,那爲何又有風呢?”
禮堂中衆人深深地被這個問題吸引住了,武清笑道:“戰船可以揚帆,便是靠風,而不是靠心。若只靠心動,戰船還能嗎?‘無風不起浪’便是這個道理。旗子得到了風,才得以迎風招展,那麼風是如何來的呢?這便是我清心書院要研究的東西。”
武清看着禮堂內深思的學子和那些文學之士,說道:“今朝我清心書院爲聖上所看重,敕令我等搬遷到這洛陽城,當盡心竭力爲我大唐培養出治國之人才,諸位學子請多多努力。”
武清深深一躬,而後走下了講臺。
隨後便是王勃激情飛揚地講話,他本就是詩文俱佳之人,所以他的講話博得了滿堂彩,經過多年的沉澱,王勃的詩文更加擁有了韻味。
王勃之後,盧照鄰也講了話,特別是對格物致知作了解說,畢竟“格物致知”本就是先秦以來很多有識之士都提倡的一種學說,但被歷代的儒學家等等都棄之不用,如今再次提出來,並賦予新的含義,在理學的推廣中是很有必要的。
經此清心書院的開學典禮後,整個洛陽便知道了清心書院到底爲何物,也讓天下更多的人知道,理學是一個新興的學問。它繼承了先輩的寶貴財富,並用辯證的方法來解讀道家和佛家等諸子百家,是前無古人的一種新學說。
有人爲此學說出現而興奮,也有人持有懷疑態度,更有人對此大肆批判,當然也有人甚至稱之爲“僞學”。
但不管怎麼樣,“格物致知”之說,還是得到了很多士大夫的認同,畢竟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東西,誰說沒有道理呢?至於認不認同理學的說法,那就是個人的事情了。
自有人報知武太后,武太后聽到武清那一番辯證之說,也不禁思考了起來,嘴中念道:“旗動,風動,心動。”
對於篤信佛教的她來說,褻瀆佛教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但說出此話的人是她的侄子,是武家之人,是太平的駙馬,而且對武家的是絕對忠心的,所以她不禁也念叨起來。飽讀詩書的她,也是知道“格物致知”的,但理學賦予的新概念,讓她不理解,也不明白。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武清之才能,說不得百年之後,他就會如孔聖一般,被尊爲聖人。
武太后看向了旁邊整理奏疏的上官婉兒,問道:“婉兒,你覺得‘旗子動’,是什麼原因?”
上官婉兒一愣,她自然知道武太后這會兒在做什麼,她趕緊欠身道:“奴婢不知。”
武太后苦笑道:“明知你不會說,本宮問你作甚。本宮恕你無罪,你且說說你的想法。”
上官婉兒頓了頓,說道:“按照儒家之說,旗子動,便是風在動。慧能禪師的禪宗之語說,不是旗動,也不是風動,而是心動。如今理學解釋說,旗子因風而動,風因某種物理而產生。奴婢也不知如何解釋,奴婢只是想,百家之言,各有道理,我等爲讀書之人,不應有偏頗,而應鼓勵這些言說,方能再現‘百家爭言,百花齊放’的文明盛世。”
武太后不禁露出了笑容,這上官婉兒果然是貼心,這麼一說,她竟然有一種茅塞頓開之感,管它有何種學說,只要堅持自己的想法,不打壓任何學說,讓百家之言爲我所用,方顯盛世之文明。
“文明!”沒錯,自己剛改元文明,這清心書院的開學典禮,暗合此意,果然是天意!
武太后哈哈大笑,大喊道:“文明,文明!”
上官婉兒大爲不解,爲何太后竟然如此高興呢,太后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了。待到武太后停下笑聲,上官婉兒欠身道:“太后很久沒有這麼笑過了,真的是很好看!”
武太后心中歡喜,說道:“你這妮子,真個兒會哄本宮開心,這樣吧,擬個密旨,宣武清來見本宮,讓本宮和他好好談談。”
“是,太后!”上官婉兒趕緊擬了個條子,便出了貞觀殿,到了內侍省,讓太監傳密旨去了。
出了內侍省,上官婉兒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興奮,她又可以見到清哥了,每次遠遠地看着情郎,她真想依偎在他的懷中。
“婉兒?”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上官婉兒一看,只見太平公主一身素服,領着婢女們緩緩而來,上官婉兒趕緊欠身道:“奴婢見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