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盧龍城。
武攸宜的大週二十萬以及近十萬民夫把盧龍城擠得滿滿當當,大街小巷中都擠滿了民夫和大周士兵。
這二十萬士兵,有來自各州各縣的囚犯,有各地主家奴,也有盜匪賊寇,總之是一幫烏合之衆。當然也不乏精銳之營,而這些精銳之營,也幾乎都是理學興盛之州所出,而其中的士兵,便是武柲的秘密私兵,除了駐守琉球島的諸衛三千兵卒外,其餘諸衛都搖身一變成爲了官軍。
只要契丹平亂之後,便能名正言順地成爲大周職業士兵,享受大周福利。如果按照武柲的想法,當士兵成爲真正的軍人,那麼建立起一個完整的福利制度是保證軍隊擁有長久戰鬥力的保證。加上一整套政治理論思想指導,保持軍隊的忠誠度也應該能夠長久。
如果這樣,那麼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理論將會成爲塵埃,被掃盡歷史的地溝。但這個任務是十分艱鉅的,不然歷朝歷代爲何不乏勵精圖治之帝王,但終究免不了百年的興衰。武柲不知原因,但擁有一個相對健全的指導思想,應該會很長久!
盧龍的大周士卒確實是一羣烏合之衆,而清邊道大總管武攸宜就純粹是一個大草包。如今就連男人的膽氣都沒了,更談什麼反攻。
幽州城中,密探傳出情報,契丹士兵不過一萬人而已。陳子昂頓時來了豪情,他一掃登幽州臺時的沮喪,他這幾日巡視城頭。憑弔碣石宮遺蹟,想起燕國樂毅將軍馳騁疆場是何等風光,他還年輕,不應該如此頹廢。於是他頓時豪情勃發,羽扇一揮,大有周瑜火燒赤壁之氣勢,他認爲只要建安王能夠給他兩萬兵馬。他就能攻下幽州城,甚至營州。
於是。陳子昂興沖沖地騎馬來到了武攸宜的都督府中。此時武攸宜面容形同枯槁,就連平州刺史送來的女人都原封不動地送回去了,他實在是沒有那個精力,每日裡提心吊膽地生怕突厥來攻城。本來兩百多斤的身體。這不到兩個月便瘦了將近八十斤,如今看來,他就是跟小老頭子沒什麼區別。
武攸宜正在看着河北地圖,滿面愁容,聽到侍衛走了進來,忙擡起頭,問道:“突厥兵來呢?”
侍衛躬身道:“參謀陳子昂求見。”
武攸宜長出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就告訴他,他一介書生。如何能夠領兵打仗,這點兒兵力,可不能白白讓他一介書生糟蹋了。”
侍衛領命退去。
片刻。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一個頗爲激動的聲音喊道:“建安王,我陳子昂一心爲國,縱使馬革裹屍,我陳子昂也不會皺下眉頭,你身爲郡王。手握二十萬大軍,卻龜縮城內。幽州城不過一萬契丹兵,你不敢出戰,我陳子昂敢,我陳子昂不求你給我多少兵馬,只要兩萬,我奪下幽州,功勞歸你!”
聲音激昂,武攸宜面色鐵青,頓時取過一旁的馬鞭,出了房間,便看到一羣侍衛正在勸慰,竭力拉着面紅耳赤的陳子昂。
見到武攸宜出來,陳子昂大聲道:“陳某請求總管發兵攻打幽州城,此時不打,將錯失良機!”
武攸宜臉色鐵青,瞪了眼侍衛,侍衛頓時放開了陳子昂,退到了遠處。陳子昂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便趕緊說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不可打我!”
啪!
武攸宜絲毫沒有手軟,馬鞭朝着陳子昂劈頭蓋臉地抽下,陳子昂的臉上頓時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痛,彷彿那臉不屬於自己一般。武攸宜根本沒有想放過陳子昂的意思,一介書生,竟然三番五次地請求帶兵出戰,即使他願意,諸將怎麼看待?如今竟然嘲笑自己成了縮頭烏龜,他身爲武周貴族,如何能是這微末小官言語辱罵呢。於是,武攸宜舉起了馬鞭,不顧陳子昂的求饒,就是一頓狠抽。
武攸宜身體在前幾年被女人掏空,如今又身心疲憊,不多時便抽不動了,即使如此,文弱的陳子昂卻被抽了個半死,本是一個文弱書生,平日裡,也就寫寫文章、吟吟詩、作作賦、狎狎妓,但卻一直叫嚷着領兵征討,你以爲打仗就跟睡女人一般,你以爲戰場上廝殺就是紙上罵仗?紙上談兵誰不會?你可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不是死一個兩個,而是成千上萬!
武攸宜一邊罵着,一邊喘着氣,見陳子昂被打得昏厥過去,便命人把陳子昂擡出去。
“把陳子昂扔到兵曹去!”
你不是愛打仗嗎?好吧,那就從兵曹做起,讓你先看看底層兵事。
數日之後。
陳子昂額頭上敷着白紗,再次憑弔碣石宮,這一次,他沒有激昂的情懷,也沒有了豪情壯志,更沒有那意氣風發的氣概,他很落寞,也很寂寞,遠遠地望着那依稀的殘垣斷壁,他心中無喜無悲。
仰天長嘯,吟唱了起來,“南登碣石館,遙望黃金臺。丘陵盡喬木,昭王安在哉?霸圖今已矣,驅馬復歸來……”
一名仿似農人的年輕人聽到陳子昂的詩賦後,不禁大爲感嘆,遂記錄了下來。
涼州,馬場。
大馬營鎮,在數萬奴隸的修建之下,大馬營鎮在歷經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修建完畢,城高兩丈,厚六尺,周長十里,堪比一座大縣城!
武柲也在此給自己修建了一座木樓,沒錯,大馬營鎮的設計就是開放式的宅院,沒有封閉式的院子,如此一來更方便了夜晚偷雞摸狗之輩,但武柲就是這樣考慮的,自然不是爲了自己,而是馬場那數千名光棍。大馬營鎮將有五萬突厥女人,武柲不會像武清縣一般,搞什麼相親配對。只能以這種方式處置,反正此後這裡將屬於軍管,他想怎麼樣便怎樣。當然該有的規矩還是有的。至於突厥女人是否老死什麼的武柲也不會管,大馬營鎮鎮守使由張良伺兼任,張良伺不能妥善處置,這說明,他只能當個馬伕。
木樓上。韋小月挺着肚子懶洋洋地曬着太陽,臉上有着一抹母性的光輝。身側是那三個突厥女人伺候着,武柲則在書房內奮筆疾書,《三國演義》正在精彩之處,一些醞釀的情景正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他不寫出來就感到快憋炸了,他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寫手,而不是一個政治家。
小木樓,儼然成爲了一個溫暖的小家庭。
若不知道魏王武柲的身份,恐怕還真以爲如此,就韋小月那大着肚子在木樓上倚欄曬着太陽,就會招致很多青蔥少男們的口哨。
但是大馬營鎮裡,還真沒人不知道的。除非是傻子。
此時,一名布衣男子緩緩來到了木樓前,望着二樓上四個女人。不禁一陣豔羨,殿下就是殿下,走到那裡,都能有一段香豔的故事。
忽然一個如黑塔一般的大漢站在了跟前,布衣男子微微一凜,他感到了濃郁的殺氣。於是他從袖兜裡滑出半截金牌,黑塔大黑一愣。便在布衣男子身上搜索片刻,便甕聲甕氣得說道:“你得等會,不能打斷了殿下的思路,打斷了殿下思路,你我可擔待不起,先到客廳喝壺茶吧。“
“多謝了。”布衣男子拱手,便跟着黑塔漢子進了側樓。
直到一個時辰後,武柲終於起身,他感到脖子有些痠痛,便喊道:“小白,給我按摩按摩!”
自從睡了這三個女人後,武柲才知道,這個後突厥小公主也叫白伊娜,這讓武柲不由得想起那個龜茲少女白伊娜,於是爲了不讓他想起,便喊小白。
小白才十五歲,但在草原已經算是大姑娘了,該長的也長了,該大的也還行,但武柲辦完事後,是非常後悔的。不過事情既然做了,也就沒什麼了。
小白很有靈氣,富貴之家出身的她,沾染了不少漢家氣息,也與她姐姐桑吉瑪一樣,學了不少詩書禮樂,加之歌聲優美,舞姿輕盈,原本默咄打算是要跟大周和親的,如今也算是成全了小白。
武柲享受着小白的小手按摩,便看向了曾經的突厥可敦,烏蘭麗婭,這女人屬於那種悶騷型女人,如今三十歲,卻還如少女一般,小白是她的親生女兒,桑吉瑪不是,桑吉瑪本來嫁給了部落的勇士,結果被周兵所殺,她自己也被俘虜,要不是爲躲避大周士兵的淫辱,她也不會喊出自己的身份,但如今,她卻是滿意了。
正要叫來烏蘭麗婭和桑吉瑪伺候,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樓梯的咯吱聲,就能聽出此人身體沉重。武柲罵道:“武黑,讓你別上樓,要說多少次!”
樓下傳來一個有些委屈的聲音,“殿下,六十八求見。”
武柲頓時起身,揮退了小白,韋小月也站起身,進入了房間,武柲有事要談,她可不敢在近處。
來人是個年輕男子,一身布衣,觀其相貌,就是那種即使在人煙稀少的地方,也不讓人引起注意的那種。如此人物,正是搞情報的最佳人選,武柲非常滿意。
“六十八見過殿下!”布衣男子單膝跪地,這是武柲秘密軍的特別儀式。也是一項殊榮!
武柲點點頭,令其坐下,道:“說吧,帶來了什麼情報?”
布衣男子道:“都是河北情報,契丹李盡忠中了我幽州密探射出的毒箭,恐怕時日無多,但契丹羣情激奮。如今糧荒,幽州城百姓已經數日無米,契丹人不知什麼原因,並沒有濫殺無辜,而且開倉賑濟。武攸宜損失前軍兩萬後,便退守平州,李多祚退守涿州,張九節活動在范陽一帶,具體在哪兒沒有探得。由於糧荒,契丹攻下幽州後,便不再出擊,卻在柳城築契丹新城。像是準備要把山中的契丹百姓都遷來。”
武柲頓了頓,說道:“李盡忠雖有野望,但不失爲一代梟雄,只可惜生錯了時代。李盡忠一死,契丹士氣必然受損,發鴿信給幽州,令其不要輕舉妄動,本王要讓契丹在極盡昇華中落幕,你覺得呢?”
布衣男子躬身道:“殿下所思,屬下不敢猜測。”
說罷,便遞上了一份信,“這是雖鴿信而來,屬下摘抄的,請殿下看看。”
武柲頓了頓,一般情況下,他是很少親自拆信看的,一者是爲了防止信上抹了毒液,二者親手拆信也有失身份不是。
“小白!”武柲喊了聲。
片刻,小白奔跳着來到了書房,武柲指了指布衣男子手中的信,說道:“本王寫了大半日書,眼睛痠痛,你給我念念。”
小白毫無心機,便接過了書信,打開唸了起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
武柲聽罷,頓時感到一股熟悉之感,片刻,忽然想起了前世高中語文課本里的詩句,陳子昂!這詩是陳子昂登幽州臺所作。他這纔想起,陳子昂如今是去了河北,原來陳子昂作這首詩時,是這個時間。
一直以來,他對於麟臺正字陳子昂很不屑,因爲早年在長安時,他還算是一個很不錯的文人,經常上疏唐高宗,後來唐高宗駕崩,他盡說些廢話,嚷嚷着女皇應該效仿先帝,不應該怎麼怎麼。到後來,明堂一成,他似乎轉過彎來,開始對女皇歌功頌德,酒宴之上,詩賦華麗,和宋之問、李嶠等人都極盡溢美之辭,但可惜,陳子昂相貌一般,身材又不高大,沒有李嶠儀表堂堂,沒有得到女皇重用。宋之問因爲口臭女皇不想重用,而陳子昂雖文采斐然,但在這個時代靠臉吃飯的時代,更是不行的。
但是,如今,武柲聽到了這樣的詩,不禁大嘆,到底是有才華之人,武周應該成立一個詩賦研究院,讓這些詩賦俱佳者留下美名。
布衣男子走後,武柲也深深記住了這個布衣男子,這樣的人不重用,他還能用誰?
如今郭知運和薛訥即將歸來,唐休璟和郭元振押解數萬俘虜到神都獻俘,等此事完畢,估計女皇也等不及會讓他征討吐蕃,但終年在外,他有些厭倦了奔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