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外面有位小姐想要拜訪您!”
長安城,懸壺堂。
一名身穿文士衫的年輕人跑進內堂,對端坐在裡面的一名老者躬身道。
老者此時剛泡好一壺上好的神仙茶,聞言擡起頭,淡淡道:“不是說了嗎?普通病患先交由你大師兄和二師兄診治,若是他們拿不準主意的,再來找爲師,怎麼?那位小姐生了何病?爲何非要見老夫?”
那年輕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躬身道:“師父,那名小姐沒有生任何病,她只是說有要事找您!”
老者眉頭一皺,有些不悅道:“沒有生病?咱們懸壺堂懸壺濟世,在這長安城爲人治病十餘年,來到此處的人不是爲了治病,還能是爲了什麼~?”
年輕人捏了捏袖中藏着的金豆子,顯然他是收了別人好處的,猶豫片刻後,他咬了咬牙,道:“師父,那女子自稱出自江南醫學世家,初至長安,聽聞咱們懸壺堂乃是長安城最爲有名的醫館,她便想過來向師父您討教一二!”
因爲坐堂大夫乃是前朝御醫,懸壺堂之前的確是長安一帶最爲有名的醫館,但那也只是之前,隨着大唐聯合醫館在大唐各州縣如雨後春筍般相繼出現,李澤軒又花大價錢從全國各地招攬了無數醫術精湛的醫者,現在懸壺堂在杏林中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從前了,百姓們一有疑難雜症,大多數都會選擇去大唐聯合醫館,因爲那兒的大夫不僅醫術好,而且診費還公開透明!
如此一來,像懸壺堂這樣的民間醫館都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所以在聽到那句“懸壺堂乃是長安城最爲有名的醫館”後,老者的臉上迅速浮現出一抹笑意,但那年輕人的後半句話,卻讓他臉上忍不住一沉,他怫然不悅道:
“怎麼?有人來踢館~?”
踢館,這個詞不僅適用於武館,同樣也適用於醫館,都說同行是冤家,一些有競爭關係的醫館之間,經常會出現這種充滿“競技性”的“醫術交流”!
“呃!不是不是!”
見老者面露不悅,那年輕人連忙擺手道:“師父,那女子態度頗爲謙恭,不像是來踢館的,倒像是誠心來請教醫術的!這次她帶來了十個醫術上的難題,說是誰幫她解答,每道題她願意給對方五貫錢以作感謝!她還說她遍尋了長安城所有的醫館,都沒有人能幫她解答出這十個難題!”
“什麼?每道題五貫錢?這女人還真當沒人能解答她的問題嗎~?”
老者聞言一驚,他雖然是一代名醫,不怎麼缺錢,但回答一個問題就能掙五貫錢,這掙錢掙得也太輕鬆了吧?比他給人看病都輕鬆!思忖片刻,老者頓時來了興致,他沉吟道:“那女子帶來了什麼問題?你且跟爲師說說?”
一道題五貫錢,十道題就是五十貫,這錢說多不多,但也絕對不少,最關鍵的是來錢快!老者行醫多年,能在長安城開這麼大一座醫館,自然是有些家底的,但有家底是一回事,他還遠沒有到不把五十貫錢不當錢的地步,更別說現在民間醫館的“生意”並不怎麼景氣了。
另一方面,他一生救人無數,對於自己的醫術還是有一定的自信的,對於那陌生女子的十道題,他自然有些躍躍欲試了!
“呃!師父!那女子沒和弟子說,她說她的問題只能跟我們醫館醫術最高的人說!”
年輕人回了一句,然後撓了撓頭,試探性地問道:“師父若是不想見她,弟子將她打發走便是了~!”
說罷,他轉身欲走。
老者連忙道:“慢着!爲師倒要出去看看這女子是何方神聖!”
老者站起身,剛準備走,但身形一頓,只見他端起桌上那杯剛泡好的神仙茶,仰頭一飲而盡,然後他對那弟子說:“長風,這神仙茶你幫爲師好生照看着,一會兒爲師回來還要繼續喝~!”
即便鄭尹鴻那邊已經加大了神仙茶的供應量,但現在畢竟不是產茶的季節,總體來看,這玩意兒在長安城還是供不應求,稀缺得很,老者也是託了很多關係才搞到半兩的。
“師父您儘管放心去,弟子定會小心照看!”
年輕人連忙應道。
老者點了點頭,這才安心地負手離去。
“王大夫,尊師爲何還不出來?”
懸壺堂偏廳,一明眸少女姿態優雅地坐在廳側,許久後,她忍不住出聲問道。
“姑娘稍待,師父他應該快出來了!”
坐在少女對面的男子連忙道。
“呵呵!聽聞有人來懸壺堂討教醫術,卻沒想到竟然是個小女娃?”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緊接着一名白鬚老者走了進來,此人正是這懸壺堂的主人,前隋御醫——林致昌!
話說林致昌先前對於弟子口中來醫館討教醫術的那名女子還是有幾分好奇的,但如今他見廳內端坐的女子不過是一個八九歲的女娃,他頓時就沒了興致,畢竟在他看來,這麼大一點的小女娃能懂得多少醫術?
“君子以才取人,而非以貌取人,蔡文姬六歲就能辨絃音,林神醫今日爲何因爲小女子年齡幼小而輕視呢~?”
老者語氣中的輕蔑之意顯露無疑,但那少女臉上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不悅,她站起身,反而彬彬有禮道。
一舉一動,盡顯大家閨秀之態,這一看就是出自於家教極好的名門世家!
見少女姿態氣度絕非等閒,老者眼睛微眯,臉上的輕蔑逐漸淡卻,他挺身而立,目光正視少女,片刻後開口問道:
“呵呵!老朽過了一大把年紀,今日沒想到會被一個還未及笄的女子教訓!倒還未請教小姐名諱,家住何方?祖上何人?”
事到如今,這老頭兒也不敢再輕視對方了,他在長安城行醫十幾載,達官顯貴都見到過,他相信能有這種談吐的人,絕非出自於尋常的普通百姓家庭,還是莫要平白開罪的好!
那少女盈盈一笑,福身一禮道:“小女子名叫陳婉瑩,這是我的侍女,家父陳方正,家居嶽州,祖上在江南世代行醫,前些時日小女子隨家父來長安省親,聽聞長安之地名醫無數,小女子自幼跟隨父親研習醫術,便想和長安城的名醫討教些醫術!而懸壺堂身爲長安城最爲有名的醫館,小女子當然心存仰慕,今日便來登門拜訪了!還望林神醫能不吝賜教!”
“嶽州!”
林致昌聞言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是長安本地人,這一輩子都未曾去過南方,更加沒去過嶽州了,對於嶽州那邊的情況更是一無所知,所以他一時間也不知道這少女祖上“世代行醫”的事情到底是真還是假。
但僅看談吐的話,這少女肯定是出自於大戶人家無疑了,畢竟小戶人家哪能調教出這麼談吐優雅、落落大方的姑娘?
至於對方祖上是不是世代行醫,這個一試便知!
“原來姑娘是從嶽州來的!請坐,請坐!”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從頭到尾都是一副落落大方、彬彬有禮的模樣,他也只能以禮相待了!
不過直到此時,林致昌才注意到少女身後還站着一個女孩兒,那女孩兒看起來更小,而且聽陳婉瑩說這女孩兒是她的侍女,這讓她忍不住暗暗皺眉,心道這麼小的女孩兒能服侍得好主人嗎?
“林神醫請!”
“陳婉瑩”伸手做了一個邀請手勢,然後她轉身坐向了原來的位置,而她身旁的侍女,也跟着她快速走了過去,並安安靜靜地侍立在她身後。
“呵呵!老夫方纔聽我那徒弟說,陳小姐這次帶了十個醫術上的難題,不知是也不是?”
兩人落座後,林致昌主動開口,並且直奔主題道。
“陳婉瑩”淺淺一笑,道:“確有其事!而且每回答對一道題,小女子都願出五貫錢答謝!”
聞言,林致昌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但只是一閃即逝,他沉吟片刻,一臉莊重地擺了擺手,道:“呵呵!錢財乃身外之物,老夫對於錢財早已看淡,不過對於陳小姐的問題,老夫倒是很有興趣!姑娘若是願意,可否將問題說出來,讓老夫好生參詳參詳?”
“陳婉瑩”淺笑盈盈地看了林致昌一眼,然後輕點臻首,道:“林神醫乃是京城名醫,能得您的指教,實乃小女子三生有幸!”
“呵呵!不敢當!不敢當!”
被這少女一頓吹捧,林致昌的鬍子都飄起來了,他連忙捋了捋鬍鬚,先是故作謙虛地擺了擺手,然後沉聲道:“既然姑娘如此看得起老朽,那便請出題吧!”
回答幾道題而已,既能得到後輩的崇拜與讚揚,又能收到幾十貫錢的厚賞,林致昌表示這樣的沒事來的越多越好啊!
“林神醫果然是爽快之人!”
“陳婉瑩”讚歎一聲,然後道:“既如此,那小女子便出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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