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公府的後門,李勳與華少晟走了出來。
馬上就要到亥時了,李勳住的這塊地方,並沒有夜市,酒樓之類的消遣場所也是很少,所以到了這個時間點,街上幾乎少有行人。
李勳看了看四周,西域一戰,雖然取得輝煌戰果,卻也因此鋒芒畢露,引起許多人的關注與重視,尤其是楊氏與翼王兩派勢力,恐怕更是對自己極爲的防備與敵視,府邸四周,或許就有他們的人在暗中盯梢。
華少晟知道李勳的顧慮,低聲說道:“主公稍等片刻,我已經命人掃除四周的暗哨。”
李勳默然不語,他最近大擺筵席,看似風光無限,極爲開心,實則內心苦悶異常,小蓮生產之時,因爲難產,險些喪命,雖然幸運過關,但也是大損元氣,這都好幾個月了,大多數時間都是躺在牀上,身體虛弱,而生的女兒,同樣體弱,經常發熱,大哭不止。
至於今天和朱正國等人不歡而散,李勳知道他們是因爲關心自己,纔會如此氣急,但李勳沒有辦法,有些事情,他不能明言,或許是經歷了一些事情,又或許是如今的局面詭異不明,一步走錯,便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李勳不得不謹慎爲之,尤其是對於嚴毅,嚴毅現在是宇文震的乘龍快婿,很得太子趙詢的信任與重用,一個人,隨着權利與地位的變化,往往會發生變化,李勳不敢確定,如今的嚴毅是否已經有了變化,是否還是曾經的那個爲兄弟可以肝膽相照的嚴毅,所以,很多事情,李勳不敢隨便透露。
但是今天,嚴毅痛心疾首,苦勸李勳,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對此,李勳不但沒有生氣與怪罪,反而是大大鬆了口氣,嚴毅並沒有任何改變,還是曾經的那個嚴毅。
一名穿着普通,看似是行人的中年男子,從街上路過,走過李勳的時候,不着痕跡的對華少晟點了點頭。
華少晟得到信號,隨即對着李勳低聲說道:“主公,四周已經清理乾淨,可以出發了。”
李勳邁步離開,一路走來,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往左是朱正國的家,往右則是嚴毅的住處,站在這裡,李勳想了想,然後往右走去。
嚴毅這個人的自尊心很強,他和宇文華玉結婚之後,宇文震曾經讓其住在家裡,但是被嚴毅拒絕了,依舊回到自己那一畝地不大地方,而且因爲嚴毅的母親素來簡樸,不喜張揚,所以,宇文華玉住進嚴毅的家中,也就是帶了兩名侍女,一家五口,與普通百姓人家沒有多大區別。
到了嚴毅的住處,李勳上前敲門,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子打開大門,以前李勳經常到嚴毅的家中吃飯,所以她認識李勳。
“李將軍,你怎麼來了?”
李勳笑了笑:“嚴毅可在家中?”
女子點了點頭:“正在和朱大哥喝酒。”
說罷,女子讓開身子,李勳邁步走了進去。
“伯母睡了嗎?”
“老夫人已經睡下。”
李勳隨便問了問嚴毅家中的情況,很快便是來到嚴毅的房間。
“喝酒怎麼不叫上我?”
李勳推開房門,笑眯眯的說道。
李勳的到來,自是出乎朱正國與嚴毅兩人的意料,朱正國起身笑道:“狗兒哥,過來坐。”
李勳走了過去,坐到嚴毅的身邊,擡手摟住他的肩膀,嘿嘿笑道:“嚴毅,還在生我的氣?”
嚴毅哼哼了兩聲,沒有說話。
“行了,大男人的,別這般女兒家模樣。”
李勳鬆開嚴毅,拿起酒壺,直接一口喝盡。
“好酒,這酒有點宮內的味道,是你老丈人送的吧?”
李勳放下酒壺,哈哈大笑。
嚴毅這纔看向李勳,哼哼說道:“別管誰送的,酒好就行。”
朱正國給李勳拿了碗筷,然後出聲問道:“狗兒哥,這麼晚過來有什麼事?”
李勳笑道:“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找你們喝酒。”
嚴毅用胳膊碰了碰李勳:“我說李勳,西域這場戰爭打的確實很漂亮,功勞巨大,但那是千千萬萬的將士用鮮血換回來的,你李勳不過是其中的一份子罷了,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你有什麼好炫耀的,搞這麼大的排場,已經不是張揚了,而是狂妄。”
嚴毅的性格就是這樣,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有什麼就說什麼。
朱正國也是說道:“狗兒哥,這並不是你做人做事的風格,記得去年你回京述職,因爲治理隴右西部極有成效,政績斐然,皇上對你多有賞賜,你卻是堅辭不受,對內對外謙虛低調,這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你怎麼可能變成這樣?”
李勳沉默不語。
大家多年兄弟,深知各自的性格與秉性,嚴毅心思簡單,或許一時間還想不到那麼多,但朱正國是兄弟四人之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他的心思可要比嚴毅成熟的多,李勳最近的反常行爲,顯然不是出於本性,面對自己的詢問,更是沉默不語,這讓朱正國立即明白過來,李勳如此張揚,果然是別有居心。
朱正國起身把房門關上,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對着李勳低聲說道:“狗兒哥,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可以直說。”
李勳有些猶豫,嚴毅見此,極爲不滿的說道:“李勳,我們兄弟三人,患過生死,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你還怕我和朱大哥出賣你不成?”
李勳苦笑兩聲,默默說道:“太子並不信任我。”
聞聽此言,嚴毅與朱正國兩人都是微微一愣,朱正國立即陷入沉思之中,而嚴毅則是搖頭說道:“你在說什麼胡話呢,太子的生母可是你的親姑母,有這層關係在,太子怎麼可能不信任你。”
朱正國則是輕輕說道:“可是防備未來?”
朱正國有些明白了,正是因爲太子的生母乃是李勳親姑母,一旦趙詢日後登基爲帝,李勳搖身一變,既有外戚身份,又有重兵在手,到時候定然是權盛朝野,皇太后又是其親姑母,如此局面,趙詢就算作爲皇帝,恐怕也是難以控制,這樣的事情,趙詢顯然極爲不願意見到發生,所以有些事情,趙詢要提前做好防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