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匈奴人正在召集兵馬。”劉表有些慌亂的闖了進來,扶着門框,大口大口的喘氣。
劉修皺着眉,捏着棋子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最後還是縮了回去,很不滿的對坐在對面的韓遂說道:“我說文約,下次得讓三子……不,我看五子才行。”
韓遂強忍着笑,一邊收拾棋盤,一邊淡淡的說道:“大人,你這棋力……”他搖搖頭,表示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劉修的棋力不是一般的差,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劉修想贏想得辛苦,他是想輸想得辛苦,不管怎麼努力,劉修似乎都贏不了。
“景升,你剛纔說什麼?”劉修端起案上的酒杯,瞟了一眼大喘氣的劉表。
劉表見他們這麼鎮靜,根本沒把他說的情況當回事,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他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有些亂的衣襬,袁紹笑眯眯的從後面走了進來,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景升,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劉表咧了咧嘴,瞅了瞅袁紹,反脣相譏:“你不也是急着來告訴大人匈奴人聚集的事?”
袁紹有些尷尬,大步走到劉修面前,卻沒有說匈奴人,而是看了一眼韓遂正在收的棋枰,搓了搓手:“文約,我們手談一局?”
韓遂用眼神向劉修請示了一下,劉修起身讓開:“本初,好好教訓他一下,殺他個落花流水,免得他整天以爲他是長水營第一國手。”
袁紹哈哈一笑,也不謙讓,脫了鞋,就坐在劉修剛纔的位置上,一本正經的和韓遂擺開陣勢廝殺。劉表也坐了過來一起觀戰,不時的點評兩句。
劉修下圍棋水平非常差,可是他看人的本事很強。韓遂一大早就來了,沒和他說匈奴人的事,卻和他下棋,袁紹現在也一個樣,明明是知道匈奴人正在召集兵馬,卻不肯露出緊張的心情,非要裝得一副很淡定的樣子,擺出名士的派頭。
這種事他知道得太多了,淝水之戰勝利的消息傳到的時候,謝安也這麼裝過,眼下看着大漢國的三個大名士也在裝,他要不是還有點城府,只怕已經笑翻了。
匈奴人在向這邊集中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單于第一時間給他打了招呼,說是正月要到了,匈奴人趕過來進行正月的聚會。他沒有提大巫師的事,但是劉修從那個使者躲閃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們內心的慌亂。匈奴人不提,劉修也不吭聲,大家一起裝糊塗。在他看來,大巫師死了,只怕匈奴人內部的事情都處理不過來,只要單于的腦袋沒被門夾過,這個時候他是不會主動來找麻煩的。
真要找麻煩,他應該速戰速決,以美稷王庭現有的人馬就足以解決劉修和田晏。既然他現在沒動靜,那就說明他根本不敢動,否則就是貽誤戰機。遊牧民族最擅長的就是抓戰機,他們不會放着這麼明顯的機會不用,偏要給田晏和他留出準備的時間的。
袁紹他們心裡沒底,趕上門來探聽消息,卻不肯直說,非要比一比各自的風度,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裝吧,看誰裝得過誰。他留神細看,三個人中韓遂的城府最差,但是韓遂剛纔已經和他手談過一局,從他的神情中多少知道了一點,所以現在顯得最輕鬆,而他的輕鬆也明白的表現在臉上。袁紹最平靜,看不出他是不是緊張,但是從他身上一件不差的甲冑可以看得出來,他手下的士卒大概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相對而言,劉表的表現最差。劉表在劉修身邊有幾個月了,這個人有城府,也有心計,但是他計緩,就是想什麼事都慢一拍,你只要給他時間,他一定能想出好辦法,但是你要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他肯定是最差的。
當然這個最差是相對於袁紹、韓遂這樣的人,相對於普通人來說,他還是非常出色的,發畢竟不是什麼事都需要急智的,需要深思熟慮、三思而後行的時候更多。
田晏踩着沉重的腳步聲,大步走了進來,他站在門口,一邊磕掉腳上的雪泥,一邊掃了一眼帳內的情況,見四個人湊在一起下棋,不禁笑了一聲:“德然,你好心境啊。”
“怎麼了,有什麼事?”劉修隨口應了一聲。郝昭趕過來給田晏遞上一杯酒。田晏接杯在手,呷了一口,走到棋盤前掃了一眼,隨即把目光挪了開去,衝着劉修使了個眼色。劉修會意的走到一旁。
“匈奴人的大巫師突然死了,聽張修說,死得不正常。匈奴人有些鬼鬼祟祟的。”田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舔了舔嘴脣,盯着劉修說道:“單于派人對我說,他已經發出召集各部進行正月聚會的命令,近期內各部匈奴人都會趕來,請我不要誤會。”
“我也接到消息了。”
“那你覺得會不會有事?”
“能有什麼事?”劉修嘴一歪,不以爲然的說道:“你的人,我的人,西河長史再加上度遼將軍營,我們這裡有近萬人,匈奴人敢動嗎?”。
田晏點點頭,又有些不放心的說道:“可是我現在不方便把他們都調過來,萬一出事,僅憑我手下那點人,保不住你的周全。”
“你不用保護我,我馬上就準備走了。”劉修笑道:“雪一停,我就繼續北上。”
“北上?”
“我這次來是查看邊防,代天子慰問邊疆的戰士的,哪能總呆在這裡。”劉修道,“我要在正月末之前把幷州北疆走一趟,時間很緊,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
田晏略作思索,也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你不在,我就可以放開手腳了。”
劉修沉吟了片刻:“大巫師對匈奴人很重要嗎?”。
“那還用說?”田晏不假思索的說道:“不管是羌人也好,匈奴人也好,他們比我們漢人更相信天命。如果單于實力非常強大的時候,也許不用擔心那麼多,可是現在匈奴人內部派系林立,單于的實並不足以控制整個部落,當然要靠天命來撐着。”
劉修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這個問題他在問田晏之前已經問過王允,答案是一樣的,這樣他就放心了,只要能搞定大巫師,匈奴人就翻不了天。
一天後,雪後天霽,河谷之間白茫茫的一片,一隻只帳篷如同一朵朵鮮豔的花,盛開在潔白的雪地上。劉修拔營起行,帶着長水營離開了美稷,沿着湳水北上。在美稷的這幾天,他天天和袁紹等人下棋吹牛,王允卻沒閒着,他準備了許多雪橇,現在北方正是寒冬季節,到處都是厚厚的雪,有的地方連河都凍上了,拉車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可是用雪橇就輕鬆多了。
兩天後,劉修到達度遼將軍營的駐地曼柏。上任度遼將軍橋玄離職之後,度遼將軍任一直空着,現在由長史代行職務。長史不過是六百石的官,和劉修差一大截,再加上劉修又是天子的親信,照這架勢,說不準就是下一任度遼將軍,或者像張奐那樣全面負責幷州的軍事,長史當然不敢怠慢,把劉修迎進城去,熱情招待。
劉修照例向度遼將軍營的將士們傳達了天子的慰問,發放了賞賜,這次劉修特地關照曹洪,這些賞賜本來就不多,邊疆的將士不容易,你就不要揩油了,免得傷了將士們的心。曹洪唯唯喏喏的應了,按照既定的數目發放了下去。
晚飯後,劉修正在帳中和張飛、郝昭閒聊,王稚帶着一身寒氣,掀開帳門走了進來。郝昭連忙起身準備給他倒酒,他擺了擺手,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的瞟了劉修一眼。劉修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嘴角挑起一絲得意的笑。
……
站在大巫師的屍體前,單于覺得太陽穴一陣陣的猛跳,手腳也有些發麻,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他瞪着同樣嚇傻了的呼徵,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還想再冒犯天神一次嗎?”。
呼徵汗流浹背,雖然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襖,可是還是覺得渾身冰涼。這個由他代替天神選出來的大巫師連第一次在諸部落的頭領面前露面都沒來得及,就在一次請神時再次暴斃,和上一任大巫師的死狀一模一樣。
不過,這次守護大巫師的人異口同聲的說,他們聽到了大巫師死之前的慘叫聲,那是一個奇怪的口音,從來沒有聽到過。口音雖然奇怪,但是其中的意思卻非常明白,天神對他們的冒犯非常生氣,再次降下神譴,處死了這個根本就是來路不正的大巫師。
護衛的人一口咬定,那是大巫師請神之後,神藉着大巫師的嘴發出的神啓,是神的意旨。
呼徵不敢再有任何妄想,借他兩膽子,他也不敢再試一次,這次是他選的大巫師死,下次說不準就輪到他了。
單于暴跳如雷,大巫師死了,即將來臨的正月大會上,他怎麼向其他的部落交待?沒有一個能夠與天神進行溝通的大巫師來傳達神的旨意,他這個單于的位置還坐得穩嗎?他已經冒犯了天神,而且是兩次,現在還能不能求得天神的原諒,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在他看來,整個天都快要塌下來了。
而這一次,都是因爲呼徵。呼徵惹怒了漢人,漢人不願意把從天神處得到的消息轉告給他們,非要他和大巫師去請。上個大巫師不肯去求,反而口出狂言,所以她遭了天譴,這任大巫師來路不正,更是連說話的機會就沒有就死於非命。
漢人!單于突然想起了劉修要他和大巫師一起去見他的事情。他不敢怠慢,立刻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帶着親衛營衝出了美稷王庭,藉着雪地反映的月光,頂着刺骨的寒風向北追去。
……
劉修靠在輜重雪橇上,掰下一塊硬梆梆的麪餅塞到嘴裡,慢慢的嚼着。這麪餅沒有發酵,又冷又幹,口感非常差。才兩天,他的嘴裡就吃出了泡,連喝水都非常難受。郝昭見他每咽一口都有些費勁,就想燒些熱水,幫他煮點好吃的。劉修拒絕了,他甚至不讓郝昭燒水給他煮一下面餅。
他堅持要和所有的士卒以及隨軍的民伕一樣。
這並不是崇高,劉修現在也非常想立起帳篷,升起火,燙上一壺酒,烤上一隻羊,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下,哪怕是停上一天兩天的,也沒人敢呲牙,但是他知道,如果他這麼做,他以後就別指望士兵們爲他賣命了。
段熲是名將,爲什麼能成爲名將?不僅僅是他用兵有一套,最重要的是士兵們相信他,願意爲他效力。爲什麼士兵相信他,願意爲他效死力?因爲段熲愛兵如子,和士兵們同甘共苦,士兵們受了傷,他親自爲他們包紮傷口,照料他們,在邊疆十餘年,他和士兵睡一樣的地鋪,吃一樣的飯,所以他指揮起來,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將士們也一往無前。
名將容易當嗎?不容易。自古能稱爲名將的,這一點是基本要求,像霍去病那樣的畢竟是異類。他橫掃漠北,其實是有漢武帝的強大支持在背後,他率領的都是漢軍中的精銳,配備了漢軍中最好的武器,所以才成就了他的赫赫威名。
劉修的肩上有太重的擔子,不管是從民族的高度,還是從家族的高度,他都不能掉以輕心,如果和士卒同甘共苦這一點都不能做到,他又憑什麼爭霸天下?
可是……這餅還真是難吃啊。劉修嘆了一口氣,郝昭手中接過酒壺喝了一小口。冰涼的酒水將口腔凍得有些麻木,滑下嚥喉的時候,就象一坨冰滑了下去。
“大人……”郝昭又要勸說,劉修堅決的搖了搖頭,把徐晃叫了過來,“請王別駕來一趟。”
王允很快來了,他看了一眼劉修手中的麪餅,眼皮顫了一下,從袖子裡掏出自己的酒壺遞了過去。劉修接在手中一摸,酒壺是熱的。
“我一直放在懷裡的。”王允面無表情的說道,“北疆我常來,這是和邊卒們學的,喝冷酒對身體不好。”
劉修怔了一下,自我解嘲的一笑,拔出壺塞喝了一口,又用袖子抹了一下壺嘴,這才還給王允。王允有些詫異,他對劉修剛纔這個小動作表露出來的意識非常高興。他在把酒壺遞出去之前,就在考慮接過來之後是當着劉修的面擦一下,還是等到了劉修看不到的地方再擦,沒想到劉修自己主動擦了。
“晉陽曲?”
“不是,是茲氏的土酒。”王允難得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是用原公水釀的,味道非常醇正。我在洛陽喝過各地的美酒,覺得還是這個酒好。”
劉修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原公水是不是汾水的一條支流?”
“正是。”王允點頭道:“原水公雖然不夠洪大,但是水質極佳,比汾水還是更勝一籌。”
劉修笑了起來。山西有兩個很出名的東西,一是山西的醋在全國聞名,是四大名醋之一,另一個便是汾酒,因爲杜牧的一句詩,是個人都知道杏花村。
“子師,茲氏一年能出多少酒?”
“大人想做生意?”王允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道。劉修在洛陽便是以開面館起家的,到了幷州之後,他最愁的就是錢從哪兒來,沒錢沒法養兵啊。他雖然和劉修算不上親近,但是從旁邊也聽了好幾次了。劉修一開口,他就估計到了他的用意。
“是啊,這麼好的酒,不用來賺錢實在太可惜了。”劉修手一揮,指了指眼前一望無際的高原。他現在已經位於幷州北部,也就是後世的內蒙古高原,除了橫桓在北面的大青山之外,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草原。現在時值隆冬,又剛下過一場大雪,看不到已經枯黃的草,只有白茫茫一片,一眼能看到天邊。“要想在朔方、雲中一帶屯田,我們必須守住陰山一線,在這裡屯守可不容易,要花很多錢,我現在一天到晚想的就是賺錢。”
王允低下了頭,他對劉修這種不加掩飾的想賺錢的想法很不以爲然,但是也不想當面和劉修發生衝突。他想了想,說道:“大人,釀酒要糧食,幷州更缺糧食。”
劉修沒有說話,他知道幷州缺糧,但是王家不缺糧,在太原郡徵的那三百兵實際上就是主要由他王家附從農民組成的,直接聽命於王允,如果王允不做這個別駕從事了,那三百人可能在一夜之間逃得精光。
幷州南部和河東以前都是晉國的所在,晉陽更是晉國的國都,這裡有很多家庭都是晉國公族的子孫,源遠流長,那種骨子裡的驕傲也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王家的血統就更高貴了,他們直接出自周朝的太子晉,也就是王子喬,是正宗的姬姓。秦滅六國的大功臣之一,名將王翦據說就是從太原王家分出去的一支。
說得更直接一點,王家在幷州,就是袁家在大漢的地位,是首屈一指的地頭蛇。前任太原太守劉質爲什麼背那個黑鍋,現在太原太守王球爲什麼拿王允沒招?前任幷州刺史鄧盛爲什麼要給王允面子,董卓爲什麼不願意和王允鬧翻?理由都只有一個:和王家作對,在太原、在幷州都是混不下去的。
劉修不想上任伊始就和王家鬧崩了,他殺了王允很簡單,但是幷州亂了不是他的目的。
“子師,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劉修沉思片刻,擡起頭對王允說道:“不知道你能不能爲我解惑。”
王允眼皮一跳,臉上的笑容不翼而飛,他掃了劉修一眼,見劉修雖然算不上嚴肅,但是也沒什麼笑意,顯然不是隨口一問,便稍作思索,點頭道:“我儘量回答大人。”
劉修心中苦笑一聲,媽的,儘量?他咳嗽了一聲,不動聲色的說道:“孔子曾說要居於九夷,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王允不屑的一笑:“那只是夫子的一時戲言,當不得真的。”
“那子師會居於九夷嗎?”。
王允連回答都沒興趣了,舉起酒壺喝了一口酒。
劉修對他的無禮視若不見,接着問道:“如果匈奴人或者鮮卑人佔領了幷州,子師是準備舉家南遷,還是準備左衽爲臣?”
“大人!”王允實在是忍不住了,沉下臉,大聲喝道:“大人如果覺得允無能,允絕不敢貪戀區區別駕從事之位,自請歸隱家園,請大人不要如此污辱允。允區區一介書生,不足爲道,可是太原王家傳世八百年,卻不能接受這樣的污辱。”
劉修眉頭輕挑,目不轉睛的看着被激怒的王允,等他說完了,這才若無其事的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大人!”王允暴喝一聲,將酒壺扔在地上,手扶上了腰間的刀環。站在劉修身旁的張飛和徐晃一見,本能的搶上一步,一右一左的瞪着王允,做好了出手的準備。王允身後的親隨一看,嚇得臉色發白,轉身就要去叫人,卻被許禇手下的幾個虎士攔住了。李逸風長劍出鞘,冷笑一聲:“你們最好不要亂動。”
王允不屑一顧,他輕蔑的掃了周圍一眼,緩緩的拔出了腰間的環首刀,刀尖指地,傲然而立,下巴微微揚起:“大人要斬殺允於當場嗎?”。
劉修也沉下了臉,他擺了擺手,示意張飛等人退下,又用手指指了指王允,“我要想殺你,不需要這麼大動干戈。你也把刀收起來,要不然我現在就以威脅上官的罪名格殺了你。”
王允一愣,見張飛等人都已經退下了,這才訕訕的收起了刀。他雖然沒有親眼看過劉修的武力,但是許禇的武力他是聽說過的,會任之家的第一勇士,他早有耳聞。
“我只是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何必這麼大動肝火?”劉修無動於衷的靠在雪橇上,漫不經心的說道:“既然不願意回答,那我能不能理解爲你寧死也不會臣服於蠻夷?”
“這還用說?”王允沒好氣的說道。
“可是,你覺得就目前的情況而方言,僅以幷州的財才物力,能守得住幷州嗎?”。劉修不動聲色的拋出了下一個問題:“如果守不住,你王家要想遷出幷州,又能帶走幾成家產?”
王允愕然。
——————
雙更完成,求票,統統都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