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白馬義從在一個剽悍輕捷的校尉率領下,快馬加鞭,如風般殺進了顏良方陣的左翼。顏良把長矛兵主要安排在了正面,這裡只有臨時調來的三重長矛陣,這樣的陣勢抵擋一般的騎兵也許夠用了,可是在這些精銳騎兵的面前,他們非常吃力。面對狂奔而來的白馬義從,長矛手雖然極力抵抗,可還是很快被突破。騎兵一涌而入,殺到了弓弩手面前,大肆屠殺。
弓弩手頓時大亂,勉強再射幾輪,然後落荒而逃。田豐早有準備,他看到公孫瓚分兵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計劃落空了,但是他並不慌張,分兵會嚴重削弱公孫瓚的衝擊力,看似兩全,實際上非常兇險。他源源不斷的派出剛整合好的步卒,無論如何要將這幾百騎兵纏住,不讓他們去增援公孫瓚,以減輕袁紹的壓力。
袁紹躲過了公孫瓚的絕殺,雙方騎兵對衝,白馬義從雖然精銳,可是架不住袁紹親衛騎的數量太大,在不斷的衝撞中,袁紹漸漸的佔據了上風。這些親衛騎也在一起戰鬥多年,配合非常默契,一見白馬義從們的戰鬥力強悍,立刻採取了狼羣戰鬥,兩三個上前夾擊一個白馬義從戰士。白馬義從戰士雖然強悍,可是面對這種戰鬥也難以招架,雖然給對方也造成了大量的殺傷,自己的損失也在急劇增加,當雙方分離時,跟隨公孫瓚的千餘百馬義從戰士已經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公孫瓚氣喘吁吁的握着鐵矛,兩隻手都在發抖。他看着眼前連綿起伏的山巒,想要放聲大笑,嗓子裡卻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連番大戰,連續不斷的呼喝,讓他口乾舌燥。咽喉刺痛。
他奔出兩百多步,回過頭,這才發現身後的親衛騎已經所剩無幾,心頭不由得一痛,隨即又怒氣勃發。他撥轉馬頭,跳上馬背,手擋在眉前,四處觀察了一番。又抑制不住的一陣狂喜。
袁紹也許是兵力確實用到了極限,也許是沒想到公孫瓚能夠殺出重圍,出現在自己的背後,他將絕大部分的兵力都調到了正面,後陣只有一些不久前被擊潰後退下的敗兵,他們正在重整戰陣,準備上前支援。這些人看到了穿透戰陣的公孫瓚。正用驚恐的目光看着他,有的人已經準備逃跑,戰旗在膽怯似的瑟瑟搖動。
公孫瓚抓住了這個機會,長矛一指袁紹的後陣,催馬再衝。
正在中軍指揮的郭圖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公孫瓚和數倍於己的袁紹親衛騎對攻之後。居然還有膽量回頭再殺。後陣只有一千多潰兵,他們根本擋不住公孫瓚。
郭圖不敢怠慢,一面下令後陣的那些潰兵立即上前抵抗,一面通知袁紹,公孫瓚已經突破了陣勢,正在攻擊後陣。
得到消息的袁紹叫苦不迭,他剛剛從公孫瓚的手下逃生,現在又面對着公孫越的圍殺。公孫越率領的騎兵遠不如白馬義從那麼精銳,裝備也不如袁紹的親衛騎,可是他們在騎術和體力上卻略勝一籌,他們是後發制人,尚有餘力,而袁紹的親衛騎則剛剛經過與白馬義從的血戰,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士氣已衰。雙方一接觸,就陷入了死戰。現在又聽說公孫瓚正在攻擊他的後陣,袁紹心急如焚。被騎兵攻擊步卒的後陣,這幾乎是絕殺的同義詞。
他想不明白,公孫瓚以一千騎兵對他五六千騎兵,怎麼可能殺得出去?按他的估計,公孫瓚就算殺出去,也剩不了幾個人,根本不可能再去攻擊他的後陣,郭圖是不是搞錯了?
聽着中軍一聲接着一聲的求救鼓聲,袁紹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覺得頭旋地轉,身子晃了兩晃,險些從馬上栽倒。
田豐也急了,他衝到中軍的指揮台上,一掌推開郭圖,擡手給正在擊鼓的傳令兵一個耳光,破口大罵:“豎子,給我擊得勝鼓,就說援軍馬上就到,務必圍殺公孫瓚。”
郭圖被田豐當胸推了一掌,好半天沒緩過勁來,一聽田豐這句話,頓時急了。援軍連個影子都沒看着,後陣正在被公孫瓚攻擊,步卒方陣被破在即,這時候還敲得勝鼓?
“你眼睛瞎啦?”郭圖也破口大罵,上前伸手就要推田豐。田豐眼睛一瞪:“將軍正在陣前與公孫越廝殺,你這時候不調人防守後陣,還向將軍求救?將軍撤得出來嗎?”
郭圖啞口無言。
“今日有死無生,只有一戰。”田豐大聲吼叫着,用力一跺腳:“我去後軍指揮,公孫瓚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否則大陣一定安然無恙。你膽敢再向將軍求援,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郭圖怔怔的看着鬚髮賁張的田豐,再也沒有一絲反駁的勇氣,本能的點了點頭。
田豐快步下了指揮車,帶着幾十個親衛趕往後陣。
後陣的戰士們面對公孫瓚的攻擊各自爲戰,他們膽氣已破,根本沒有鬥志,只是憑藉着多年的訓練本能不敢輕易後退,可是看他們那樣子,大概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就在這時,田豐帶着親衛們趕到,一聲令下,親衛們射出了手中的手弩,一下子擊倒數名正在躍馬舞矛,奮勇衝殺的白馬義從。
白馬義從戰至此時,其實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如果不是這些潰兵實在太弱,他們根本無法取得有效的戰果。公孫瓚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下令攻擊袁軍的後陣。只要擊敗這些潰兵,然後趕着他們去衝擊袁軍的大陣,再加上前面正在攻擊的公孫瓚,他還有一線生機。
眼看着勝利在望,田豐卻突然趕到,一陣手弩射殺了數名正衝殺在最前面的白馬義從,一下子將他們的攻勢挫敗,公孫瓚勃然大怒,嘶吼着躍馬衝了上去,手舞鐵矛,直奔田豐。
田豐根本不和他接觸,一面下令長矛手、盾牌手上前攔截,一面下令親衛們對準公孫瓚密集射擊。片刻之間,公孫瓚就連中數十箭,即使是身上的銀甲堅實,還是有一些箭矢射破了他的皮膚,一動就疼痛難忍。
公孫瓚苦戰一刻,連殺數十人,可是連田豐卻越來越遠。他只想着擊殺田豐,無暇指揮手下,那些白馬義從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戰鬥,而袁軍潰兵卻在田豐的指揮下,結成越來越密集的戰陣,不僅擋住了公孫瓚的攻勢,還漸有把他們包圍起來的趨勢。
公孫瓚偷眼一看四周,知道纏鬥下去不僅破陣無望,而且有可能陷入混戰,對他非常不利。他只得下令騎兵撤出戰團,再整戰事。
白馬義從們聽到命令,紛紛撥轉馬頭,脫離戰陣,在戰場外五百步停了下來,重新列陣。
公孫瓚看着眼前的白馬義從,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三千白馬義從,現在只剩下一百多人,跟他多年的精銳射手,現在也只剩下一個。
白馬義從已經完了。
公孫瓚回頭看看還在廝殺的戰場,猶豫了起來。再殺回去,僅憑這一百多人,他很難突破田豐的防守,可是如果不殺回去,公孫越和他手下的那五千多人很可能就會全死在這裡,還有公孫範的那五千步卒也沒有退路,他只能帶着這一百多人回去。
前進是死,後退是殘。
一向無所畏懼的公孫瓚平生幾分怯意。
袁紹聽到陣後響了幾聲求救信號,後來又嘎然而止,這才心中大定,集中精力與公孫越激戰。雙方攪殺在一起,一時誰也無法佔據上風。
陣後,公孫瓚躊躇不前。
在親衛們的保護下,田豐看着遠處的公孫瓚,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公孫瓚再一次衝鋒的時候,他身邊的這些潰兵還有沒有勇氣再上前迎戰。
……
文丑快步走了過來,對沮授拱拱手:“先生有何吩咐?”
“立即攻擊公孫範。”沮援撫着鬍鬚,看着遠處的天空,淡淡的說道:“不惜一切代價,擊破公孫範的陣勢,馳援將軍。”
“馳援將軍?”文丑愣了一下:“先生擔心將軍不是公孫瓚的對手?”
“至少說沒有絕對的把握。”沮授沒有多解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立即出發。”
文丑雖然有些不快,可還是躬身應喏,轉身去了。他雖然是袁紹帳下數一數二的戰將,可是袁紹更信任沮授、田豐這些名士,他們這些武人並不是非常受重視,哪怕是戰前會議,他們也一般不能參加,參加了也是帶雙耳朵聽,沒什麼發言的機會,都是這些名士商量好了,由他們來執行而已。
文丑不服,可是也沒什麼辦法,袁紹就是一個名士,在他的眼裡,一個沮授比兩個文丑還要重要,他又有說什麼。
文丑隨即發動了對公孫範陣地的猛攻。公孫範只有五千步卒,做做疑兵還可以,真要交手,根本擋不住文丑,文丑帶着親衛營一鼓作氣殺進了陣勢,摧枯拉朽般殺到了中軍,一刀砍下了公孫範的首級。
幽州軍崩潰,文丑連戰場都來不及收拾,帶着一萬大軍就向西殺了過去。等他們趕到戰場的時候,正是雙方殺得難分難解的時候,文丑的到來讓袁軍士氣大振,公孫越卻面如死灰,心沉到了谷底。
後陣的公孫瓚聽到袁軍援軍到來的戰鼓聲,如遭雷擊,愣了半晌,撥馬就走。
激戰一天後,因爲文丑的及時支援,袁紹取得了最後的勝利。此戰,除公孫瓚本人帶着百餘騎狼狽而逃之外,兩萬步騎全軍覆沒,公孫越死在亂軍之中,公孫範被文丑陣斬。袁軍傷亡兩萬餘,袁紹輕傷,顏良重傷,何顒陣亡。